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了又如何?」他眉梢淺揚,帶著微彎的弧度,眼底毫不掩飾的戲謔。
「……你……」洛傾雪咬牙,聽著門外那越發急促的敲門聲,更是氣急敗壞,「容——末!」
瞧著她這般模樣,尤其是那眼神分明是急躁上火卻又害羞帶怯的模樣,當真讓他愛到了骨子裡,猿臂舒展攔住她那不堪一握的腰肢往懷中一帶。洛傾雪一個不查腳下沒有站穩只一個踉蹌,她雙目大瞪立刻驚呼一聲,整個人竟是直直地倒在容末的懷中。
「小姐,小姐,您沒事吧,小姐?」錦笙氣急敗壞的聲音,「小姐,您開門啊!」
「夫人,你實在不用這般迫不及待向為夫投懷送抱的。」容末嘴角染上三分淡笑,卻已經是能令天地失色,那般謫仙的容顏,饒是洛傾雪前世今生兩世都看不厭的;趴在他的胸前,好似整個世界唯余他們兩人,只有彼此,彼此唯一。
「咚,咚咚,咚咚——」
聽著那門外越來越急促的敲門聲,越發著急上火的呼喚,眼神怔怔地瞧著那出落得越發絕美的容顏,在心中輕歎口氣,「好了,你要是再賴在為夫身上不去開門,那丫頭能把門給拆了。」
「轟——」
聞言洛傾雪頓時臉上染起兩抹不正常的酡紅色,從臉頰一直紅到了耳根,她咬著牙,壓低了嗓音,「誰,誰要賴在你身上來著,哼;走,趕緊給我走。」
說著,雙手將容末推到屋子靠院牆一邊的窗戶旁。
容末在心中搖搖頭,抬手輕輕地揉了揉她的頭髮,「好了,你快去吧,那丫頭,不錯。」
「還用你說。」光是感受著容末那兩道灼熱的視線,洛傾雪便只覺得羞怯難耐,他從來都懂的,甚至他比她自己還要瞭解她自己吧。
「好了,快去吧。」容末朝著大門的方向揚了揚下巴。
洛傾雪卻猛然有些,呃,心頭陡然浮起一股濃濃的愧疚感,看著這般體貼溫柔的容末;其實她是明白的,他從來都不是一個溫柔的人,溫潤如玉,宛若謫仙,那不過一層用來蒙騙世人的表象;他們都是同一種人,所以才能走到一起。
轉頭,瞧著那張讓自己前世悔恨,思憶深入骨髓的男子,其實在他面前自己真的沒什麼好掩飾的了;索性,抬起頭,雙手喚著他的脖頸,然後蜻蜓點水般在他的側臉烙下一吻,又飛快地退回來,「錦笙那丫頭向來極是知事的,這次這麼急促,想來是有什麼事情發生,我先去找她了。」
「……」容末怔怔的,本能地足尖輕點,整個人好似沒有重量般,輕飄飄的落在窗外的大樹上,靠著枝椏愣怔了好久,臉頰被某人光臨過的地方還散發著灼熱的氣息。
「嘎——吱。」
站在門外已然有些著急上火的錦笙瞧著洛傾雪,視線不住地上下打量著,直到看到她是真的完好無損,這才鬆了口氣,輕聲歎著,「小姐,您可算是出來了。」
「發生什麼事情了?」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整個人一副睡眼惺忪,懵懵懂懂的模樣。
「小姐,您可是不知道;聽說鳳臨使臣今兒向咱們皇上施壓,要將九公主交給他們處置呢。」錦笙左右瞧了瞧,確定四下無人了這才壓低了嗓音道。
「事關國體,鳳臨太子會這麼要求,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洛傾雪端起錦笙剛送來的熱茶輕輕抿了一口,淡淡地笑著,「崔管事又送翠竹露過來了?」
錦笙愣怔了下,瞧著洛傾雪,呆在自家小姐身邊這麼多年,又怎會不知道她說話的深意;知曉自己剛才說的自家小姐不愛聽了,這才有些訕訕的,「是,昨兒遣人送來的,姜嬤嬤讓人放到了地窖裡存著,我取了些出來剛好泡了今年的新茶與小姐嘗嘗。」
「味道不錯。」洛傾雪垂下眼瞼,掩去眼底的情緒,淡笑著,「愣著做什麼,剛才那麼急吼吼的敲門,我還當是家裡遭賊了呢。」
「可不就是遭賊了麼。」錦笙癟癟嘴。
「嗯?」洛傾雪再次抿了口茶,回味著瀰漫口腔的清新甘冽,聞言猛地抬起頭,眉頭緊鎖的模樣,「什麼意思?」
「上次那套衣衫小姐都沒穿過兩次,那衣衫怎麼會破了一個洞,還出現在宋家青茗苑那樣的地方;奴婢是百思不得其解;難道小姐您就不好奇嘛?」錦笙瞧著洛傾雪那從頭至尾都很平靜過的表情,「咱們素瑤居可是多少年沒發生過這樣的事情了,可惡,可恨!」
洛傾雪轉頭瞧著那萬里無雲的碧空,淡淡地笑著,指著那在微風輕撫下碧波粼粼的湖面,「錦笙,你瞧那湖面,風平浪靜,難道你就能保證那下面所有的魚兒都是一條心的嗎?」
「小姐,您什麼意思?」錦笙皺著眉頭。
「湖裡的那些畜生如此,素瑤居內……又何嘗不是如此。」洛傾雪的語氣帶著感慨,像是說給錦笙聽,卻更像是說給自己聽的一般;什麼妖魔鬼怪都不可怕,這世上最讓人害怕的東西……是人心。
「小姐的意思是,您早就知道素瑤居內有內鬼?」錦笙眉頭緊鎖,眼神中帶著不解。
「呵呵。」洛傾雪淡笑著,搖搖頭。
如果早就知道,那她還能容得那個人興風作浪嗎?只是這麼久了,她夜夜苦思冥想,卻始終想不出個所以然來,那個人既然能夠接觸到她那麼貼身的東西,便是在這素瑤居內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至少不會默默無聞到連她都覺得陌生的;可是……她身邊的這些人,任是她磨破了腦袋都想不出來,到底那個人是誰;對她憎恨入骨,甚至不惜以這種方法來陷害她。
其實也並不是想不到,只是不敢相信罷了。
錦笙眉宇微微顰蹙著,雙眼死死地盯著那波瀾不驚的湖面,「可是小姐,正所謂害群之馬,如果真的任由那個人再在素瑤居內興風作浪,那咱們豈不是……這正所謂只有千日做賊可沒有千日防賊的。」
「難得咱們錦笙居然也懂得這個道理了。」洛傾雪淡淡的笑著。
「小姐!」錦笙有些氣急敗壞了,她狠狠地跺了跺腳,「您到底有沒有再聽人家說什麼啊。」
「行了,這件事情我心裡有數。」洛傾雪嘴角往後揚起淡淡的弧度,「不過話又說回來,你這麼急匆匆的,瞧你剛才那敲門的樣子,本小姐還以為你抓住那個內賊了呢。」
錦笙頓時有些心虛,她低著頭,眼神飄忽。
「怎地,不會被本小姐猜中了吧?來說說。」洛傾雪眉梢淺揚。
錦笙卻是臉上越發的不自在,薄唇微微嚅了嚅,而後帶著不好意思,「沒,沒有。」
「那你瞧瞧你現在這副模樣,行了,有什麼事情就說吧;呆在本小姐身邊也這麼多年了,本小姐還能不知道你!」洛傾雪沒好氣地搖搖頭倒也沒有指責的意思。
「……那,小姐,我真的說了啊。」錦笙吞了口唾沫,瞧著洛傾雪那絲毫沒有變化的面色,頓時又有些懷疑,她眼神中帶著小意,「剛,剛才這屋裡,是……是不是還有其他人在啊?」
「轟——」
想到剛才那個人,洛傾雪頓時心裡像是有什麼東西炸開了般;胸口被漲得滿滿的,帶著些許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的感覺,很滿足,很甜蜜,又很……感動;他總是這麼的貼心,在她不知道的地方,為她做了那麼多事情;如果這次不是因為皇帝欺人太甚,想必他所安排的那些事情,他也是不會讓她知道的。他從來就是如此,前世不也是因為這樣所以才……
看到自家小姐的臉色一變再變,錦笙那原本就很是緊張的心猛然懸了起來,吞了口唾沫,張了張口可話還卡在嗓子裡,就聽到洛傾雪嗓音波瀾不驚地道,「哦?錦笙為什麼會如此問?」
「啊?」錦笙頓時有些緊張,「那,那個……」
其實很早之前她就有些懷疑,倒是說不上來從什麼時候開始的,面前這位少女便像是變了個人一般;變得獨立,變得自主,變得……好像都不像是她家小姐,可是她卻更喜歡了;那樣強勢、那樣能夠保護好自己的小姐,她低著頭,只是如果她不是什麼事情都瞞著別人,然後全部抗在自己的肩上。
如果不是一個陰差陽錯的機會,她也不會知道,原來在她們所不知道的地方,自家小姐手上還有著另外一股力量;所以這也能夠證明,自家小姐為什麼總是能夠將那些陰謀詭計給躲過去吧;其實這樣,總歸也是好的。
可是,最近,自家小姐變得越發的愛獨處,有時候分明才剛起床洗漱完畢就將她們幾個丫頭全部遣走;甚至還,鎖門;以往小姐雖然也喜歡獨處,可卻是從來不插門栓的。
洛傾雪自然不知道錦笙心裡是怎樣的千回百轉,只是淡笑著,「好了,別亂想。」
「……是,奴婢只是有些好奇罷了,小姐若是不方便說,便不說了。」錦笙深吸口氣,仰起頭淡淡地笑著,自家小姐不說自然有她不說的道理。
洛傾雪瞧著錦笙那雖然失落卻努力保持笑臉的模樣,縱然不知道這丫頭到底是什麼時候知道了一些事情,不過既然她問了,也沒什麼不好說的,「外祖母臨走前送了我兩個暗衛,平時有事也多讓他們去做了,也沒什麼不好說的。」
這雲都城內的大家小姐,大家公子們,誰沒有一兩個守護的暗衛;只是平日裡都放在暗處,大家也不會刻意拿到明面兒上來說罷了;至於鎮北侯府,那也是因為洛永煦其人而已。
錦笙頓時有些了悟地點點頭,可隨即又低著頭對自己的僭越感到些許的愧疚,「小姐,我……」
「好了,你也是擔心我。」洛傾雪自然是明白的,這個為了她連命都可以不要的丫頭,當真是個傻的。
……
錦笙這才終於放下心來,轉頭瞧著那綠水悠悠的湖面,湖邊垂柳隨風,依依擺動;綠草如因,雖然已經沒有了春日時那樣的嬌花爭奇鬥艷,可是這樣暖洋洋的初夏,卻是最適合出遊的。
「連日來發生這麼多事情,小姐可都還沒有好好出去逛過呢;奴婢瞧著今日天氣甚好,不如出去走走可好?」錦笙低著頭,小聲提議道。
「說得好。」陡然一道溫潤的嗓音從門邊響起,腳步聲由遠及近。
錦笙猛然只覺得心狠狠地跳了兩下,然後轉頭,趕緊行禮道,「奴婢見過大少爺,少爺。」
「嗯。」洛青雲罷了罷手,瞧著洛傾雪,發現她沒有什麼事情之後這才點點頭,「妹妹,發生這麼大的事情,你怎麼也不派人通知我們,難道哥哥們在你的心裡竟是這麼的不可靠嗎?」
洛傾雪搖搖頭,瞧著面帶不悅的洛青雲和雖然面無表情可卻也能明顯感受到他身上散發著不悅氣息的洛傾寒,嘴角斜勾,帶著淡淡的哂笑,「那個人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將你們調走,你們心知肚明,更何況……有外祖母這張護身符,他們也不敢拿我如何的。」
「砰!」洛青雲陡然狠狠地放下手中的茶杯,茶杯和桌面碰撞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還敢騙我!」
洛傾雪低著頭,「更何況不是已經沒事了嗎?」
「沒事?哼!」洛青雲很是氣急敗壞,更多的卻是氣他自己;明明是打算要好好保護這個妹妹的,可為什麼每次卻總是在關鍵的時候自己都不在,讓她不得不自己去面對那些事情;還有那個人,不是明明說好事情已經解決了的嗎?為什麼,為什麼又會在朝議殿進行公審,還是哪樣咄咄逼人的審法,如果不是自家妹妹機靈,若是換了旁人的家的女兒,便是在朝堂哪樣的地方,早就被嚇得連話都說不出來,又怎麼會那麼條理清楚地替自己辯解,甚至還將刑部尚書都說得啞口無言。
洛傾雪倒是沒想瞞著他們,只淡淡地笑著,「權力,權力,首先要有權才能有力;朝廷覬覦我們洛家的兵權不是一日兩日,所以大哥,哥哥……你們更應該明白,如今的你們,不能行差踏錯半步。」
那個人,早已經是指望不上的;便是瞧著那日他在朝堂上的表現,洛傾雪對她便徹底死心了;亦或者,他是否也已經開始懷疑,當初孟氏、宋老夫人會出現在宋家別院也是她在其中作祟呢?
有些事情,既然做了便不怕讓人知道;她洛傾雪便是敢作敢當,他洛永煦呢!
「……」頓時洛青雲和洛傾寒兩人都沉默了下來。
「今日天氣很好,總窩在屋子裡人都要發霉了,出去走走也是好的。」洛青雲知曉,這個妹妹自己是說不過的,不過有些事情,他卻不能再任由它那麼繼續發展下去了;至少那個王德柱,就必須得死。
洛傾雪微微頷首,「既是如此,咱們兄妹三人也許久未一起出遊過了,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洛青雲眉梢淺揚,轉頭看著洛傾雪;「我記得哥哥今兒沐休的,可別告訴我沒時間哦。」
看著面前那早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少女,再有月餘便是及笄的大姑娘了;及笄之後,便再不能這麼輕易往外跑了,他在心中歎口氣,甚至有時候他都會懷疑,這丫頭是不是看穿了自己心中的想法,所以每每發生那些事情的時候都避開了他……他們。
洛傾雪淡淡的笑著,兩世為人的她何其敏感,饒是洛青雲眼底的那絲殺氣很淡,很輕,一閃而逝;可又怎麼能躲得過她的眼,她垂下眼瞼斂去眼底的波動,有些事情,既然做了,便沒有原諒的餘地。
只是那兩個人,暫時還不能死;至少在她將那個背後的人挖出來之前。
想到那個背後之人,洛傾雪陡然狠狠地打了個寒戰,她只覺得一股陰風從背後吹來,讓自己整個脊背都開始僵硬了,整個人顫顫巍巍的。
「妹妹,你沒事吧?」洛傾寒有些擔憂地望著她。
「沒事。」洛傾雪搖搖頭,「倒是哥哥,瞧著,可是又瘦了;軍營那樣的地方,哥哥更應該好好照顧自己。」縱使她身為玄門的掌舵,汝霖的傳人;可卻沒有活死人肉白骨的能力。
洛傾寒勉強地扯了扯嘴角,僵硬地點點頭,「好。」
轉頭看著這個妹妹,如果不是為了她,這鎮北侯府世子的位置,他要來又是做什麼;想到前兩日軍營裡被抓出來的兩撥奸細,竟然都是為了他而去的;雖然最後都被他抓住,處以軍法;但卻沒能抓出那背後的主使,這件事情洛青雲也是知道的,兩人之所以會匆匆趕回來,大抵也是想瞧瞧洛傾雪的安危,順便給某些人一個機會,趁虛而入呢。
從鎮北侯府出來,兄妹三人,各懷心思。
「賣花兒了,賣花兒了!」「喝茶啊,上好的茶,什麼茶都有!」「……」
雲都的街道,一如既往,與曾經的繁華並無二致;兄妹三人,男俊女俏,走在街上,倒極是惹眼;更有甚者,那些姑娘小姐們,更是頻頻地故作摔跤,然後跌到洛青雲的懷裡,趁機表白什麼的。
至於洛傾寒,那身撲哧撲哧散發的寒氣,就足夠讓那些女子望而卻步了。
「瞧著大哥桃花正艷,可是紅鸞星動的預兆?」
走進如歸樓,掌櫃的立刻放下手中的事情親自將三人迎到無憂閣中,並親自吩咐侍茶童子好好伺候之後,這才恭謹地行禮退出房間。
「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知曉,原來能有這殊榮享受如歸樓無憂閣的竟然是我們這平日裡低調宛若隱士般的妹妹。」洛青雲語帶調侃。
「呵呵,不過偶然而已。」洛傾雪端著茶杯,輕輕地抿了一口,「崔管事送了一批新的翠竹露過來,大哥和哥哥若是喜歡,妹妹讓姜嬤嬤遣人送些過去。」
「不必了,你還是自個兒留著吧。」洛青雲罷了罷手。
他一個男子,雖然愛茶卻也沒有愛茶成癡的地步;更何況竹園的翠竹露,乃取每次寅時,天地最初的第一批露水;每個月也只得那麼小小的兩壇;正所謂君子不奪人所好,更何況這個人還是他想要捧在心尖尖上疼愛的妹妹。
洛傾雪淡淡地笑著,「不妨,上次在相國寺我便與清遠大師談好,往後咱們的人可以前往相國寺的紫竹林取翠竹露。」
「哦?」洛青雲倒是有些好奇,「妹妹與清遠大師果然私交甚好。」
「這可不是什麼私交不私交的問題,大家各取所需罷了。」洛傾雪淡淡的笑著,其實她有時候也覺得,這清遠對她的態度的確是……起先她曾懷疑過,清遠竟然會玄門的獨門針法,認識她師父,難道是她兩位師兄中的其中一位?可相處這麼久,明裡暗裡試探了不下百回,到如今她卻都還不能確定;不過也罷,有些事情到了該知道的時候,自然就會知道的。
相國寺的紫竹林,雲都多少達官貴胄想要派人進去取翠竹露,卻都被清遠拒絕;倒不是因為其他,那篇紫竹林乃相國寺前任主持,清遠他師父的最愛;曾經也是對外開放的,只是後來被不知道是誰,大意將火種留下,導致正片翠竹林險些被化為灰燼,自那之後,翠竹林變成了香客的禁地;不過,清遠能例外同意她的人進去,倒是讓她也意外三分,本來當時她也只是抱著試一試的態度去提的。
傳說紫竹林受佛家香火供奉,取紫氣東來的第一線露珠,常年飲用,對身子最是好的;這次崔管事送來的翠竹露裡便有好幾壇是做了記號的。
洛青雲淡淡地笑著,視線微轉,打量著這無憂閣的擺設,「這瞧著倒不像是茶樓,而是女兒家的閨房了,當真是應有盡有。唔……」他眉梢淺淺地揚著,看著洛傾雪,「妹妹,該不會,這如歸樓背後的老闆,是你吧?」
「大哥,你想多了。」洛傾雪淡淡地笑著,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她都從來沒有想過那從商;因為錢對她來說,根本就不是問題,她需要的東西,也不是錢財能拿到的。
身為玄門的掌門,想要錢?這世上多得是想要拿錢買命之人,又何苦自己這般辛苦營生。
洛青雲意味深長地看著洛傾雪,微微笑著,「轉眼,當初抱在懷裡疼寵的妹妹都成大姑娘了。」
「……」洛傾雪頓時有些臉紅地低下頭。
洛傾寒卻是眉宇微微顰蹙著,打量著這無憂閣的擺設,瞧著洛傾雪那含羞帶怯的模樣,頓時心裡有些瞭然,有些酸酸澀澀的,可有說不上來到底是什麼感覺;縮在袖中的手緊握成拳;可想了想又鬆了下來,或許他應該努力,再努力一點的。
「難得的好天氣,光是在茶樓坐著可是無趣,還是出去走走吧。」洛傾雪淡淡的笑著。
「也好。」洛青雲微微頷首;洛傾寒自然沒什麼意見。
三人順著街道,臉上都帶著溫馨的笑容。
洛青雲與洛傾寒並排而行,瞧著那這裡看看,那裡瞧瞧的洛傾雪並錦笙和華香兩個丫頭,當真是三個女兒一台戲,瞧著她們那對什麼都感到新鮮的模樣,可真不像是大家小姐。
「小姐,小姐,您瞧瞧這個,真好看。」錦笙指著一排宛若白玉的瓷簪,捏成各種模樣,用彩色點綴著,倒極是好看的。
賣簪子的是個瞧著約莫十二三歲的小姑娘,「小姐,您看,這可是我哥哥親手捏了燒製而成的,一支只要二十文。」
「二十文?」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瞧著其中一枚被捏成狐狸模樣,尾巴卻被拉長了不少,成為簪身的模樣,倒是記不起在哪裡曾經看到過一樣的。
錦笙瞧著那簪子的模樣,也頓時瞳孔縮了縮,好似她也見過一樣的。
「小姐,這……這支二十文。」那小姑娘似是有些羞怯。
洛傾雪猛然回過神來,「這些我都要了,給我包起來吧,華香付錢。」
「您,您都要了?」那小姑娘似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這麼順利地將簪子都賣了出去,還有些磕磕巴巴的。
「嗯,有什麼問題嗎?」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
「沒,沒有。」小姑娘很是開心地將所有的簪子全都包在一個簡陋的木盒子裡,然後遞過去的時候,耳朵還有些微紅,「我,我們買不起好看的錦盒,所,所以……」
「不妨事。」洛傾雪淡淡地笑著。
「一共五十七支,給,給一兩銀子就好。」那小姑娘倒是極為大房,洛傾雪淡淡地笑著搖搖頭,從華香手裡取過兩錠碎銀子,「這簪子我很喜歡,拿著吧。」
「不,不要,這太……太多了。」小姑娘倒是幾位淳樸。
「砰——」
小姑娘拒絕的話還沒說完,陡然就聽到一聲巨響,原本小小的攤鋪被打翻在地,「太多了是嗎?小荷花兒,我說,你這個月的保護費還沒交呢,嫌多了就都給大爺就行了。」
洛傾雪頓時眉宇微微顰蹙著,洛青雲和洛傾寒也上前一步將洛傾雪護在身後。
她轉身,瞧著不遠處,近十名同樣高大強壯的男子,張牙舞爪,那些攤販無一不是小心翼翼地拿出銀子陪著笑臉將人給送走。
小姑娘死死地捏著兩錠碎銀子,「不,不,張大哥我求求您,求求您,這是給我哥買藥的救命錢,求求您,明天,明天賣了簪子我一定湊錢給您,求求您了,張大哥。」
「你們到底還有沒有人性,沒聽見人家說這是救命錢嗎?」華香出身江湖,也曾是熱血兒女最是看不得這些欺軟怕硬的傢伙,當下就站出來。
「喲呵,有人出頭了,不錯嘛。小荷花兒。」那被喚作張大哥的男子頓時朝著華香邪氣一笑,「既然你要出頭,那你就替她給了這錢不就行了?」
「給,我給你媽個屁。」華香當下揉了揉拳頭,一拳朝著那張大哥的眼睛打過去。
「咚——」
只聽見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響,原本還熙熙攘攘,熱鬧非凡的街道頓時鴉雀無聲;那張大哥也是鬧了,在這條街上耀武揚威這麼多年還沒吃過這麼大的虧呢,「他媽,你知道老子是誰嗎?敢打老子,老子要你的命!」
「大哥,你沒事吧,大哥。」「大哥……」
「都愣著幹什麼,還不快跟老子上,把那小娘們兒拿下,到時候讓老子玩兒高興了,讓你們也樂呵樂呵!」
「是,大哥。」
「……」
瞧著那猛然圍過來的一群人,小姑娘已經哆哆嗦嗦,「張,張大哥,錢,給,給你,求求你,饒了他們吧,求您了!」
「呸!給老子滾一邊兒去。」張大哥一把拎起小荷花兒往旁邊一扔,洛傾雪也有些看不下去,看著小荷花落在地上,額頭上撞出一個大包,她咬著牙。
華香頓時眉宇微微顰蹙著,「小姐,我……」
「不妨,這種人渣敗類,給我好好的教訓。」洛傾雪沉著臉,如果那個人光是收保護費那還沒什麼,畢竟民間有民間生存的法則和規矩;但瞧著這些人囂張的模樣,就知道平日裡沒少欺男霸女,魚肉百姓;既然是讓她撞上了那便當是替天行道了。
見自家小姐開口了,華香頓時像是被解開了枷鎖的獵犬,雙手靈活地揉了揉,在近十人的圍攻下卻絲毫不落下風,不一會兒那些人便紛紛倒在地上。
華香一隻腳踩在那什麼張大哥的胸口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女俠饒命,女俠饒命啊。」張大哥再也囂張不起來,反而不斷地求饒著。
「怎麼,不是很囂張嗎?你知道本姑娘是誰嗎?」華香也不是個好相與的,「想讓本姑娘陪你玩玩兒,哼,本姑娘就陪你玩玩兒。」
那邪氣凜然的模樣,饒是洛傾雪都沒有見過這般冷厲嗜血卻偏偏又冷靜得像是無情般的華香;只見她狠狠地抬起一隻腳,朝著那個張大哥的胯間,然後狠狠地用力。
「啊——」
一聲撕心裂肺的痛呼,響徹整個雲都上空;在場所有的雄性生物都不由得身子微微顫了顫,不著痕跡地用面前的東西遮擋住自己的某樣東西。
「你,你……」張大哥雙目崩裂,面色扭曲,那痛苦的模樣看著華香很是不可思議。
「本姑娘這叫做替天行道!」華香昂著下巴,轉頭掃著倒在地上,或捂著胸口,或捂著小腹的其他人,那些人趕緊打了個打哆嗦,跪倒在地,「女俠女俠,小的不敢了,真的不敢了;女俠饒命,女俠饒命啊。」
「都給本姑娘滾!」華香沉聲。
洛傾雪卻是淡淡地笑著,斜睨了眼那張大哥的股間,嘖嘖,除非師父重新活過來,只怕他這輩子算是毀了;就算是她和兩位師兄,只怕都沒有這個能耐呢。
「小姐。」華香耍完了威風,這才想起自己已經不是在天機閣,而是……頓時硬著頭皮訕笑著,「小姐,那,那個……」
「咳,咳咳。」洛青雲單手握拳放在唇間輕輕地咳嗽兩聲,「時間不早了,妹妹,我們還是回去吧。」
洛傾雪轉頭看著那原本擺攤的眾人此刻全都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們一行,也很是有些無奈,「行了,回去吧。」
「走這邊。」瞧著洛傾雪的動作,洛青雲猛然拉著她的手腕,朝著與鎮北侯府相反的方向走去。
洛傾雪起先有些疑惑,不過隨意又瞭然。
他們出來雖然是便裝,又披著冪離,但到底發生這種事情情非得已,只是那些人,洛傾雪眉宇微微顰蹙著,那枚簪子實在是太過奇怪,那種熟悉感,讓她只覺得有些莫名。
「妹妹,你怎麼了?」敏感地察覺到洛傾雪的情緒有些不對,洛傾寒停下腳步。
「沒什麼。」洛傾雪抬起頭勉強地扯出一個笑容。
「……」洛傾寒頓時心沉了沉,竟然膽敢破壞自己寶貝妹妹的好心情,想著他那原本清澈的眼底頓時染上了三分暗色……他們,都該死。
剛回到素瑤居,洛青雲和洛傾寒就借口離開;而洛傾雪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也沒有在意他們那意味深長的表情。
「小姐,您怎麼了?」錦笙有些擔心地瞧著自從剛才街上出事之後就一直呆呆愣愣的洛傾雪,語氣帶著十足的擔憂;眼角還狠狠地瞪了華香一眼,肯定是這個傢伙太剽悍,嚇著自家小姐了。
華香也自覺失理,縮了縮脖子。
剛才回來的時候,齊悅、秦霜、漱玉她們三個已經輪流批評過她了,她也知道自己只要開始打架身體就會自動進入另一個模式;這一點齊悅、秦霜和漱玉可是深有感促;別看這丫頭平日裡瘋瘋癲癲的,當真打架認真起來,那可當真是不要命的。
身為殺手,便要隨時做好被殺的覺悟;她們前二十年都是這麼過來的,那是他們的信仰,活著,只要活著;然後讓對方死。
洛傾雪卻有些恍然,抬起頭望著錦笙,笑笑,「沒什麼,你們也累了,都去休息吧。」
錦笙眉頭緊鎖,轉頭朝著華香她們搖搖頭,示意她們離開;漱玉拉著不肯離開的三個人走出房門,之後,華香還倔強著,「你幹什麼。」
「你呀!」漱玉狠狠地戳了下她的額頭,「你難道忘了閣主的交代?」
「自然沒有。」華香癟癟嘴。
「沒有最好。」漱玉冷聲,「小姐是閣主的救命恩人,你看看小姐都被你嚇成什麼樣子了,你,你說你……你難道就不能用文明一點的方法?閣主教的東西難道你都記到狗肚子裡面去了?」
華香,「……」
「想要讓他不能人道,斷了他的子孫根自然是好,但你能不能稍微文明那麼一點點,直接斷了他的脊椎不是更簡單?」漱玉戳著她的太陽穴,只是這話卻讓已經回過神來的洛傾雪不由得對漱玉這個瞧著溫婉沉著的丫鬟另眼相待。
斷了脊椎,這才是更殘暴的好伐?不僅讓人家不能人道還半生不遂,她現在都有些好奇,她們口中所謂的閣主究竟是用什麼樣的方法才能調教出這四個奇葩?看來那平日裡瞧著清冷的齊悅,寡言的秦霜也有她們所不為人知的一面呢,只是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呢?
「小姐,你沒事吧?」錦笙抿著唇,「奴婢已經讓銀珂煮了安神湯,您用一點然後去歇會兒吧。」
「沒事,對了我們今天買的那些簪子呢?」洛傾雪搖搖頭,淡笑著。
「都在這裡了。」錦笙從旁邊的桌子上取來那個簡陋的木盒。
洛傾雪含笑從裡面取出那隻狐狸的瓷簪,拿在手上細細的把玩著,記憶在腦子裡轉了一圈兒卻怎麼都想不出來,自己到底是在什麼時候見過一枚這樣的玉簪。
「錦笙,瞧著,是不是覺得在哪裡見過?」
錦笙頓時心裡「咯登」一聲,眉宇微微顰蹙著,「是瞧著挺眼熟的。」
「我有這麼一枚簪子嗎?」洛傾雪終於問出自己心頭的疑問,事實上自三年前開始她對自己的那些首飾便沒有怎麼在意過,容末每年都會讓通寶齋的掌櫃送來一批;縱然雲靜安已經不在雲都,蘭師傅仍然每個月按時送自己新製作好的珠釵翠環過來;還有府上每個季度的份例。
只是為什麼,她獨獨會對這樣一枚簪子感到熟悉呢。
錦笙眉頭緊鎖,「奴婢記得應該是有過的,小姐您稍等,奴婢去找找。」
「也好。」洛傾雪淡淡的笑著。
只是她們都不知道,在她們離開之後;原本還表現得一副小心翼翼、痛哭流涕模樣的小荷花卻是眼角飛快地閃過一抹厲色,然後三兩個閃身趁亂直接消失在大街上;那樣靈活的身影,卻實在不像是一個十二三歲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
「怎麼樣,事情進行得如何?」
城外的一個破廟內,小荷花單膝跪地,垂首,「啟稟主上,那平安郡主果然一眼看中了那枚小狐狸的簪子。」
「哦?」身著黑色長裙,瞧著應是女子模樣的人背對著小荷花,負手而立,語氣帶著些許的不屑,又好似絲毫不意外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