入夜,蕭可可沉悶的躺在床上,眼睛盯著屋頂,想起今天那個莫名其妙的李狀男,蕭可可就是一陣氣結,果真是人不可貌相,那廝突然對她們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原來是另有所圖——
交朋友?
她才不和這種圖謀不軌的傢伙做朋友,一副小白臉的皮囊也就算了,至少還能養養眼不是?可這廝竟還無恥的幹著小白臉的勾當。
這就得從李狀男小爺滿足的打了個飽嗝說起了。作為一個男人,就算不會自覺付賬,也至少是aa制吧,可這廝呢?厚顏無恥的可以,吃飽喝足就拍拍屁股走人,臨走前還不忘吩咐她們,記得去掌櫃的面前結清飯錢。
蕭可可那個氣啊,要不是泠月拉著她,她一定會狠狠教訓教訓那廝,讓他知道霸王餐可不是那麼好吃的!
翻了個身,蕭可可腦海裡又閃過了離夜的俊臉,一雙濃密的劍眉,長而微卷的睫毛,有著一雙烏黑深邃的雙眸,高挺的鼻樑,微顯飽滿的嘴唇……
然而看著她的時候,眼睛總能溫柔的像是要滴出水來,就連粉嫩的嘴唇兩端也迷人的勾起……
哎,她是中離夜美男的毒很深很深了,不知道離夜美男此刻是否也在想著她呢?
從腰間掏出了一枚玉珮,藉著微弱的月光,蕭可可看著那枚玉珮愣神。
「雪兒,這枚玉珮是母后留給我的,現在……我要把它交於你。」
離夜說這話時,笑的很燦爛,心情似乎非常好,可是蕭可可接過玉珮瞅了瞅,說的話卻讓離夜的臉色瞬間變黑了。
蕭可可說,「啊,這玉珮應該挺值錢的吧?去蕭國的路上不用擔心會餓死了。」
想起離夜那憤憤的表情,蕭可可的嘴角就不經意上揚了,離夜美男為蘇老頭的事忙的焦頭爛額,說好要來蕭國的,……哎,這路程就得走半個月,不曉得見到離夜美男要等到猴年馬月了。
蕭可可鬱悶的歎了歎氣,被子一拉,蒙住了那顆小腦袋,準備在睡夢中安撫此刻煩躁的小情緒。
而此時已經打了烊的客棧前,卻有一個瘦弱的身影停在那裡,一身說不上邋遢的衣服鬆鬆垮垮的穿著,那人嘴裡還叼了一根小樹枝,正雙手環胸盯著一間光亮的客房。
來人眉清目秀,烏黑的碎發在光潔的額頭上輕輕拂動,濃眉隨意輕佻,雙眸更是出奇的亮。
此人赫然是今日,光明正大吃霸王餐的李狀男小爺是也。
原來在蕭可可嗤笑而惹惱李狀男小爺的時候,李狀男小爺正欲上前教訓一番,卻無意瞥見了蕭可可腰間那枚,離夜送與她的玉珮。如此上等的美玉,作為時常自稱「神偷」的李狀男小爺自然是不會放過了。
而晚上則是「神偷」活動的最佳時機。
半晌,李狀男終於動了動,然後左右來回走了好幾趟,蹲下身,吐掉嘴裡的小樹枝,鬱悶的嘀咕了句,「這死丫頭怎麼還不睡啊。」
話才剛落,就見那間客房的燭光滅了。李狀男咧著嘴站起來,雙眸早已變成了元寶狀,心裡更是樂開了花。
嘿嘿嘿,他要發財了。
一刻也不想久等,李狀男輕聲賊笑一聲,大步朝牆壁躍去,然後雙腳在牆壁上輕輕一點,雙手這才剛剛觸碰到窗戶,卻忽然不知從哪裡冒出了一批暗衛,阻止了他接下來的動作。
李狀男暗自一驚,兩三下便快速落地,掃了眼正欲追來的暗衛,氣憤的瞪圓了雙眼,自言自語的說道,「爺爺的小蘿蔔頭,哪來的暗衛?」說著,很有好漢不吃眼前虧的意識溜之大吉了。
聽見窗戶外傳來細微的動靜,泠月爬起來點好蠟燭,然後推開了窗戶,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四周,卻並未發現有任何異常。
難道是她聽錯了?——泠月疑惑的想著。
正欲關上窗戶,卻見旁邊的窗戶被拉開了,隨後蕭可可探出腦袋,嘴裡嘟噥著,「哪個採花大盜,大半夜不睡覺在唬人來著?」
泠月皺著眉,「小姐也聽到不尋常的聲音了嗎?」
「不是色狼的聲音的嗎?」蕭可可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迷迷糊糊眨了眨眼,又神遊般走到床前,往睡床上呈一「大」字一倒,便已進入美夢了。
泠月搖了搖頭,再看了眼樓下,確定是沒有人的,這才關好了窗戶,繼續入睡。
暗處,一棵高壯的大樹下,李狀男黑著臉正在狠狠蹂躪著手裡的樹葉,心裡抓狂:爺爺的小蘿蔔頭,那死丫頭什麼見識?他一代「神偷」,竟被說成下流齷齪的採花賊!
有他這麼俊美的採花賊嗎?!他可是只要財不要色的帥帥噠「神偷」!
死丫頭,還他清譽!
翌日,天氣已經放晴,集市也比昨兒個熱鬧了許多。蕭可可和泠月並排走在街道,看著小攤擺著的東西,蕭可可很是無語的搖搖頭。
她同泠月說道,「這蕭國怎地這麼迷信?一直如此麼?」
嘖嘖,瞧這一地琳琅滿目的觀音菩薩,降龍伏虎的尊像,真是天子領著子民一起墮落呀。
「自然不是,以前容西王還在世的時候,蕭國從來是不信什麼鬼神的。」
「那一定是現在的皇上很昏庸懦弱咯?」蕭可可挑了挑眉。
泠月淡笑,「這泠月可就不知道了,不過泠月想,應該是這樣子的吧。」
說完,兩人對視了一眼,然後「噗嗤」一聲,捂著嘴偷笑了起來。
半刻後,蕭可可止住笑,問泠月,「泠月時常提起容西王,到底他是個什麼樣的人物呀?」眼珠轉了轉,「懲惡除奸的大英雄?救苦救難的活菩薩?……」
「小姐是蕭國的郡主,容西王是小姐的父王,所以小姐也應該喊容西王為父王,嗯?」
泠月很嚴肅的樣子,蕭可可咧著嘴連連傻笑,點頭說道,「對,應該叫父王。」
泠月滿意的笑了笑,隨後似是在追憶,臉上帶著淡淡的悲愁,說道,「容西王是一位忠誠的臣子,也是一位善良的皇室子孫,」看著蕭可可,「更是一位柔情的好丈夫。」她這樣評價著容西王。
然而想起容西王最後交代的話,泠月卻暗自傷神了。
看了看異常認真,嘴角不知不覺地彎起的蕭可可,泠月這才又淡淡的笑了,她繼續說道,「在戰場上,容西王是個令敵人聞風喪膽的戰神,容西王戰功赫赫,救老百姓於水火之間,所以當時,在仁皇眾多的皇子之中,容西王是最受百姓愛戴的,那些百姓都認為,像容西王這般愛國愛民的皇子,就應該是蕭國未來的天子……」
泠月的嘴角掛著淡淡的笑容,蕭可可抿了抿嘴,說道,「功高於主,未必是好事啊,更何況那些百姓都已經心向容……父王了。」
泠月歎了口氣,「是啊,哪個皇帝希望被臣子屢屢佔去了風頭?縱使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心裡頭仍然不是滋味,更何況那個高高在上的人還是仁皇。」說到這裡,泠月的嘴角揚起了一抹冷笑,「在那個萬人之上的寶座前,他只會自私的選擇權勢。仁皇可以不要一切,可以犧牲一切,卻唯獨捨棄不了那個皇位!」
泠月眼眶通紅,她憤怒的語氣裡,皆是對蕭國太上皇的怨恨。
蕭可可皺著眉,心裡暗想:似乎泠月很恨上一任的皇帝,也是,連自己的兒子都傷害的父親,一定不會是個好皇帝,她也不喜歡。
往前走了小片刻,視線開闊了不少,蕭可可抬眼看了看眼前這片荒廢的宅子,對泠月說道,「泠月,容西王府就是這裡嗎?」
聽見「容西王府」四個字,泠月身形一頓,往廢墟看去,眸中已泛起了水光。她連連點頭,說道,「是,是,是,這就是容西王府。」
即使化為了灰燼,她也不會忘記——這就是容西王府。
「師傅,這是什麼地方?王爺哥哥真的在這兒嗎?」
「嘿嘿,當然當然,老頭子最不會騙的就是小娃娃了。小泠月呀,從今往後,你就住在這裡好不好呀?」
「那師傅呢?師傅不和泠月一起住在這兒嗎?」
「嗨呀,老頭子平生最討厭住這種張揚的房子了,老頭子還是喜歡遊走江湖,四海為家,尋找年輕時的那種逍遙灑脫的感覺。……小泠月乖了,等老頭子走遍了天下,便回來好好教你武術和醫術,十年後一定是江湖上響噹噹的一代女俠,……無人匹敵的那種。」
「……師傅帶上泠月好不好?泠月一定不哭不鬧……師傅不要丟掉泠月……」
「哎呀,這小娃娃怎麼比自家的孫女還難搞定。老頭子發誓成不?若老頭子不回來,那就…那就…那就讓老頭子再也沒有美酒可飲!如此毒的誓言總可以相信老頭子了吧,小祖宗?」
……
她信了師傅的話,就像師傅發下如此毒的誓言,她知道師傅一定是做不到沒有美酒可飲,所以當時她就那麼站在了容西王府大門口,看著師傅邊大口喝著酒,一邊傷心的搖著頭走了。而那一別,便是永遠。
她再也沒有見到過師傅。後來她才知道,師傅死了,死在了符越釀製的毒酒罈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