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依藍低著頭,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只是聽聲音卻很是恭謹,「是,藍兒明白。」
「叮鈴鈴——」
牆上精緻的鈴鐺兒抖動得越發頻繁,那樣略微帶著急促的聲音讓白髮老嫗眉宇微微顰蹙著,眼角掛著寇依藍,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滾吧,趕緊滾。」
「是,藍兒告退。」
低著頭起身,眼底卻飛快地閃過一抹寒光,白髮老嫗眉宇微微顰蹙著,轉身卻只見到寇依藍低眉順眼的模樣,心中更是恨意難平。
皇后寢宮。
皇帝鑾駕剛至,寇依藍一副面色蒼白的模樣,懶懶地依靠在床榻之上,瞧見皇帝的時候還一副故意強撐著起床的模樣。
「皇上,皇上您怎麼來了。」寇依藍抿著蒼白的唇,強撐著起床的模樣,那樣的虛弱無力惹人愛憐;皇帝的心頓時不由得軟了軟,「皇后身子不適,就不必多禮了。」
寇依藍卻不依,仍舊在嬤嬤的攙扶下福了福身之後這才抬起頭,「多謝皇上體諒,但正所謂禮不可廢;臣妾身為六宮之主,本該以身作則的。」
「你呀。」皇帝原本心中的那抹狐疑因為寇依藍的態度猛然消失了兩分;「聽說你早上就身子不適,怎麼一直不召喚太醫來瞧瞧?」
寇依藍卻是固執地搖搖頭,緊緊地抿著唇,額頭上細密的汗珠不斷地往下順著頭髮沒入衣襟的模樣;「父皇如今生死未卜,就這麼躺在床上,我這個做兒媳的不能侍奉在側已經是不孝;再說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臣妾……」
說著,她的頭緊緊地低了下去,心也越來越沉,越來越冷。
「你瞧瞧你都成什麼樣了。」皇帝從懷中掏出錦帕輕輕地替寇依藍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瞧著她眉宇顰蹙,面色蒼白,薄唇緊抿的模樣不像是作假,心裡最後一絲懷疑也全部消散,然後這才鬆了口氣,「林太醫快過來給皇后瞧瞧。」
「是。」
一直緊跟在御攆旁邊的林太醫背著藥箱趕緊上前兩步,跪在皇后的面前,聲音恭謹,「皇后娘娘,請伸出左手微臣給您請脈。」
「嗯。」寇依藍伸出手。
良久之後。
「怎麼樣,皇后娘娘的身子如何了?」皇帝聲音微微有些急促。
「啟稟皇上,皇后娘娘的身子沒什麼大礙,只是瞧著有些體虛血虧,想來是小日子剛過,又因為太祖皇帝的事情操心過度,所以才導致如此;微臣給娘娘開兩幅補身子的藥也就是了。」林太醫低著頭。
寇依藍立刻淡淡地笑著,「就陛下您愛操心,臣妾都說沒事了。」
「不管怎樣還是要讓太醫瞧過才行。」皇帝側身坐在床榻的邊緣,輕輕地替寇依藍掖了掖被角,語氣卻仍舊淡淡的,「你先好好休息,太祖皇帝那裡也別太擔心了。」
寇依藍點點頭,「多謝陛下體恤。」
……
當夜皇宮之中發生的事情,很快就通過風信子傳到洛青雲的耳朵裡,洛傾雪自然也知曉了。
「妹妹,你當真確定嗎?」雖然知曉洛傾雪分析得很有道理,但他卻還是有些不敢相信;如果當真如她猜測的一半,那這寇氏一族的能力也未免太過強大了吧。
洛傾雪倚著憑幾,回首遙望藍天白雲帶著微微和煦的風,「算是吧。」
「妹妹!」洛青雲頓時怔了怔色,這事可不是鬧著玩的。
「我相信妹妹。」已經習慣保持沉默的洛傾寒猛然開口倒是讓洛傾雪與洛青雲都不由得怔了怔;轉頭看去卻間洛傾寒一本正經地端著茶杯,牛飲一口,語氣仍舊宛若寒冰般,「妹妹說得,都是對的。」
洛青雲,「……」
洛傾雪,「……」
「不管如何,現在我們必須要搞清楚司徒一家到底有沒有叛變。」洛傾雪深吸口氣正了正色,轉頭看向洛青雲,「一夢千年乃龍月國皇室秘毒,卻出現在雲都皇城之中,難道大哥就不好奇嗎?」
洛青雲眉梢淺揚,轉頭望著洛傾雪輕哼一聲,「嗯哼。」
「如果說司徒家與龍月皇室有染,這寇依藍通過司徒家進入皇宮也不是沒有可能,只是這寇氏一族在龍月又到底是個什麼地位,這些大哥難道就沒有想過?」
洛傾雪深吸口氣,洛青雲卻是低著頭,望著天外。
沒想過?
怎麼可能,只是想過又如何,風信子到底不是無所不能的。
因為她這一句話,頓時整個屋子陷入了無邊的沉默當中;靜,死一般的寂靜,靜得好似連眾人的呼吸都清晰可聞一般。
……
「聽說雲初揚還在天牢?」
一句有些突兀的問句打破一室寧靜,洛傾雪轉頭望著洛青雲,「難道靜王和靜王妃就沒有想想辦法?」
天牢那個地方,向來是有進難出的。就算是清貴名流、達官貴胄的嫡子嫡女進去只怕也是需要吃一番苦頭才能出來的;更別說雲初揚只是個並「不」太受到重視的庶長子。這個道理連她都能想到,難道靜王和靜王妃想不到?
洛青雲面色沉了沉,也有些凝重,搖搖頭,「聽說被皇帝禁止任何人探監。」
「嗯?」洛傾雪抬起頭眼底竟是疑惑。
「在太祖皇帝體內的一夢千年沒有解開之前,雲初揚不得離開天牢半步也不容許任何人探視。」洛青雲的語氣近乎歎息,「不過只怕也是只有三日權限,若是三日之後……」他轉頭看向洛傾雪,「他與你怕是一條船上的螞蚱了。」
「呵呵。」洛傾雪低著頭,心裡卻隱隱有些愧疚。
「行了妹妹,左右你如今也只算是半個流雲國的人,更何況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如果……當真發生什麼,跟著容末走,走得遠遠的。」洛青雲深吸口氣。
洛傾雪卻敏感地察覺到他語氣中的不妥,「大哥,你們想做什麼?」
「沒什麼,男人的事情你瞎摻和做什麼。」洛青雲面色沉凝。
「不,不對,你們瞞著我到底計劃了些什麼。」洛傾雪的面色陡然沉了下來,連帶著語氣也嚴肅了三分,「大——哥!」
洛青雲卻仍舊不為所動。
洛傾雪又轉頭看向洛傾寒,那眼底的寒光讓洛傾寒的眼神微微閃爍著,幾乎只是剎那她就意識到,他們真的有問題。
一胎雙生的雙生子,有些東西不用旁人說,那種神秘的感應力量,雖然不能事事心有靈犀,但她卻能察覺此刻洛傾寒心中的不安。
陡然,她眼前一亮。
「大哥,你們想要進宮向寇依藍對峙?」洛傾雪驚呼一聲。
「……」
見兩人沒有回答的意思,洛傾雪幾乎確認了一般,卻是狠狠地皺著眉頭,「你們有沒有想過,如果你們就這樣去,無憑無據,怎麼讓皇上相信。」
「不。」洛青雲沒有開口,洛傾寒卻是咬著牙,「並不是沒有憑證。」
「嗯?」洛傾雪不解。
洛傾寒嚅了嚅唇卻是到底沒有說出口,只怔怔地看著洛傾雪,「妹妹,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你都要好好的活著,活下去。」
「……」類似臨終托孤的話讓洛傾雪的心非常的不安,她勉強地扯了扯嘴角點點頭。
是夜。
洛傾雪躺在床上,眼睛卻始終精神地大瞪著。
「咚,咚咚。」窗欞上響起三聲有節奏的輕響,洛傾雪陡然一個鯉魚打挺翻身下床,身上穿著的卻不是簡單寬大的睡意,而是一副明顯方便行動的名頭。
一道黑影自暗處飛出,洛傾雪語氣沉凝,「可是他們有行動了?」
「是,主上。」淺白將手上的信箋遞給洛傾雪,「今夜子時,紅楓林。」
……
紅楓林中。
「阿寒,你當真已經確定了?」洛青雲的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帶那種染著死寂的蕭條和肅殺讓潛伏在草叢中的洛傾雪都眉宇微微顰蹙著,心緊緊地懸了起來。
洛傾寒閉上眼深吸口氣點點頭,「妹妹身份特殊,或許母親她從來都是明白的;她身繫天下蒼生,所以母親從不溺愛她;若是母親在天有靈能瞧見妹妹如今的模樣,是該欣慰的。」
「若是傾雪知道了,你……」洛青雲面色沉凝,「你知不知道你這麼做意味著什麼?」
「那又如何?」洛傾寒低頭咬著牙,「我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妹妹送死,你知不知道,那個人她……太可怕了。」
他只有這麼做才能讓自己心愛的妹妹逃過這一劫,也只有這樣,他才覺得自己這條命是有價值的;他生而為她來,死……自然也要為她而死。以往,陷入那樣的沉溺,便是只靜靜地看著,也是無比的滿足;從來缺少感情的他,對妹妹卻是滿滿的愛。
他不懂別家的哥哥如何,但他知曉,妹妹,便是他的命。
如今,有容末容公子那樣的男人保護她,有鳳城歌這個鳳臨國的太子父親,妹妹往後該是幸福無虞,一生無憂的。
洛青雲皺著眉頭,「阿寒,你到底查到了些什麼?」
「不管查到了什麼都不重要。」洛傾寒抬起頭,望著洛青雲,「答應我,照顧好妹妹。」
「不,我不同意。」洛青雲的聲音近乎嘶吼著。
洛傾寒卻是沉默了。
「除非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