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氏剛才來得匆忙,沒有問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頓時就尷尬了起來,不要說她一向偏疼長得最美的沈沅珍,她也知道自己真處置了沈沅珍,湖陽郡主那關也過不了,湖陽郡主那性子,可是真會當著大家的面兒給她沒臉。
沈沅依已經和沈沅珍吵了起來。
「若不是你叫綠嵐硬搶了我的孔雀綢,我怎麼會跑到你這兒來?」
「是你先拔出釵子,想要傷我的,這裡的丫鬟婆子都可以做主!」小二房的丫鬟婆子自然紛紛應和,都說是五小姐瘋了一樣要用釵子去劃四小姐的臉。
沈沅依氣得抖成一團:「你胡說,我從來就沒有用釵子脅迫過你!這裡的丫鬟都是你的人,她們的話怎麼能信?」她眼淚汪汪地望著顧氏:「祖母,孫女是什麼樣的人,您最清楚了,請您給孫女正名!」
剛才還嚷著要給沈沅依出氣的顧氏啞然。聽兩個孫女吵了半天,這件事的來龍去脈顧氏已經明瞭。沈沅依要說傲氣是有幾分的,真讓她劃花沈沅珍的臉,她定然是不敢的。
只可惜,顧氏的心從來都是偏的。
「好了,你們兩個都別吵了!」顧氏對沈沅珍道:「好了,都不要吵了!不管怎麼說,你們都是嫡親的堂姐妹,這舌頭和牙齒在一起的還要相互碰撞呢,你們兩個各退一步,這件事,我看就這麼揭過去算了!」
這明顯是偏袒湖陽郡主這一房了!
沈沅依慢慢脫離了顧氏的懷抱,嘴角不由泛起一個冷笑,祖母就是這樣幫自己出氣的?只是和稀泥,自己受了那麼多委屈和辛酸,全都要嚥下去嗎?
呵,這就是一向標榜公正的祖母啊!
「祖母,您怎麼能……」言語中已是無限的失望!
顧氏不敢看孫女失望的眼神,也覺得心裡有愧。這兩個孫女的脾氣她都瞭解,這一次做錯了事情的明顯是沈沅珍,「你們吵成這樣,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吵得我腦瓜仁都疼!」
顧氏用帕子摁著太陽穴,又指著沈沅珍道:「不管怎麼說,你身為姐姐,不知友愛孝悌,把妹妹打成這樣,總是不對,還不快過來,給你五妹妹賠個不是!」
沈沅珍聽了差點跳起來:「什麼,什麼?讓我給她賠不是?憑什麼?休想!」她長這麼大還沒對誰低過頭呢!
顧氏臉色一沉:「珍兒,你連祖母的話都不聽了嗎?」
沈沅珍拉著湖陽郡主的胳膊撒嬌道;「娘!」
湖陽郡主呵斥道:「聽你祖母的話,去給你五妹妹認個錯,從此雨過天晴,大家還是好姐妹!」反正女兒又沒有吃虧,挨打的是沈沅依,賠個不是也不會掉塊肉!
沈沅珍見祖母和母親都這樣說,只得委委屈屈地上前,十分潦草地行了一禮,生硬地說:「打了你,是我不對,請五妹妹原諒!」
顧氏不由拍手笑道:「好了,好了!這下不就什麼事也沒有了!」
小謝氏氣得差點兒要打人!她不由得譏刺道:「敢問老太太,這就完了?難道依兒這一巴掌就白挨了,老祖宗給的孔雀綢也白白被搶走了?」怎麼也得在祠堂關幾個月給她長長記性才行啊!
沈沅依低著頭,緊緊咬著下唇,對於祖母,她今天已經徹底失望了!
顧氏聽她這樣說話,臉色就不由得沉了下去:「你還帶怎地?難道叫依兒也照著給四丫頭一下子?四丫頭也不過是一時衝動!你這個做嬸嬸的,又是名門出身,就該氣量大度些,怎麼就揪著不放!」
小謝氏簡直要冷笑出聲了:「一時衝動?分明是這丫頭設下圈套,自己絆住了依兒,又吩咐自己的丫頭去搶那匹孔雀綢?如此心機深沉,這也能叫一時衝動?」
顧氏一時語塞,忍不住發怒道:「我就是平日裡太縱著你們了!有你這樣和婆婆說話的嗎?」
小謝氏很想頂一句:「你這樣偏心的婆婆,我還真沒見過!」到底是忍住了!
顧氏已經喝道:「剛才對五小姐動手動腳的,都有誰,自己給我站出來!」
綠嵐以及兩個動過手的婆子抖手抖腳地站了出來。一齊跪在地上:「老太太饒命啊!」
顧氏道:「來人,把他們全都關到柴房裡去,餓他們三天,等老祖宗的生辰過完了,我再好好地發落他們!」
又對小謝氏母女解釋道:「現在府中人來人往,都是來給老太君送禮拜壽的客人,不好拖他們出去打板子!不過你們放心,待老太君的壽宴完了,我一定重重懲處他們!至於這兩個丫頭……我現在實在是沒有時間,也等著壽宴過完,我一定給你們一個公道的處置,老四媳婦,你看可好?」她下定了決心,先把這件事拖著,拖過了這幾天,等小謝氏和沈沅依的氣都消了,到時候她再把這事兒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小謝氏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打算,抿著嘴不說話。
顧氏道:「你不看別的,總要看你公公的臉面,他一年到頭,難得回家一趟,一向又是最喜歡四丫頭的。我總不好這個時候處置四丫頭!何況,四丫頭年紀不小了,老太君的壽宴,應該會來不少年輕人。正好在這個機會好好相看相看宗室和四大門閥的少年俊傑,這是四丫頭一輩子的事兒,總不能為了這麼一點兒小事,耽擱四丫頭的終身大事吧!」
小謝氏還想反駁,沈沅依卻忽然拉了拉她的袖子:「母親!您別說了!祖母說怎樣就怎樣吧!」小謝氏看著沈沅依那蘊含著點點淚光的雙眸,只覺得心裡堵得喘不上氣來。
顧氏不由笑道:「好孩子,還
還是你最懂事,祖母沒有白疼你!」伸手去拉沈沅依的手,沈沅依卻迅疾躲開了。
她一刻也不想在這個地方呆著,拉著母親的手就走了出去。
見這一對母女走遠了。顧氏的臉色陰沉了下來:「珍兒,你胡鬧!」
「祖母?這件事不怪我!」
「你還敢狡辯?你五妹妹多麼和軟的性子,若不是被逼得急了,怎麼會跑到謙退堂來撒野,明明是你叫丫鬟搶了她的孔雀綢!你這丫頭,太胡鬧了!」
沈沅珍一跺腳:「我喜歡的東西,她憑什麼要跟我搶?」
顧氏道:「她是妹妹,你怎麼就不能謙讓著她一點?何況那孔雀綢,明明是你當著老祖宗的面讓給她的,這要是傳到老祖宗的耳朵裡,可怎麼了得?」
沈沅珍傲然道:「內院都是母親把持著,老祖宗又不會輕易見她,咱們不說,老祖宗怎麼會知道!」
顧氏又埋怨湖陽郡主:「你也是,老四媳婦來了,你就讓她一步,老二和老四總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這些年咱們和小大房對峙,老四總還是向著老二的,你這樣給他媳婦沒臉,這不是把老四往老大那邊推嗎?」
湖陽郡主冷笑一聲:「老四也不過就是一個正六品的吏部郎,連家族的執事都不是,在家族能有多大影響力?又能對老爺當上宗子有什麼大的幫助?只要咱們攀緊了太子這顆大樹,宗子之位,早晚都是老爺的!」在湖陽郡主眼裡,四老爺幫老大還是幫老二,都是無關緊要,既然如此,小謝氏就是一個沒有什麼利用價值的人。
沒有價值的人,自然是想怎麼踐踏就怎麼踐踏!
顧氏在湖陽郡主的面前從來就沒有挺起過腰子,見湖陽郡主語氣不善,趕忙轉換了話題:「四丫頭年紀也不小了,該為她說一門好親事了……」
小謝氏母女倆回到盈翠居,關上門,遣了丫鬟婆子,小謝氏也不由得熱淚盈眶:「好孩子,都是母親沒用,害你受這樣大的委屈,卻不能給你討回公道!」
沈沅依垂淚道:「娘,您別說了!今天我算是明白了,在祖母的心裡,就只有小二房和四姐姐,哪裡又有咱們的立錐之地!」
母女倆相對哭了片刻,小謝氏叫丫鬟進來拿了去了皮的熟雞蛋在沈沅依的臉上滾動,以便盡快將臉上的掌印去掉。這個時候四老爺回來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四老爺聽說小謝氏母女兩個出事兒了,急急忙忙從前院回來,一進門就開口問。
小謝氏看見丈夫,心裡就不由得湧起一股怨恨,正眼都不瞧他,只說:「我們母女已經被人在泥地裡踩踏了無數遍,老爺現在才來,還有什麼用處?」
沈時和小謝氏一向恩愛,小謝氏對他十分敬重,從來沒有見她發過這樣大的脾氣,一時竟有些手足無措:「究竟出了什麼事兒,你倒是說給我聽聽!」
小謝氏氣道:「你先看你女兒的臉再說吧!」
沈沅依就拉著沈時的袖子哭了起來,又把臉上的巴掌印給他看。沈時也吃了一驚:「這,這是怎麼搞的?誰吃了雄心豹子膽,敢打我的乖女兒!「
沈沅依哀哀淒淒地將事情的原委說了一遍。沈時也氣得倒仰,「二嫂,她實在是太過囂張跋扈!」
小謝氏冷笑道:「你怎麼不連老太太一塊兒說說,都是她的嫡親孫女,她的心為什麼要偏成這樣!」
沈時對母親的做法也有些不滿,可是晚輩不能說長輩的不是,他只好勸妻子:「老太太總是長輩,就是有些做得不到的地方,你也多擔待著點兒。」
小謝氏平日裡都是通情達理的人,今天是實在被氣得狠了,她點了點頭道:「好,老太太是我的婆婆,她這樣欺我,辱我,我忍了!可是湖陽郡主呢,我憑什麼要受她的氣?」
小謝氏豁然起立:「小二房這樣不把小四房放在眼裡,你又何必兢兢業業地給他們賣命!從今以後,小大房和小二房的宗子之爭,你再不許幫著二哥,要幫,也要幫著小大房!」
「你胡說些什麼?二哥可是我的同胞兄弟!」
小謝氏冷笑:「你把他當同胞兄弟,可他什麼時候想著過你了?論德論才,二哥均不如大哥,這些年咱們站在小二房的一邊,全是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大哥心胸豁達,就是當了宗子也不會容不下你!反而是小二房,現在湖陽郡主就敢這樣踩咱們小四房,若是將來她真的當了宗婦,這東府哪還有咱們的立足之地。」
沈沅依想到一旦沈暉當上了宗子,沈沅珍必定更加趾高氣昂不可一世,就不由得心裡發堵:「父親,娘說得對,咱們以後就算要幫,也要站在小大房那一邊!決不能再幫那對母女了!」
「連女兒都這樣說!」小謝氏道:「一邊是同胞兄弟,一邊是妻子女兒,你選一個吧!」
想起二哥這些年對他的輕視和敷衍,反而對旁支幾個宗族的執事分外親厚,不過也是因為他不是執事,在家族事務之中沒有發言權而已。沈時苦笑道:「我自然是站在你和女兒這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