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寶齋」位於琉璃廠的中心地帶,是一座古色古香、雕樑畫棟的高大仿古建築。
「榮寶齋」是馳名中外的老字號,迄今已有三百餘年的歷史,是一家實至名歸的「百年老店」。
榮寶齋的前身是「松竹齋」,始建於清朝康熙十一年(公元1672年),松竹齋的創辦者是一個浙江人,姓張,他最初是用其在京做官的俸銀開辦了一家小型南紙店。
鴉片戰爭後,松竹齋難以維持,店主聘請廣交京師名士的莊虎臣為經理,1894年,將店名改為「榮寶齋」,取「以文會友,榮名為寶」之意,並請當時著名的大書法家陸潤庠(清同治狀元)題寫了「榮寶齋」的大字匾額。
從此以後,「榮寶齋」的名氣逐漸打響,時至如今,它已經是京師之地一個古文化標誌了。
走進來後,易陽只感覺店裡的氣氛與街上喧鬧的場面大相逕庭,裡面幽深,安靜,每一個人走路的步子都刻意放緩了似的,生怕驚擾到了周圍其他的人。
「易兄,你們以前應該也來過這裡吧?」孫尚武輕聲問道。
易陽搖了搖頭道:「我沒有,小超應該來過。」
「那你這是第一次來了?」孫尚武吃驚道,「『榮寶齋』很有名的,你看這裡面有很多賣文房四寶和古玩字畫的店舖,上面還有博物館,以及各種展廳,這裡的『木板水印』可是一絕,獨一無二的,你可以從這裡花比較少的錢買回一幅絕世古畫。」
「買回絕世古畫?」易陽疑惑道,「這裡的古畫很便宜嗎?」
聽他一本正經地那麼一說,孫尚武和白文超相顧莞爾,白文超笑道:「古畫當然都差不多是同樣的價錢了,怎麼會很便宜?孫兄說的是用木板水印技術印刷出來的字畫,是複製的,但他們技術很好,複印出來的畫用肉眼看上去,如同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樣,幾乎可以以假亂真。」
「有這麼厲害?」易陽有點不敢相信,一般印刷出來的畫很容易鑒別出來吧,行家一眼就能認定了。
「可不是呢?」孫尚武鄭重地點點頭,搭話道,「白兄說得一點兒都沒有錯,這裡的木版水印畫就有那麼地神奇。國畫大師張大千你應該知道吧?據說他就是從『榮寶齋』走出去的,他成名之後,『榮寶齋』印刷他的畫,做出來的畫就連他自己也辨認不出來,鬧出了笑話。」
易陽感歎道:「原來真有那麼厲害,難怪那麼出名了!這麼說,豈不是有不少無良古董商拿著『榮寶齋』印製出來的字畫高價賣給不識貨的人了?」
「那是肯定的。」孫尚武說道,「確實有不少騙子這麼做,太惡劣了!在這一行混,靠的就是眼力啊,眼力就像是一把刀,宰人、防身都得靠它了!易兄,你眼力這麼好,就不用擔心任何事情了,呵呵,誰也別想騙到你啊!」
易陽卻一臉謙虛地搖頭說道:「眼力再好,都有打眼的時候,這個東西是說不定的,不過小心點還是好一些,免得別人鑽空子。」
他們一邊說一邊隨著段先生朝樓上走去,這一路上,易陽不時打量四周。
按照白文超和孫尚武向他介紹的情況看來,但凡從他們身邊經過的人,都有可能是大師,其中甚至有張大千那樣的大名人,當然,未來可能成為大師的人,更是有那個可能見到了。
不多一會兒,易陽在段先生的帶領下見到了「榮寶齋」內的拍賣公司的幾個專家和領導。
他們有一些人是認識慕老的,所以見到他們的時候表現得非常客氣非常熱情。
不過他們打量易陽的時候,眼神裡明顯充滿疑惑之色,或許他們不相信段先生說的,就那麼一個乳臭未乾的年輕人,怎麼可能有那麼強的眼力,能辨認出令人聞之色變的「明仿」,這是不大可能的。
但他們都沒有說什麼,既然把人請來了,那就一起研究研究吧。
「易老弟,那我們現在就去看那批瓷器吧。」
給同事介紹完易陽和慕老他們之後,段先生笑意盈盈地招呼易陽道。
易陽不假思索地點頭答應著,說道:「嗯,好的。」
他也想早點兒看完,好出去逛街,畢竟在這裡他是不可能撿漏的,只有在外面才有機會找尋到好東西。
於是段先生一干人帶領著易陽他們走去儲藏室鑒定那批看似來頭不小的海歸瓷了。
不多一會兒,他們就走進了一間儲藏室。
走進來的那一瞬間,易陽和白文超他們暗中都是一驚,因為眼前展現的一幕幕情景令他們眼前豁然一亮。
「這麼多精美的青花瓷啊!」白文超驚呼道。
孫尚武也不由自主地讚歎道:「是啊,從來沒見過這麼多精品青花瓷!」
與此同時,易陽卻表現得鎮靜許多,他只是臉上露出一抹驚異之色,卻什麼意見也沒發表。
不過他視線也定在白文超他們所指的那批瓷器上,那真的全部是青花瓷,一件件整齊有序地擺在那裡,形成一道靚麗的風景。
「慕師傅,易老弟,就是這批瓷器了。」只聽段先生在耳邊笑盈盈地介紹道,「瓷器我們已經從那位大收藏家手裡收來了,正準備拍出,我們準備舉行一場海歸瓷專場拍賣會,不過在舉行之前我們得做最後的確定,要做到萬無一失。不瞞你們說啊,之前我們遇到過那種不測的情況,就是拍出的瓷器中查出了『明仿』,那次讓我們遭受了不小的損失,主要是名譽上的。鑒於上次的失誤,所以我們請你們兩位來幫忙掌掌眼,看這批瓷器有沒有什麼問題,會不會是『明仿』,這批瓷器數目很大,一共有十八件,事關重大,不可輕視!」
「段先生,你別著急,既然我們來,那就會給你們好好看一下的。」慕老鄭重地點了點頭道。
易陽沒有回答段先生的話,只是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那批瓷器,眼神流轉,若有所思。
隨即,段先生他們帶著易陽等人走了過去,近距離地察看那批乍一看無不顯得精美絕倫的青花瓷。
稍後,段先生先給易陽他們說明了有關情況,告訴他們,眼下這批青花瓷橫跨好幾個朝代,從元朝到清朝,每個朝代的典型青花瓷品種幾乎都有。
其中甚至有一件元代的青花瓷!
元青花,行內誰人不知,曾經拍出兩點多億的天價,成為當時價值最高的中國藝術品,這個記錄也保持了很久,從那以後,元青花馳名中外,國內收藏界更是掀起一股收藏元青花的浪潮,當然,炒作者眾多,將元青花瓷器的價錢抬到了常人無法企及的頂點。
在元青花大熱之下,出現了不少盲目追逐利益的人,於是元青花造假者層出不窮,贗品充斥市場,然而,一個殘酷的現實卻告訴追求元青花的藏家,元青花存世量極為稀少,而且大多數流失在國外,國內僅有的一些也大多存放在各大博物館,民間收藏的真品元青花可謂鳳毛麟角,這是有價無市的珍品瓷器。
從這一點看來,這批海歸瓷器中出現的元青花值得研究了,如果是真品元青花,又怎麼可能這麼容易從海外淘回來,外國收藏者不是傻瓜,他們怎麼可能不知道元青花的行情,除非是從真正的外行手中撿到的漏,但這種可能性極小。
「真的有元青花大罐!」白文超又脫口而出地驚奇道。
「嗯,那確實是一件元青花大罐!」孫尚武認同道。
他們兩人雖然算不上大專家,還只是初出茅廬的新人,但是他們比起門外漢來要內行得多了,自然認得出元青花大罐是個什麼樣子的。
可此刻誰也沒有留意到,易陽的臉色已經悄然改變了,由之前的驚詫之色變成了駭異和疑惑。
「怎麼可能?!都沒有靈氣?!」易陽暗暗地驚訝道。
原來他發現了一個令人駭然的情況,那批瓷器沒有散發出靈氣。
所有的瓷器一點都沒有這個跡象!
這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按照他的判斷,眼前所有的瓷器都是贗品,而且是新仿品!
易陽不敢相信自己的知覺,但是事實如此,不容得他不相信。
他右眼異能在判斷這個方面可從來沒出過任何差錯的,雖說對於一些舊仿他可能無法判定,但是新仿情況不同,它經歷的年代短,不帶靈氣,而面前的這一大堆青花瓷正好符合這個特徵,與新仿品無異,不過既然能欺瞞住這麼多專家的眼睛,想必是高仿中的高仿了,有可能就是讓人頭疼的贗品瓷之王「明仿」。
「竟然全部是贗品!」確定之後,易陽暗中掀起一陣波瀾。
「慕師傅,易老弟,請你們幫我們好好看一下,如果看出了什麼異常,儘管說就是了,我們就希望聽取這種權威專家的意見。」稍後,只聽段先生笑聲盈盈地招呼道。
「嗯,我們正在看。」慕老點頭應答道。
易陽沒有說話,目光正停落在中間的一件青花大瓶上。
別人還沒開始鑒定,他卻已經肯定了下來。
在鑒別新舊瓷器方面,他比任何專家都要迅速,都要準確。
不過他自然不會立馬把事情說出來了,如此火速地做出判斷,如果讓人知道了,那換做誰都會懷疑的,就算是孫悟空的火眼金睛那也要先打量一下啊。
儘管易陽認定那批瓷器全部是贗品,無一倖免,但是他還沒有任何證據,畢竟他所學極其有限,對瓷器也沒多深的研究,要讓他指出瓷器上面具體的問題所在,那他真的無能為力了。
不過也是了,既然是高仿,還能騙過眾多專家的眼睛,那說明東西做得惟妙惟肖,各個特點都很符合古代相應的瓷器的特徵,無可挑剔。
「既然有可能是『明仿』,那也許能從上面找出缺漏來。」易陽暗想道。
但凡「明仿」,一般都會在瓷器上面留下暗號,只是有些留在瓷器的內壁,肉眼看不到的地方,除非把東西摔碎,要不然沒辦法確定真偽。
懷著這個想法,易陽拿出放大鏡,看出對著那批瓷器細緻入微地察看了起來。
他對「明仿」的情況已有所研究了,知道缺漏最有可能出現在瓷器的哪些部位,著重檢查那些地方就是了。
可接下來易陽一連察看過了好幾件瓷器,連一件瓷器都沒發現問題,別說是缺漏了,哪怕是一點點瑕疵都沒有。
像保存得這麼完整的瓷器,其實這本身就值得懷疑了,一般的瓷器在收藏的過程之中,如果經歷了漫長的歲月,那一般都會有一定的磨損的,可眼前這批青花瓷就連底部都好像沒什麼摩擦的痕跡,這是一個很奇怪的現象,不知道段先生他們考慮到沒有。
「有了!」
在檢查一件明代的青花梅瓶的時候,易陽眼前豁然一亮,他終於發現問題了,這便於等於他找到了證據。
為此,他暗鬆了一口氣。
看完那件瓷器之後,他又檢查完了最後那幾件瓷器,結果同樣沒發現絲毫缺漏。
「這批瓷器果真是『明仿』!」
全部察看完後,易陽暗地裡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他今天又碰上「明仿」了,而且一連碰上這麼多件,這是之前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他確定那件梅瓶是贗品,也就等同於全部認定了,因為他雖然沒有在瓷器的表面上找到「明仿」的標誌,但是暗記很有可能隱藏在瓷器的內壁或者內部,從外面無法看到。
不管怎麼樣,有一點是確定無疑的了,那就是段先生他們博物館急切收來的這批海歸瓷都是贗品。
「小易,你感覺怎麼樣?」
看完後,易陽神色有點怪異地抬起了頭來。
就站在旁邊剛才同樣一直在檢查瓷器的慕老輕聲問道。
易陽抿了抿嘴,搖頭低聲道:「慕老,我感覺這批瓷器不妙。」
「你也認為東西有可能不對?!」聽到易陽那話時,慕老語氣有點激動地反問道。
「嗯,是的!」易陽點點頭,鄭重其辭地說道,「事情沒這麼簡單。一次性怎麼可能收回這麼多的精品青花瓷?」
慕老說道:「段先生說這批海歸瓷不是那位藏家一次性從國外淘回來的,而是他陸續收回來的,自己也收藏了很久,現在才拿出來準備拍賣。」
易陽說道:「那也不大可能。」
「嗯,我也是這麼認為的。」慕老說道,「我以前可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情況,一次性拿出近二十件青花瓷來,而且都是官窯精品,這得是多大的事情啊!不過說來慚愧啊,這些瓷器看上去做得非常精美,竟然一點毛病都挑不出來。小易,你能確定有問題麼?」
易陽輕輕地點了點頭,卻沒有說什麼。
慕老能從他眼睛裡看出那股自信,他是胸有成竹的。
這時,段先生等人注意到了易陽和慕老,見他們兩人在一邊竊竊私語地交談著,神情有點易陽,他們面面相覷,都忍不住有些緊張了。
就算他們一點都不相信易陽的眼光,但慕老大名鼎鼎,南北收藏家有誰不知道他的大名,他的意見卻是很讓人關注的。
「慕師傅,易老弟,結果怎麼樣?」
見情況似乎不妙,段先生忐忑不安地走了過來,問道。
易陽和慕老互相看了一眼,眼中均有異色。
易陽此刻正在琢磨,要不要和盤托出。
但既然事關重大,段先生他們又是如此懇切地邀請他們來做鑒定,那如果不說實話的話,恐怕很不妥。
畢竟這事非同小可,對於段先生他們來說極為重要,很有可能這關乎到他們「榮寶齋」拍賣行的生死存亡。
這可不是一兩件贗品,而是十多件,而且件件是珍品,如果他們舉行拍賣專場,東西成交後這件事又暴露了,那麻煩真的很大。
「慕師傅,易老弟,你們有什麼事一定要如實告訴我們啊,我們很快就要舉行這一行拍賣會了,事情非常迫切。」
「我和小易都覺得這批海歸瓷器有問題。」沉吟了片刻,慕老開口說道,他如實訴說。
此話一出,全場嘩然。
站在一旁觀看的白文超和孫尚武也都露出滿臉驚詫之色。
他們萬萬也沒有想到,慕老會那麼說,這麼一說,豈不是相當於對那批瓷器全盤否定了。
「啊?!真有問題?!」聞言,段先生臉色乍然大變,神情驚恐地看看慕老,又看看易陽,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似的。
「是的。」慕老鄭重其事地回答道,「這批瓷器沒有大家想像的那麼簡單,我們絕得有問題。」
「都有問題?!」段先生緊張地問道。
慕老點頭道:「嗯,都不對勁。」
「怎麼可能?!」聽到他那話時,站在一旁的其他鑒定專家紛紛搖頭,表示不相信。
「慕師傅,這不會吧?」一個年齡較大的師傅走上前來疑問道,「就算其中摻雜有一兩件贗品,那也不等同於全部吧?照你這意思,這所有的瓷器都是贗品了!哪有這麼巧的事情?!那老闆收也收不來這麼多的高仿瓷器!」
慕老說道:「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那賣家可能沒跟你們說實話,其實這批瓷器不是他陸續收到的,而是一齊收來的,如果都是仿品的話,那應該是同一種高仿,比如『明仿』!」
「『明仿』?!」慕老這話說出來後,眾人一陣議論,臉色驚駭,但同時眼睛裡充滿質疑。
「怎麼會呢?!」有一個較為年輕的鑒定師傅突然站了出來,激動地說道,「我們看得很仔細,沒有任何問題,就差沒有拿去做碳十四檢測了。慕師傅,你們是不是看錯了啊?」
「沒有看錯,這是我們的看法。」慕師傅毫不含糊地回話道,「我勸你們最好還是再仔細鑒別一下,可以的話,拿去做碳十四檢測吧,儘管這也很難準確地區分出一些高仿。」
「可空口無憑,要拿出實實在在的證據來。」那年輕鑒定師說道,他還是很不相信慕老的話。
「……」慕老沒有回答那人的話,而是目含深意地看向靜靜站在一旁不吭一聲的易陽。
他自然看得出來,易陽心裡早已經有數了,他自己拿不出證據,易陽卻不一定也拿不出來。
「易老弟,你的看法呢?」見易陽自始至終一句話也沒說,段先生急急地問道。
「我的想法和慕老的是一樣的,這批瓷器不對。」易陽淡然回答道。
「那你也是沒有證據吧?」那年輕鑒定師反問道,他問易陽的語氣時明顯帶點蔑視之意,實際上一開始他們就很不看好易陽,認為他一個年輕人能看出什麼名堂來。
這下聽易陽一本正經地那麼一說,他們便更加鄙視對方了,均想你一個小屁孩還能挑戰我們的權威。
作為鑒定專家,他們自然有自負的心理了,被一個晚輩否定,他們哪裡還高興得起來。
「有!」易陽用力地點點頭道,「我有證據!能證明這批瓷器全部是贗品,而且是『明仿』!」
他這話一說出來,全場震動了,包括旁觀者清的白文超和孫尚武在內,一個個驚愕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