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什麼?」秦蕊珠見張若蘭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心中略微安定了一些,不再那麼尋死覓活。卻聽李炎卿在旁道:「不管賭什麼都不要答應,你肯定有輸無贏的。」
張若蘭道:「沒意思。這才剛一晚上,怎麼就知道向著小妾,不向著我這個正妻了。這寵妾滅妻的事,看來也為期不遠。」
「若蘭,你的謀略遠在蕊珠之上,何況她現在方寸已亂,怎麼跟你鬥智?現在勝她,勝之不武,有損若蘭你的名聲。等將來有機會再說。」
他先是作揖打躬,將張若蘭逗的一陣大笑,些許不快也就化做煙霧。「我其實是想和蕊珠打個賭,讓她想辦法把那陳家不要臉的兒媳婦勾來,給我出口氣的。不過既然你不讓賭,那就算了。夫君可有辦法,找回這官印?」
李炎卿點頭道:「辦法總是有的。不過這辦法得先找到盜印之人,才好依計而行。若蘭,我們兩個不如來賭上一賭,我若是找回官印,今晚上你什麼姿勢都依我。」
「那若是找不會來呢?」
「那就什麼姿勢都依你。」
被他這無賴的言語逗的張、秦二女一陣嬌笑,拳頭亂捶,總算是把才纔那份緊張情緒給沖淡了許多。大明丟官印這事,也不算什麼稀罕事。想當年禮部尚書胡濴在任上三丟官印,成了官場上有名的糊塗老漢。
這種事多半就是手下故意與自己的上級為難,偷著將印藏起來,讓自己的上級在上級的上級眼裡,落一個糊塗無能的印象,日後仕途便不大順暢。至於說拿著官印胡作非為,這事如果發了,那最輕也是個充軍,重一點就是殺頭,那就得不償失。
張若蘭道:「咱們昨天雖然吃慶功酒,但是衙門裡戒備並未鬆懈,十幾桿快槍加上強弓看守,便是什麼白蓮教主孫無敵,也別想進這衙門半步。這官印丟失,必然是咱們衙門裡的人動的手腳,且看誰來找咱們用印,便是第一個可疑。」
「你是說,張元德張經承?」秦蕊珠想了想「也許他來找老爺用印,只是個巧合。若是單純為這點事就懷疑他,似乎不大好吧?」
「錢糧度支,那是戶房的事。你覺得張元德的為人,是那種搶著幹活的主麼?他上門來用印,我看分明就是來看風頭的。你看著吧,一會准還有人來催著用印。他的目的,就是讓夫君難堪,跌個大跟頭。最好再把蕊珠這個掌印的差使免了,這就遂了他們的心願。不過怎麼找印,就看夫君的手段了。」
「若蘭,這找印的活,倒是不急。蕊珠,你也別急了。這次的事其實是個好事,我一直覺得,我身邊的人有問題,這回總算他自己跳出來,倒省了我不少尋找的工夫。我現在就去找能癡他們,把計策安排下去。」
等到李炎卿出了門,張若蘭將一塊血跡斑斑的白巾遞到秦蕊珠手裡「你把它收好吧。告訴你,你比我可強多了。當初老爺和我在一起的時候,是被海賊下了藥的,那簡直要弄死個人。連元帕都沒有,隨便把被單子剪了留的憑據。我不在的時候,替我好好看著他。不許他出去勾三搭四,不許狐狸精進門……」
張若蘭這邊安排謀劃,那邊吏房內,幾個書辦湊在一起,嘀咕著什麼。「張兄,還是你這主意高明,這回他失了印信,叫他在上憲面前丟個大人,也好讓他知道厲害。」
「是啊,他結交梁瑞民,又立了這次的戰功,若是任他囂張下去,我輩哪還有立錐之地?這次他要是知道厲害,今後把那些肥缺讓出來,咱們就不與他為難,否則打發與蔡建德一發上路。」
「你們慎言。蔡建德的事,今後少提為妙。」張元德雖然面有得色,但還是小心的看了看四周。
「這回白蓮教鬧騰的太凶,我估計廣東今後的風聲肯定很緊,蔡建德的事只要露餡,我們就得被辦成白蓮教匪,到時候不是死咱一個,是死一家子。我的目的也不是與他為難,只是想方設法除掉姓秦的那個兔爺。只要狗官把他的心腹趕走,在香山就是孤家寡人,還是由得咱們擺佈。」
他說到此,面露貪婪之相「你們想想,這回是多少金銀錢糧過手,我們卻撈不到半分,這日子還是人過的麼?那修學宮的錢,也是他一個人獨佔。不把那姓秦的弄走,咱們就沒有錢使!這回這丟印的事若是不成,我下回就還偷他的印,只要丟上幾回,這狗官就識得厲害。讓他明白明白,什麼叫官清似水,難防吏滑如油……」
正在他說的起勁,忽然聽有人大叫「不好了,後衙走水了。趕快去救,快來人啊。」接著就是一陣串鑼聲響,眾人順窗戶看去,果然見後衙冒起了濃煙。幾人正在觀望,房門猛的被人一腳踢開,莽和尚能癡一步跳進來罵道:「沒眼力見的矬鳥,沒看見後衙起火了麼,還在這裡混日子!快隨佛爺去救火,誰敢不去,吃我一百拳!」
論級別,這些吏員都在能癡這個剛轉正的衙役之上,本不容他吆五喝六。可是這和尚是個混人,又是縣令的心腹打手。若是與他鬥嘴,少不得要挨幾記少林神拳。光棍不吃眼前虧,幾人只好隨著他來到後宅,卻見李炎卿正指著秦蕊珠大罵。
「太不像話了!本官給你這麼重要的差使,你怎麼這麼不小心,還弄的走水了?這樣讓我以後怎麼敢信任你,簡直是太讓我失望啊,把官印給我!」說話間,李炎卿一把奪過秦蕊珠懷裡的印匣,朝張元德手裡一塞。
「張經承,眼下本官也要去救火了。如今白蓮教猖獗,須防範賊人聲東擊西,藉著放火做些其他勾當。這大印至關重要,眼下衙內我只信任你,這大印就托你保管,不可有失。如果失落了大印,我也只好依法而斷了。來人啊,隨本官去救火!」
說話間就拉了身邊的親信衝向火場,只留下那抱著空印盒的張元德愣在原地,半晌之後才低聲道:「高……果然是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