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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6章 守城妙計 文 / 彩田

    庾之瑤在沈府的二門處下了馬車,沈沅鈺和沈沅舒迎了上來。

    庾之瑤一手一個抓住兩姐妹的手道:「鈺姐姐,舒妹妹,你們沒事吧?我是個孤陋寡聞的,直到今天才聽說那天聽完了妙慧大師**,你們在回程的途中遭遇匪徒襲擊的事情,就立刻出來了,你們不會怪我吧!」

    庾之瑤沒有下帖子就直接坐著馬車來了。可見她說的都是真的。沈沅鈺笑著道:「我們這不都是好好的嗎,你不必擔心!你能來看我們,我們高興還來不及,怎麼會怪你!」

    沈沅舒也是連連點頭。

    庾之瑤鬆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來。三個人相扶相攜走進長樂堂,庾之瑤見過了周氏,沈沅鈺將她引入了待客的廳堂,庾之瑤就拍拍手,就有丫鬟捧上大大小小的錦盒,打開盒子一看,都是人參、何首烏之類的珍貴藥材。

    庾之瑤道:「這些都是我送給鈺姐姐和舒妹妹壓驚的,一點兒東西,不成敬意,你們一定要收下。」

    沈沅鈺便道:「這太貴重了!」

    庾之瑤道:「不瞞鈺姐姐,我身體不好,這些都是二哥從各地搜羅來的,我也吃不了這好些,今天我也只不過是借花獻佛!」

    沈沅鈺又推辭了一回,見庾之瑤態度誠懇,也就收下了。

    庾之瑤道;「聽別人說起你們姐妹遇刺的事兒,我真是嚇得魂飛魄散了。好在你們都沒事兒,真是菩薩保佑了!」

    沈沅鈺道:「多虧那天咱們提前分手了,要不還得帶累妹妹跟著受這一場驚嚇!」

    庾之瑤問:「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沈沅鈺就簡單地把那一日的情形和她說了一遍。庾之瑤又感歎一回。小丫鬟端上了茶果,沈沅鈺就岔開話題道:「上回我送你那一瓶桂花頭油,妹妹可用了?」

    庾之瑤笑道:「用了,用了!姐姐真是心靈手巧,竟然想出這麼好的法子製作頭油,我用了之後,不但頭髮烏黑油亮,還有一種淡淡的桂花香味,琅琊王府的姐妹們知道了不知道有多羨慕呢。」

    沈沅舒就掩著嘴笑。沈沅鈺道:「對外我都說這方子是我娘陪嫁來的。可不敢說是我自己搗鼓出來的。」

    原來這桂花頭油弄好了之後,不論到哪裡都十分受歡迎,沈沅鈺試驗了一段時間之後,見這東西對頭髮沒有損傷,才敢進獻給老太君,老太君用了也讚不絕口。沈沅鈺又讓人送了幾瓶給周家的表姐妹,還有寧德長公主。眾人都是喜歡的不得了。

    就有不少人想到沈沅鈺這裡來求方子,她卻是十分狡猾地一一回拒了,只把那頭油放到周氏陪嫁的香粉鋪子裡出售,一瓶的價格堪比等重的黃金,每次還只是限量供應,就只賣三五十瓶,饒是如此,還是供不應求。餘下的,她便拿著四處送禮,收到的人無不對她感恩戴德。如今這桂花頭油已經風靡了整個京城,不知道多少閨閣小姐想要通過各種手段弄到一瓶。

    沈沅鈺這樣生財有道,不但是沈家眾人,就連三皇子和謝純等一直關注她的人也都是驚訝萬分。他們卻不知道沈沅鈺想的卻不僅僅是賺錢,女人都是愛美的,用這種稀缺的頭油來做人情,真是再好不過了。

    沈沅舒聽見庾之瑤這樣說,就道:「之瑤姐姐,你什麼,時候想要了,就和我,我們說,我們一定免費提,提供!」

    庾之瑤就笑著刮了一下沈沅舒的小鼻子,「你這丫頭什麼時候能做得了鈺姐姐的主了!」沈沅舒微微有些臉紅地躲到了沈沅鈺的背後。

    三個人全笑了起來,庾之瑤和沈氏姐妹在一起,總覺得特別放鬆舒適。

    小姐妹們說起這些自有說不完的話題。沈沅鈺卻見庾之瑤始終愁眉深鎖,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沈沅舒就問道:「之瑤姐姐,是不是,有什麼,心,心事?」

    沈沅鈺也看向庾之瑤:「之瑤,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庾之瑤就歎了一口氣道:「不瞞鈺姐姐和舒妹妹,自從二哥去了司州,不久被任命為征北副將軍,帶兵攻略司州,我這心裡一直擔心的要命,幾乎每天晚上都無法入眠。」

    沈沅鈺登時生出同病相憐的感覺:「誰說不是呢?庾將軍身在司州,我父親也在義襄郡。兵凶戰危,咱們這些親人怎麼能不擔心呢!」頓了頓,又安慰道:「不過北魏在司州屯駐的士兵並不多,指揮官又是藉著裙帶關係上位的缺乏戰爭經驗的,反觀我大晉,兗州都督柴榮身經百戰,經驗老道,庾將軍又是驍勇善戰,想必用不了多久必能高奏凱歌,凱旋回京的。」

    庾之瑤聽了眼睛一亮:「我見識淺薄,對前方戰事一無所知,姐姐能否好好給我講講!」

    沈沅鈺就把這些日子以來搜集到的信息一一講給庾之瑤聽。庾之瑤對沈沅鈺是十分信服的,聽完了果然長長出了一口氣,覺得心裡輕鬆了不少:「早知道這樣,我早就該多來沈府,多聽聽姐姐的教誨,也免得擔心了這麼久!」

    沈沅舒也安慰她:「庾將軍,吉,吉人自,有天向,你,你就別擔心了。」

    庾之瑤歎了一口氣:「只是我二哥那種性子……」她搖了搖頭:「……從小最是要強,不論做什麼總要做到最好,好像憋著一口氣想要證明自己給誰看似的!他從小受了不少的苦……我就怕他打仗的時候衝在最前面……」

    沈沅鈺一愣,沒想到庾璟年在最心愛的妹妹眼中竟然是這樣的。

    就像沈沅鈺所預料的那樣,大晉軍隊在老將柴榮的帶領下,步步為營,一連攻取了司州的三個郡,一時之間捷報頻傳,大晉朝堂上下一片歡欣鼓舞。三皇子鼓動手下的官員們造勢,一

    時眾臣紛紛上書,要為柴榮和庾璟年請功。

    因為庾璟年在這次戰爭中雖然是第一次領軍出征,卻獨自帶領左翼大軍,不但連克州城,更牢牢牽制了高俊的一路大軍,可說是厥功甚偉。

    皇帝看到這些奏折,只不過笑笑,便留中不發了。

    就在眾人以為司州的領土已經成為大晉囊中之物的時候,戰爭的形式卻發生了逆轉。大晉的軍事部署接連洩露,先是屯駐在汝陰的大批糧草被北魏派出的一批騎兵偷襲成功,幾十萬石的糧草一朝化為灰燼。

    緊接著兗州都督,老將柴榮的軍隊在白虎灘中伏,三萬大軍折損過半。征北大將軍柴榮戰死當場。司州十二郡本來已經被大晉拿下了八個,這一下子又被北魏奪回了四個,庾璟年收攏殘兵敗將,死守當陽城。勉強保住了剩下的四個郡。

    消息傳回建康,朝堂之上一片嘩然。大皇子則在府中大笑三聲。大皇子和太子煽動手下則趁機上書,彈劾柴榮和庾璟年貽誤軍機,要求皇帝重重處罰他們,矛頭直指三皇子。

    三皇子在御書房外跪了一夜,才得皇帝召見,庾邵淵由張士德引領著,走入幽深的紫宸殿中,看見皇帝面容平靜地坐在寶座上面。他立刻跪在皇帝腳下,大聲道:「請父皇即刻下旨,任命兒臣暫代兗州都督之職,只要父皇給兒臣一衛兵馬,兒臣必能犁庭掃穴,將功折罪,一舉重奪司州。」

    皇帝冷冷地看著他,半晌都沒有說話。良久才緩緩吐出一句話:「你就這麼沉不住氣?」

    「父皇?」三皇子聽見皇帝這句話,不由的全身一震,司州之事一直是自己在暗中策劃,兗州都督柴榮也好,庾璟年也好,說到底都是替自己辦事,現在事情鬧到這樣不可收場……聽皇帝的意思明明是他已經知道了這些內情。

    三皇子就不由得額頭見汗。

    皇帝冷冷地看著這個兒子,目光中像是淬了冰一樣。「還有不到一個月,就是你大婚的日子,你難道想拋下太原王氏女,就這樣到戰場上去?況且你不過一個區區的皇子,不成武不就,你憑什麼那般自信,你就能力挽狂瀾?」

    三皇子道:「兒臣大婚,乃是私事。司州之戰,卻涉及我大晉的國運,乃是公事。公事和私事哪個更重要,兒臣心裡明白!父皇若是不相信兒臣的能力,兒臣願意立下軍令狀,若是此戰不能勝,兒臣願受國法家規的懲罰!」

    皇帝把玩著大拇指上戴著的祖母綠扳指,淡淡道:「你此去,並無十全把握,你卻一意孤行。你要知道,你便是失去這一次機會,並不會傷了你的根本,可若是在司州戰敗了,你的聲望將受到巨大的損失,從今以後,就算想做個手握實權的王爺也有所不能了!你還想去嗎?我想要聽你的實話!」

    三皇子猶豫了片刻,磕了一個頭,毅然道:「啟稟父皇,五弟是為了幫我才去了司州,如今他被困在當陽城,內無糧草外無援兵,恐怕是堅持不了多久了!兒子昨天聽到這個消息,焦慮得一夜沒睡,他是我最好的兄弟,我必須去救他!」

    三皇子說這番話是發自肺腑的,他和庾璟年從小一處長大,彼此情同手足,兩人相互扶持,共同對抗來自大皇子和太子的明槍暗箭,感情之深摯絕對非比尋常。皇位他當然想要,可是他也絕對不想庾璟年出事。

    皇帝聽了他的這番話,表情出人意料地緩和了下來。「你們呢,還是太年輕了,不吃幾次虧,是不會長記性的。北魏這些年雖然日漸貧弱,這塊骨頭卻不是這麼好啃的,而旻太子,也絕不是一隻溫順的綿羊,你們這是在與虎謀皮啊你們知道嗎?」

    三皇子囁嚅道:「父皇……」沒想到皇帝消息這般靈通,什麼都知道了。

    「罷了!你起來吧!」皇帝對庾邵淵道:「你年紀輕輕,一心想著建功立業這是好的,朕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也和你有一樣的心思,想著為國家為君父分憂,不過做事情總要量力而行!」竟然沒有斥責他妄自對北魏宣戰的事情,反而話中有隱隱的鼓勵,三皇子不由激動得熱血沸騰。

    「都是兒臣有欠考慮,還請父皇降罪!」

    「你有罪無罪,咱們日後再說。不過朕已經得到確切的消息,北魏名將段光已經到達濟州,正率領十萬步騎,正向司州進發,老五防守的當陽城首當其衝!旻太子也已到達雍州,不日就將率部抵達司州,現在你就算日夜兼程趕過去,也要來不及了。」

    三皇子驚道:「段光?他不是在幽州和契丹打仗的嗎?怎麼跑到南邊來了?」段光是北魏首屈一指的名將,善用騎兵,多年來一直駐守幽州,將驍勇善戰的契丹打得哭爹喊娘,在北魏軍中享有崇高的威望,是北魏真正的國之干城。旻太子多次對其使用離間計,北魏皇帝拓跋歡雖然昏庸,卻也絕不肯上當殺掉段光。也能從側面反映出段光的能力和影響力了。

    三皇子急道:「父皇,那可如何是好?安陽城並不是堅城,五弟的手下只有一萬人,又都是殘兵敗將,就是魏國的高俊都不一定能夠阻擋,何況是段光?五弟如今豈不是危矣!再加上又有個旻太子,態度不明……」旻太子和他們的約定都是口頭上的,大晉和北燕瓜分司州的前提是雙方有對等的軍力做後盾,如今這個情況下,旻太子就是攻下了司州,又怎麼肯再把司州吐出來。

    三皇子只覺得五內如焚,又重新跪了下去:「父皇,求您一定要救救五弟啊!」

    皇帝歎息了一聲,目光中閃動著淡淡的哀傷:「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朕已經派出荊州和徐州兩路大軍星夜馳援,可是遠水救不了近渴,現在就要看老五有沒有本事守到援軍到達的那一天了。」

    徐州和荊州的兵馬趕到當陽城,至少也要有十天的時間,而當陽城,能在段光的攻擊下守上十天嗎?三皇子跪在那裡,面色一片

    茫然。

    頓了頓,皇帝又恢復了往日的威嚴:「你用六百里加急傳朕的旨意,讓老五暫代兗州大都督一職,升其為征北大將軍,都督司州兗州及附近六郡軍事。再從禁軍中派一衛兵馬火速馳援司州。」

    他又看了一眼三皇子道:「若是這次老五沒事還則罷了,要是老五出了事,你這個東海王也不用當了!」

    同一時間,沈沅鈺也得到了戰爭的最新消息。蕊心站在沈沅鈺的房間中,滿臉的喪魂落魄。「小姐,老爺的書信已經遲到了五天了!」沈昀給家裡寫信,開始是半個月一封,後來改成十天一封,每一次都十分準時,可是這一次不知什麼原因,已經遲到五天沒有來了。

    沈沅鈺心裡跟油鍋烹的似的,比蕊心更要著急,可她知道,若是現在連她都慌了,那麼蕊心肯定更不知所措了。沈沅鈺想起父親上一封信中說道因為大軍糧草被北魏燒光,需要他親自到各縣去幫助籌集,他給自己寫上一封信的時候人是在當陽縣。而當陽城,如今已被北魏大軍包圍……而城中的將領就是庾璟年。

    不知為什麼,想到庾璟年,沈沅鈺的心裡安心了少許,直覺裡,她覺得庾璟年是個靠譜的,庾璟年做將軍,總比別人讓她心裡放心些許。

    「你別慌?興許是父親被正事絆住了,沒空給咱們寫信也是有的。」

    「對對,小姐說得對!」蕊心也是一陣自我安慰。

    沈沅鈺又道:「庾璟年是皇帝最喜歡的侄子,又和三皇子有知心過命的交情,皇帝和三皇子必然不會眼睜睜看著他完蛋的,援軍肯定很快就到了。」這番話卻是比那乾巴巴的安慰好的多,蕊心聽得眼睛都亮了起來。

    「正是如此!」這下總算有了幾分信心。

    沈沅鈺想了想,終究還是放心不下,又派人去喊張宏進來。

    不大一會兒,金靈就領了張宏來到花廳。張宏給沈沅鈺見了禮,沈沅鈺讓他坐了,和聲問道:「張宏,你的傷好得怎麼樣了?」上次張宏為了保護沈沅鈺受傷著實不輕。

    張宏道:「多謝小姐關心,我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這些日子小姐給咱們找來最好的大夫醫治,又用最好的傷藥,死去的兄弟小姐又給予了家人重重的撫恤,兄弟們如今都對小姐萬分感念。」要知道那時候部曲的地位介於奴隸和平民之間,若不是沈沅鈺出面,正經的大夫都不願意給他們看病。他們平日裡被人歧視慣了,沈沅鈺這樣的千金小姐竟然紆尊降貴親自去探視慰問他們,這些都是粗豪的漢子,不由全都生了為沈沅鈺效死命的心思。

    沈沅鈺道:「你們出生入死都是為了保護我的安全,我出錢出力為你們治病也是應當。這個不必再提。」

    她看了張宏一眼,又道:「張宏,現在有一件十萬火急的差事要你去做,但是我可以明確告訴你,這件事情十分危險,可以說是九死一生,你願不願意去?」

    張宏道:「小姐有什麼事情,儘管吩咐,張宏這條性命早就是小姐的了,小姐就就是讓我上刀山下油鍋,張宏也絕不皺一下眉頭!」

    沈沅鈺十分滿意地點了點頭。就把司州的事情和他說了一遍,最後道:「我要你挑選十個武功最高的高手,星夜啟程去當陽城保護老爺,萬一當陽城被攻破了,你們要不惜一切代價保護老爺回到建康,你們能做到嗎?」人太多並不起什麼作用,所以沈沅鈺就只讓他帶十個武功最好的人去。

    張宏當機立斷道:「救援老爺,責無旁貸,小的這就下去安排。」沈沅鈺想了想,又叫寶珠拿了一張一千兩的銀票給了張宏,「這個你拿著,也許在路上有用。若是用不上,等事情完了就和你的兄弟們分了吧,算是我給你們的酬勞。」張宏推辭了幾次,見沈沅鈺態度十分堅決,這才收了。

    張宏下去了不過一個時辰,就挑了十個武功最高的護衛出來,請人向沈沅鈺報了,沈沅鈺親自帶著寶珠和金靈到下人們住的裙房查看,見這十個漢子人人都是一臉精悍,顯然個個武功高強,沈沅鈺十分滿意,叫人置辦了席面,親自給他們送行,傍晚之前就將他們送出了沈府。

    沈昀的身邊不是沒人保護,可惟其如此,沈沅鈺才能安心。她能為沈昀做到的,也只有這一點了。

    做完了這一切,除了密切關注司州的局勢,剩下的,唯有焦急的等待。

    當陽城。

    庾璟年立在城門之上,遙望著遠處連綿不斷的旌旗。他的身邊站著大老爺沈昀。

    沈昀無論在什麼時候,衣衫之上總是一塵不染,仿若謫仙。

    庾璟年道:「據探子回報,此次北魏軍步騎共有十餘萬人,看情形,這一次來的是黑騎軍的主力。段光還真是看得起咱們!」黑騎軍是段光一手操練出來的,一直在北方和驍勇善戰的契丹作戰,能夠把契丹打服,可見其厲害之處。黑騎軍說是北魏最驍勇善戰的軍隊也不為過。

    沈昀也沒想到有朝一日會和庾璟年成為一條繩上的螞蚱,他是方今名士,講究個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雖然大軍壓境,面上卻看不出一絲一毫緊張或擔心的神色。

    沈昀道:「這次段光率軍南下對付的本不是咱們!咱們不過是適逢其會而已!」輕描淡寫間就道出了真相。還真是一針見血。

    這一點其實庾璟年也知道的很清楚。旻太子率兵攻略晉州,斬殺晉州都督宇寶,北魏五萬大軍全軍覆沒,拓跋歡無奈之下只得抽調黑騎軍南下,以抵禦旻太子的攻勢。而此時正好司州有這樣一場戰役,段光取道司州,目的就是想趁機蕩平大晉入侵的兵力,顯而易見,段光對大晉的軍隊十分輕視。

    庾璟年握緊了拳頭:「我會讓段光為輕視我大晉的

    軍隊而付出代價的。」

    沈昀卻道:「晉州軍情緊急,當陽之戰,段光必定會速戰速決,這對咱們來說是一個好消息。」

    庾璟年看了他一眼,不知怎麼的就想到了沈沅鈺。淡然勸道:「沈先生,本將守土有責,你卻沒有跟著赴死的必要!趁著現在敵人的包圍圈還沒有合攏,你現在離開還來得及。不然戰事一起,刀劍無眼,本將手中兵馬不多,恐怕難以保護你周全。」

    沈昀笑:「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沈家世受皇恩,如今大軍逼近城下,正是我輩報效國家的時候,怎能一走了之!」

    庾璟年微微一笑,他心裡很清楚,沈昀不是不想走,為了籌集糧草,沈昀帶了不少沈氏族人前來當陽城,還有不少已經分散到下面的村鎮中去了,他自己走得容易,要把沈氏族人全部召集起來再帶走可就難上加難了。若他就這麼扔下族人自己一走了之,不要說當宗子,日後就是在沈氏一族中立足都難了。

    所以沈昀是絕對不能走的。

    庾璟年微微一笑,豪氣干雲地道:「既然如此,就讓咱們一塊兒見識見識北魏大名鼎鼎的黑旗軍是不是生得三頭六臂!」

    沈沅鈺早早起來,看見外面的天空十分昏暗。

    沈沅鈺招呼丫鬟上前將帷帳拉起勾好,見前來伺候的是寶珠,就問:「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寶珠道:「卯時二刻。小姐您昨天睡得晚,時辰還早,您再睡一會兒吧!」

    沈沅鈺揉著自己的眉心,只覺得腦袋裡昏昏沉沉的。父親在前線生死未卜,她又怎麼能睡得著。「不睡了,扶我起來梳洗吧。」

    寶珠知道沈沅鈺心情不好,不敢再勸,就侍候沈沅鈺起身梳洗。沈沅鈺問她:「昨天值夜的是你嗎?你身上的傷可好了?」

    寶珠一邊扶著她在梳妝台前坐好,一邊道:「奴婢的傷本來就是皮外傷,小姐體恤奴婢,讓奴婢養了這麼多天,早就不礙事了。」

    沈沅鈺點了點頭。正在這個時候有個小丫鬟端著一個盛了熱水的銅盆走了進來,她瑟縮著身子,一進門就道:「小姐,又下雪了!」

    今年的天氣真是格外的寒冷。都已是二月份快到三月份了,居然還有雪下。沈沅鈺有點兒害怕南方這種濕冷的天氣,直到現在屋子裡的火盆還沒有撤下去。

    沈沅鈺見那個小丫鬟身上落了幾片雪花,還沒有來得及化,又想起外面烏沉沉的天空,想了想道:「也不知道當陽城那邊怎麼樣了?有沒有下雪!」

    寶珠知道她在擔心什麼,便道:「當陽在建康北面,想來是更冷的,應該也會下雪的吧!」

    沈沅鈺道:「你扶著我到外面走一走!」

    寶珠勸道:「小姐,外面在下雪,天氣太冷,你剛剛起來,萬一被風撲到了,感染了風寒可怎麼得了?」

    沈沅鈺只覺得腦袋裡有什麼念頭一閃而過,卻一時間抓不到,就道:「別囉嗦了,快去!」

    寶珠只好拿了大毛衣裳給沈沅鈺穿上,又塞了個小巧的手爐在她手裡,才扶著沈沅鈺出了房門。果然天地間已經白茫茫一片了,寶珠扶著沈沅鈺走了幾步,被寒冷的北風一吹,沈沅鈺機靈靈打了一個寒戰,一瞬間她猛地想了起來。

    「快,回屋去!」沈沅鈺急急地道。

    寶珠一愣,實在不明白今天早上自家小姐是怎麼了,只得聽命將她重新扶了回來,沈沅鈺回到屋子,顧不得梳洗,就叫人去請蕊心。

    蕊心很快趕了過來,沈沅鈺揮退了下人,對蕊心道:「咱們有沒有養信鴿?有沒有辦法將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傳給爹爹?」

    蕊心搖了搖頭:「信鴿訓練不易,家族中的情報機構有人專門負責,所以咱們並沒有養那東西。」

    沈沅鈺聽到此話微微有些失望,之前沈昀的信通過人力傳送她就想到了,家裡應該是沒有信鴿,問蕊心這句話不過是抱著萬一的希望而已。

    蕊心道:「小姐,你要信鴿幹什麼?」

    沈沅鈺道:「我想給父親或者庾璟年傳一份消息,有個很好的守城的法子,若是照做,說不定能夠守到援軍的到來。」

    蕊心大喜:「是什麼法子?」

    沈沅鈺擺擺手,「這件事晚點而再跟你說,關鍵是這份消息要怎麼送到父親或者庾璟年的手上。」她在屋裡焦急地走了兩步,「要是能見三皇子一面就好了,他一定有辦法把消息盡快傳給庾璟年。」

    蕊心聽了大為同意,「小姐說的有道理,信鴿咱們沒有,三皇子必定有的。」

    只是沈沅鈺現在實在不方便進宮。蕊心眼睛一亮,「之瑤小姐是琅琊王嫡女,她進宮肯定比小姐方便。」

    沈沅鈺大喜:「正是如此,你現在就親自去一趟琅琊王府,把這件事和之瑤說清楚,讓她直接請三皇子到咱們府上來。」

    蕊心不敢怠慢,答應一聲興沖沖地去了。

    沈沅鈺這才叫寶珠給自己梳妝。吃了早飯,又等了一會兒,就有下人進來回報:「小姐,三皇子和之瑤小姐來了,要見您一面。」

    「快請!」就扶著寶珠的手進了待客的花廳。

    不大一會兒,三皇子和庾之瑤就進了花廳,兩個人都是滿臉又驚又喜的神色。三皇子那麼穩重的人,這個時候也來不及客套了,進門就說:「三小姐到底有什麼法子,快說出來聽聽!若是能解了當陽之圍,本王感激不盡。」說罷連連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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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三皇子也真是急病亂投醫了,這幾天他也一直在召集幕僚,尋找退兵之策,只是段光是北魏的名將,半生戎馬,什麼樣的情況沒有見過,他從來沒有打過仗,能想到什麼好法子。

    今天庾之瑤過來和他一說,若是別人,三皇子根本連見都不會見,可是沈沅鈺不一樣,她的聰慧多謀給了他太深刻的印象,所以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到了沈府來見沈沅鈺。

    庾之瑤更是淚水漣漣,「鈺姐姐你一定要救救我二哥!」直接把沈沅鈺當成救命稻草了。

    沈沅鈺苦笑:「殿下,之瑤,你們先坐下。我父親如今也在當陽城,就算為了父親,我也不會藏私。我這個法子有沒有用,還要看老天爺站不站在咱們這一邊。」

    等兩個人坐下了,沈沅鈺先道:「我想問問殿下,前線的情形現在到底如何了?」三皇子這邊應該有第一手的消息。

    三皇子道:「段光的大軍已經到了,如今十萬大軍已將當陽城團團包圍,不日就要攻城了。而徐州和荊州的援軍至少要十天之後才能到達。當陽城中只有一萬軍隊,還都是些殘兵敗將。」

    沈沅鈺和庾之瑤都是聽得臉色沉重。三皇子說完了這些,又說了一些好消息:「好在安仁雖是第一次帶兵,卻頗有大將之風,這些日子加緊帶人構築城防,訓練士卒,又與士兵同吃同住,加上沈先生短短時間就籌措了十萬石糧食,如今城中士氣高昂,安仁死守不出的話,應該能堅持幾天的。」

    想了想,覺得沈沅鈺和庾之瑤都不是什麼外人,就把實話都和她們說了:「安仁也是足智多謀,他叫人在城中散播謠言,說黑騎軍整合了一萬契丹兵,契丹人十分野蠻,每次城破必然屠城十日方休,城中數十萬百姓為了活命,無不同仇敵愾,一心一意幫助我方守城。安仁現在一方面在軍中排查奸細,一方面派人訓練民壯,想來段光想要輕易拿下當陽城,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沈沅鈺聽得雙眉亮了起來。「庾將軍果然天縱奇才!」連自己的人都騙,也真是夠心黑的,不過這一招看起來還真是十分奏效的。

    三皇子已經等不及了,就問道:「三小姐到底有什麼法子?」

    沈沅鈺道:「我還有一個問題想問問殿下?那邊的天氣如何,有沒有下雪!」

    三皇子想了一下道:「安仁給我的戰報裡說了一句,當陽城昨日也下雪了!」

    沈沅鈺滿臉緊張地看著他,見他這樣說,不由興奮地站了起來:「真是天祐我朝。」

    她雙目閃閃生光地看著三皇子,「我的法子很簡單,就是讓人在晚上的時候在城牆四壁上澆水,今年天氣反常,到現在還奇寒無比,這樣過了一晚,第二天整個當陽都會變成一座冰城,滑不留手,那段光就是三頭六臂,我看他怎麼攻城!」

    這個法子並不是沈沅鈺想出來的,當年明朝靖難之役的時候,朱棣的兒子朱高熾就曾經這麼幹過。沈沅鈺不過是現學現賣而已。

    三皇子已經聽得傻眼了。「妙!妙!妙!」三皇子一連說了三個妙字,他忽然起身對沈沅鈺行了一禮:「三小姐此計,可當十萬雄兵。我代表當陽城一萬士兵和二十萬百姓,謝過三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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