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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66章 流年終,不度春風關 文 / 古心兒

    雲氏皇族不可能會任由洛傾雪就這樣嫁入鳳臨國。

    天命鳳主,主真龍命格;真龍天子啊,一統三國誰人不想,哪怕那只是幾百年前的一句玩笑話,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他們也不會放過的。越是站在高位的人,心裡的疑竇便是越多,對這些便越發的在意。

    夜半,月明星稀,蛙叫蟬鳴;整個驛站陷入一片詭異的靜謐之中;唯有其中一間房間仍舊燈火通明著;裡面,鳳城歌、容末還有洛傾雪三人都坐在椅子上,沉著臉一副面色嚴肅的模樣,誰都沒有說話。

    那樣嚴肅壓抑的氣憤,讓平日裡大大咧咧的錦笙都不由得感到了一種肅殺的氣息。

    靜,死一般的寂靜。

    洛傾雪垂下眼瞼,只瞧著那微黃色的茶杯中,茶水氤氳著淡淡的白色霧霾,帶著淡淡的苦澀茶香;隨著那在水中不斷翻飛的茶葉,她的心也越來越冷,越來越沉。

    「罷了。」

    良久,久到錦笙都感覺到快要呼吸不過來的時候,鳳城歌才淡淡地輕歎口氣,「你們也都早點歇著吧,明日只怕是一場硬仗。」

    「……」洛傾雪低著頭並沒有說話。

    容末點點頭,轉頭深凝了洛傾雪一眼,嚅了嚅唇,可到底卻沒說出話來;只是那帶著濃濃擔憂的眼神,彼此都明白的,只是心照不宣罷了。

    春風關,離開流雲國的最後一道關卡;前面那些與之比起來,怕也不過是開胃小菜而已;明天,那才是真真正正的「宣戰」;只是卻不知道這領頭的人究竟會是誰。

    從鳳城歌房間退出來,洛傾雪打發了錦笙;這一路趕路,幾個丫頭也都是疲累不堪,錦笙也沒有堅持,她心中明白,只有自己養足了精神才有更多的精力照顧好自家小姐。

    「別擔心。」

    錦笙前腳剛走,容末後腳就閃身進入洛傾雪的房間;瞧著那立在床邊,雙手撐著窗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的女子,原本冷凝的眼底充滿了柔情;他邁步上前,步子分明很快卻又給人一種閒散之感,帶著微微慵懶色,從背後擁著心愛的女子,兩個人遙望著那星星點點的夜空,仿若一副靜謐的畫卷一般。

    感受到那熟悉的氣息,洛傾雪嘴角微微養著,原本緊蹙的眉宇也不由得放鬆了些,點點頭,「其實也不是擔心,只是……」

    「可是擔憂你外祖母?」容末何其敏感,對洛傾雪又何其瞭解;太重感情於她來說倒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那雲靜安……想到這裡他的眼瞼低低的垂下,有些事情不告訴她,也不知道是對還是錯。

    洛傾雪低著頭,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卻並沒有注意到容末臉上的異樣,只是點點頭,「當年的事情,縱使外祖母有錯,只我相信天下無不是之父母;母親亡故,她也是難過的。」

    縱使已經知曉當年的事情不過是一場精心的算計,母親與鳳城歌的那場露水姻緣,甚至連她的出生,都是早就算計好的。不然,身為侯爵世家的小姐,何德何能出生便封為最尊榮的郡主;不然……她又何意得蒙寵聖恩十餘載?

    其實想想也是能想明白的;當初的事情,還是少女的母親能夠想得多周到,縱使是平日裡少有人去的相國寺別院,可到底也是有不少下人的,正所謂人多口雜,雖然她有心隱瞞,可只怕再擁有晴天的雲靜安眼底,她所有的隱瞞都只是一場笑話罷了。這其中若是沒有雲靜安的默許,只怕是鳳城歌再厲害也無法動馮望月分毫吧;這些道理,縱使已經想得非常的透徹明瞭,可到底血脈相連的感覺是斷不掉的。外祖母對她這麼多年的疼寵也是改變不了的,如今她雖然是以和親公主的身份加入鳳臨國,可擔著鳳主的命格,這般做法與叛國也是沒兩樣了,太祖皇帝……皇帝……會不會因此遷怒到雲靜安的身上?

    容末抿了抿唇,攬著她纖腰的手臂不由得緊了緊,將下巴擱在她的頭頂上輕輕地摩挲著,「別擔心,你外祖母不會有事的;一切不是還有老雲皇在嗎?」

    「也是。」洛傾雪微微側臉抬起頭瞧著容末,兩人四目相對,心情也放鬆了些。

    當初太祖皇帝為了雲靜安便是拋卻那九五至尊之位都不要了,又怎麼會因為這種事情而責怪與她;罷了,細細想來,或許真的是她多慮了。

    「已經戌時了,時辰不早你也早點歇著,明日……」容末的語氣帶著些許壓抑,雖然他並不畏懼,但正所謂螞蟻多了也能咬死大象;而那些人又多擅長埋伏和偷襲,到底還是煩人的。

    洛傾雪點點頭,「別說了,我明白,你也早些歇著吧。」

    「素素,我……」

    容末嚅了嚅唇欲言又止,到了舌尖的話打了個轉兒又不由得嚥了回去。

    「嗯?」洛傾雪眉梢淺淺地揚著,尾音微微拉長。

    「沒什麼,你先睡吧。」容末低著頭罷了罷手。

    兩世相愛相知,洛傾雪又怎麼會看不出容末那帶著濃濃心事的模樣,只是有些事情他若是願意說自然會說的,若是他不願意說出來的事情;她若開口,他定也會說,但她卻不願意勉強。

    「嗯!」洛傾雪點點頭,「你也早點歇著,明日可是一場硬仗呢,那皇帝只怕是孤注一擲了。」

    容末轉頭瞧著洛傾雪那善解人意的模樣,輕輕用力將她翻轉過來,兩人對面而立,雙手輕輕地捧著洛傾雪的臉,俯首;卻只是額頭頂著額頭,聲音帶著些許清冷,又染著三分詭異的味道,「素素,待明日過後,便是鳳臨國境內,我們……」

    「什麼你們我們的,早點睡覺才是。」洛傾雪有些赧然,別過腦袋。

    「嗯。」瞧著洛傾雪那炸毛的模樣,容末輕輕歎了口氣,罷了……很快他們就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了,也不差這一日兩日的;只是這丫頭……

    隔天,許是因為要回到祖國的緣故,侍衛隊的人起得特別早;連帶著流雲國送親隊伍的人也都起了個大早;昨兒夜裡,洛傾雪輾轉反側,這不被錦笙從床上挖起來的時候還打著呵欠呢。

    梳洗之後,簡單地用了些早飯便被錦笙攙扶上了鑾駕,聽著車輪與石子摩擦發出來的咯吱聲,洛傾雪昏昏欲睡。

    「卡——」

    鑾駕陡然停下,前面駕車的人也趕緊輕喝一聲,「吁!」

    「怎麼回事?」錦笙整個人往前倒去,險些撞到額頭,雙手抓著窗欞才堪堪穩住身形,面色很是難看。

    洛傾雪面無表情,心卻是非常的冷沉,再往前不願便是關卡出,只怕這就是皇帝最後的底牌了吧。

    「留下平安公主,不然……」

    聽到那清朗的男聲,高聲呼喝,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

    「不可能!」

    鳳城歌此刻面色也非常的難看,自己好不容易找回來的寶貝女兒,要嫁到鳳臨國,自己也能就近照顧一些,「想要留下平安,除非從我屍體上踩過去。」

    「鳳太子這又是何苦?」那人的語氣微微有些沉凝,瞧著也不是不想與鳳城歌為敵。

    「要戰便戰,少說廢話。」鳳城歌此刻正是心情鬱結,飛快地拔出腰間的佩劍,足尖輕點,從馬車上翻閱而起,直直地朝著前面那領頭人而去。

    領頭的蒙面男子見狀,眼底也飛快地閃過一抹驚詫,顯然是沒有想到鳳城歌竟然說動手就動手的;不過到底也是有真才實學的,很快便拔劍迎上來時,還不忘從腰間飛快地拔出一個什麼東西。

    「咻,咻咻—」

    「不好,他在找幫手。」侍衛長輕喝一聲,「快,拿下他。」

    只是,信號放出卻是有些晚了,那為首的男子並不畏懼,反而是好整以暇地看著鳳城歌等人,「鳳太子,我家主子並不想與你為敵,留下平安公主,你們自回鳳臨國去。」

    「哼,告訴你家主子,平安永遠都只能是我們鳳臨國的平安,少說廢話,看劍。」

    此刻正是在山間的官道上,兩邊茂密的叢林中窸窸窣窣,能不斷地感受到有人朝著這邊集結的聲音,鳳城歌的心也微微有些沉凝,如果只是他們這些人並不懼怕,只是那些送親隊伍中不少人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他……

    就在他心煩意亂之間。為首男子的劍飛快地擦過他的肩膀,一道血痕立刻出現在他的肩甲之上,他頓時回過神來,「我們的人早已經在這裡埋伏好了,我勸你們還是束手就擒吧。」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陡然一道浩源淼淼帶著無限禪意的渾厚嗓音傳來,這下不止鳳城歌,洛傾雪甚至連那領頭的蒙面男子都不由得愣怔了下;尤其是在看到那四周不斷包圍過來的竟然是做和尚打扮的僧侶時,更是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老禿驢,你對他們做了什麼?」為首的男子顯然履歷不足,一時間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回去告訴你背後的人,隨命,隨緣,切莫因小失大,最後害人害己。」

    「哼,你這老禿驢,你知道什麼?」那領頭的男子顯然有些義憤填膺,足尖輕點,竟是拔劍就飛身上來。

    來人卻並不惱,單手豎掌,面目慈祥;只是三兩招便將那領頭的男子鉗制住卻並沒有揭開他的面紗,「回去之後告訴他,相國寺清遠隨時候教。」

    技不如人,領頭的男子掙扎了兩下,到底還是放棄了;雖然非常的不甘,可打也打不過,自己事先安排好的竟然被這半路跑出來的老禿驢給攪黃了,心頭那口氣實在是難忍;到最後竟然被自己起的吐出一口鮮血。

    不管他心中如何想法,最後都只能悶悶地撤走。鳳城歌和容末倒也沒有追,畢竟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更何況窮寇莫追。

    洛傾雪任由錦笙攙扶著,走下鑾駕瞧著那僧人模樣的中年男子,眼中帶著十足的感激,「清遠大師,您又幫了傾雪一次。」

    「阿彌陀佛,奉玄燈祖師遺命,特來送公主一程。」清遠也不居功,只是語氣淡淡的,轉頭望著春風關的方向,眼中帶著嚮往,又好似沒有任何的神色一般,「此去鳳臨,萬里迢迢,坎坷波折,儘是考驗;這串念珠贈給公主,希望公主凡事能逢凶化吉,萬事順心。」

    「多謝大師。」洛傾雪也不推拒,只是聽到玄燈大師的名諱時,眼底飛快地閃過一抹愧疚,側身從腰帶上結下一個香囊遞給清遠,「勞大師幫我祭給玄燈大師,他的大恩大德,傾雪沒齒難忘。」

    清遠雙手接過,悉心地收入懷中,良久才看著圍上來的容末和鳳城歌,視線又收回到洛傾雪的身上,「再往前不過十里就是春風關了,老衲等著公主榮歸故里的那日。」

    「借大師吉言,希望那日不會太久。」

    再回雲都,只怕是三國一統之後的事情了;清遠這般隱晦的祝願他們心願得償,倒是讓洛傾雪不由得心生感慨;誰說出家之人都一定要心如止水的。

    再次踏上鑾駕,婉言拒絕了清遠要再送他們一程的提議;一行人再次踏上行程。

    直到走出好遠好遠,洛傾雪回頭時,卻看到清遠立在春風關最高處,望著他們使隊的方向,單手豎掌,笑得慈祥而又從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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