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沉,當夜被染上最深的那處墨跡之時,一攏玄衣人影出現在院中,今日的屋中燭光仍舊亮著,他看了看天色,眉間微皺,玄衣劃過一抹褶皺,他抬腳進了屋。
進門便看見靜靜立於窗前的女子,女子身著一件單薄的單衣,在燭光之中顯得有些單薄和瘦削,僅僅只是一道背影,卻渾身籠罩著一層孤寂。
「阿九……」還在門邊的人小心翼翼的喚了一聲,生怕自己聲音一大,那人就會被嚇走似的。
倚在窗前的女子早在他落在院中之時便已經有所覺察,即便是如此,聽到這道聲音之時,身子仍舊輕輕顫動了一下,身子被擁入一道溫暖的懷抱。
懷中的女子身子冰涼,想必是站了好一會兒了,「今日許秋蘭和鍾小梔來了,是不是因為她們惹了你不快,朕馬上傳令下去,以後再不許人前來打擾。」
今日的事情定然經過耳目傳到他耳裡,他能得知九卿並不意外,九卿面色如常,沒有半分波動,「阿九,浣月說你近日都有些不對勁,你究竟是怎麼了?有什麼不快可以告訴朕……」
「千隱,你能否告訴我,在你心中,我究竟是什麼?」九卿徐徐轉過身子,眼眸之中一片清幽,但並無半分情緒。
倚在他懷中的女子彷彿染上了淡淡霜華,一片冷意,他有種直覺,這個看似簡單的問題,若是一個回答的不好,定會釀成不可預計的後果。
「你於朕,是妻,唯一的妻。」幾乎是想也不想的直接回答道,語氣誠懇認真,眸中一片深幽,卻籠罩著滿滿的情意。
「當真如此?」她的臉上並沒有因為此話展露笑顏,甚至連一分情緒都沒有。
「當真,阿九若是懷疑,只可將朕的心剖開一看便知,以往朕瞞著你也就罷了,但如今我們早已經冰釋前嫌,朕對你的心思你當真不明白?」他的眉宇間掠過一絲沉悶,似不願她為何有此一問。
她定定的看著他,目光之中充滿了審視,面前的男人玄衣俊朗非凡,許是忙於朝政,眉宇之間有些疲憊,那雙眸子一眼看去無法看到邊際。
「罷了,沒什麼……皇上辛苦了一日想必也是累了,早些就寢,明日還要早朝。」她斂下眼中的情緒,再睜眼時已經是一片清明。
他卻猛地拽住了她的手,「你喚朕什麼?」
「皇上。」
方纔還帶著暖意的男人週身陡然攏起一團冷意,臉色一變,從兩人道了心思以來,她一直喚的可是千隱,是這宮中唯一一個喚自己名字的人,他非但不覺得是冒犯,反而是一種幸福,就如同他從來只喚她阿九一般,這是只屬於兩人的親暱,而這份親暱卻被她給破壞了。
「阿九,你分明不快,是不是那些個女子對你說了什麼惹惱了你,你告訴朕啊……」他捏住她手腕的手不知覺間已經用了力道。
她眉間微皺,「與旁人無關。」
「朕知道,這些日子是委屈了你,分明應該是你的皇后之位,卻只能讓你屈就小小妃嬪,」
「你知道,我從來在意的不是這些,皇后也好,妃嬪也罷,那不過只是浮名。從我媱姬那一世認定你了的那一日起,我想要的不外乎是伴你身側,那時你不過只是一個皇子,我便陪著你,浴血奮戰,歷經數月終於和你一起將諸位皇子除去,那一天牽著我的手,十里紅錦相迎,我只覺得我腳下踩著的不是紅綢,而是萬千人堆砌的鮮血。
不過那又如何,只要能在你身邊,陪你看這錦繡河山,即便是你讓我統領六宮,我也欣然接受,我只是想著能夠幫你,不管以什麼樣的形式幫你都可以。
可是那一世你親手將我置於大火,重生之時,我便曾經立下誓言,這一生我再也不要見到你,可是老天偏偏不肯放過我,還是讓我進了宮,後來我發現了這一切,打消了對你的恨意,昔日本就對你的愛意撲面而來。
是,我想要陪著你,幫著你,可是你又將我置於何地?你說你將我當做妻子,可每日你陪在其她女子身邊,陪著她們之時又何曾想到過我?
我每日又有多少日子在念著你,想著你,就連想要正大光明的看看你一眼都成了奢求,我只能呆在被你圈化的小院,每天看著狹小的天空發呆,甚至為了你,我摒棄了從前的驕傲和自尊,自願呆在這裡,不過是害怕出了門再遇上什麼麻煩,就連從前見著我還要行禮的人,現在我還要喚著她們姐姐,不過我覺得這些都無妨,因為我愛你,愛極了你。
可是如今我卻不這般想了,我將自己的驕傲自尊都拋下,如今又得到了什麼?不過是耳邊每天傳來你同其她女子恩愛的消息而已,我知道你是了你的江山更為穩固,我也想要在你心裡佔據其它的份量,除了江山之外,你的心裡還要有我。
而不是我猶如被你金屋藏嬌的侍妾一般,你想來就來,想走便走,絲毫沒有顧慮過我……」
話還沒有說完,身子早就被人擁入了懷中,他身上的冷意漸消,取而代之的則是滿滿的愧疚之意,這些日子他一直在忙於肅清冷家勢力,那冷家家大業大,再加上原本他根本不會這麼早來動,所以難免有些倉促,這後續工作也多了許多,所以即便是人死了,這些日子他也沒閒著。
不過那鍾小梔的確是他為了利用她才故意放出了風聲,自己忙於政事而忽略了她的感受,自己真的該死,這麼一想,手中更為用力了些,「阿九,阿九,朕對你的心思你怎麼就不明白呢,那些女人朕連一根手指頭都沒有動過,不過是偶爾故意去看一下而已,時間絕對沒有超過一炷香,朕知道忽略了你,對不起你,可朕對你的心天地可鑒。」
他的一番話說得十分動情和認真,即便是她都難分真假,她從前便是個理智的女人,絕不會喜形於色,今日究竟是怎麼了,居然將自己心中的真心話說了出來,男人有力的臂彎緊緊的擁著她,生怕他一鬆手自己就離開了。
心中的那口濁氣漸消,口中低喃:「我知,我……只是聽到那些消息心中不快。」
「朕知道,朕都知道,阿九,那些消息是為了傳給有心之人聽的,你且放心,朕的心中從頭到尾都只有你一人,是不是真的要朕將心剖開你看你才相信麼?」他的眸子一片深情。
只是一眼,幾乎快要淪陷,他的氣質冷冽,渾身猶如天山的雪蓮一般,時常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即便是笑,那笑容卻從未到達眼裡,只有面對她的時候才像是雪蓮開放,溫暖而又深情。
九卿看著他的眼,輕歎了一口氣,「也不知上輩子我欠了你什麼,竟被你三言兩語就說動了。」
「倒是朕欠了你良多……」他輕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