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會再入宮嫁他一次,更沒有想到那人出動的排場竟會這麼大。
若真只是將自己當做一枚棋子,他只需要隨便走下過場便是了,何須這麼隆重,更何況,這是鳳輦,自古以來唯有皇后才有資格乘坐。
而她現在不過是被封為了貴妃而已,心思在這一刻變得極為複雜,那人到底是安的什麼心?
她佇立在鳳輦前沒有動身,鞭炮齊鳴之中傳來林子夜的聲音:「有何不妥麼娘娘?」
「本宮不過小小貴妃而已,鳳輦豈是我能夠乘坐的。」反正對於夙千隱的安排,從頭到尾她都會不滿意。
「娘娘放心,這是皇上的意思,娘娘請。」言下之意,這是皇上的旨意是由不得你違抗的,白九卿心中有些火氣,怒氣沖沖的上了鳳輦,她倒要看看,這夙千隱究竟是安的什麼心。
一路上吹吹打打,熱鬧之極,比起當年她封後之時還要熱鬧,她的思緒卻是穿過了人群,早已經飄向了那不知名的地方。
鳳輦不知道何時已經到達皇宮,她看著那琉璃碧瓦,陽光在那高高的宮牆之中灑下一片片金色的光芒,分明是一片暖意,她的心中卻不知道何時起沒有了溫度。
宮門「吱呀」在身後沉重的閉合之聲,她又回來了。
命運的枷鎖到底是她無法掙脫的,既然她那麼逃都沒有逃開,那麼這一生,她定要為自己好好活一次,前世傷她害她之人,她一個都不會放過。
眼眸之中瞬間劃過一絲陰沉,就在這時鳳輦緩緩下降,她忙不迭的重新蓋上了蓋頭,有人替她撩開紅色紗簾,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做了一個邀請動作。
那雙手,她再眼熟不過,猶豫了片刻,她仍舊將手放到了他的掌心之中,兩手相握,熟悉的感覺襲來。他輕輕一帶,將她從鳳輦之上拉了下來。
他的動作乾脆果決,沒有絲毫拖泥帶水,她從鳳輦之上一躍而下,剎那間,風吹落了她的紅蓋頭,落地之時重心不穩,她跌入了男人的懷中。
鳳冠上珠簾左右搖晃,她臉色慌亂,似是想到了什麼,忙離開了男人懷中。耳畔只聽到了他的輕笑之聲,他卻是再一次執起了她的手。
今日的他一改以往的黑色,而是換上了明艷的紅,他的面容本就十分英俊,寬肩窄腰,前面一人身著紅衣,精緻的髮冠將一頭墨髮冠好,風采飄逸,英姿颯爽,俊朗無雙。
臉色淡漠,薄唇緊緊的抿起,眼眸深邃讓人看不出他的想法,她從未想到過,他竟是親自來了!
手指被他攏入掌心,他手心有些薄繭摩挲著她的肌膚,再次肌膚相觸,心中不由得一緊,他牽著她走得緩慢,似是為了迎合她的步伐。
他從來不會等人,腳下如風,從來都是她加快速度,為的就是能夠追上他,陪伴在他身邊,然而這一次,卻是他故意放緩了腳步等著九卿。
心中一片複雜,那感覺也難以言說,她從來都不知道原來他也可以走得這麼慢。
他攜著她到了萬壽宮,按規矩下面該是給太后敬茶了,抬頭看了一眼,頭上萬壽宮三個字氣勢恢宏,三個燙金字彷彿要烙印在眼球之上一般。
此處是她最為厭惡的一個地方,前世太后就橫看豎看她不順眼,當時她鋃鐺下獄,其中便有太后的功勞,只是她肯定不知道,自己竟會重生到另外一人身上。
嘴角緩緩勾起,欠我的都該還了。
太監尖細的聲音響起,門大敞著,太后以及嬪妃早早在此等候,宮人早就迎在了兩側,待到兩人前來便奏響了焰火,在焰火聲中,司儀開始了禮儀,兩旁有宮女朝著兩人身上撒著花瓣。
花瓣飄飛在煙霧之中,九卿抬眼,透過那煙霧之中彷彿能夠看到裡面坐著的人,她所有的仇人,就在這裡面了。
緩步穿過那瀰漫的煙霧,視線逐漸變得清晰,妃嬪們依照等級高低依次而坐,抬眸望去一位中年婦人端坐在此,金色華服熠熠生輝,頭上金步搖斜插入髻,妝容精緻大方,臉色不怒自威,這個女人便是太后。
太后右手邊的位置之上,一位紫衣錦衣女子,滿身的貴氣,眼角眉梢處皆是風情,視線在落到她身上的時候,九卿的心彷彿被尖銳劃過。
手指不知覺的緊緊收攏,將男人的大手都捏的有些痛意,紫衣女子坐的這個位置,應當是皇后的位置,上面竟然坐著害她的罪魁禍首,婉妃許秋蘭!
過往的恩怨一一在面前劃過,她對夙千隱諂媚的臉,她陷害自己以蠱毒害她的臉,在監牢中她特意嘲笑自己的臉,以及現在坐在皇后之位打量著自己的臉。
若不是礙於這麼多人在場,九卿早就執劍而去,好,很好,儘管心裡憤怒到了極致,她臉上卻始終保持著淡定,在她注意力都在各位嬪妃身上之時,她沒有察覺到夙千隱朝她掃來的目光。
他輕輕拍了拍她的左手,「別怕,有我。」幾個字輕吐,聲音幾乎不可聽聞,她轉頭看他,只看見他優美弧度的下巴。
若不是他安撫性了拍了拍她的手,只怕她也以為是幻覺,心漸漸沉著,看著後宮這些紅花綠柳,倒是沒有新面孔。
她緩步走來,臉山帶著無可挑剔的微笑,待到煙霧散去,眾人才真切的看到她的面容,在場之中已經有了不少人發出了輕呼之聲,有的嬪妃還摀住了唇。
九卿自然知道是為什麼,因為今日的她同過去有五分相似,她站在夙千隱身邊,那一刻所有人都以為是前皇后回來了。
太后臉色一片蒼白,許秋蘭在那位置上也是坐立不安,夙千隱臉色一片沉著,墨染般的眸子一片深沉,此刻沒有人知道他的心思。
許秋蘭壓制著自己就要脫口而出的叫聲,不會的,那個人分明已經死了,又怎麼還會回來?額上不知道何時已經泛出了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