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下人,察言觀色本就是生存之道。所以,就在洛永煦視線透過來的那一剎那,暖夏就察覺到了,只是她的心裡卻很是矛盾,要將這事攬下來嗎?
以往宋芊芊所做的事情,扣到她們身上的帽子也不算少;可這次卻不一樣,那……那是一條人命啊。她們四人當中就屬暖春姐姐對小姐最是維護,可結果呢?剛才宋芊芊為了逃生將暖春推往馬刀尖上的情形仍舊歷歷在目,這次是暖春姐姐,那下次呢?
下次死的,會不會……會不會就是她暖夏?
越想暖夏的心就越慌,隨著時間一點點流逝,馮素煙的心也越來越沉,在別人看不到的角落,她雙眼死死地盯著暖夏,薄唇嚅了嚅。
暖夏的心頭一驚,咬著牙心一橫。
「砰——」
她驟然雙膝跪倒在地,發出一聲悶響,「不,不是小姐,都是奴婢,是奴婢的錯。當時奴婢被嚇呆了,奴婢不是故意的,求侯爺饒命,求郡主饒命。」
「咚——咚咚——」
每說一句,她便磕到地上一次。大道上的土泥瓦石頗多,很快暖夏的額頭便破出了血,鮮血順著額頭滑到臉頰,「求侯爺饒命,求郡主饒命!」
「夠了!」
洛永煦再看不下去,他面色也越發的難看,「讓三皇子見笑了。」
「洛候客氣,不過平安到底也是我們皇家的血脈,此事卻是萬不能就此揭過的。」雲景疏語氣真誠,嘴角的笑意尚未收回,「不如此事就交給順天府尹吧,那高老大的黑風寨的確也算是雲都一害,能除了也是為國為民的好事。」
洛永煦低下頭,「三皇子說的是。」
「……」聞言,馮素煙卻是臉色驟然大變,這,當真徹查起來,不,不……她不能坐以待斃。
她深吸口氣,死死地擰了宋芊芊的腰側,而後對著她暗道,「裝暈。」
宋芊芊原本還沉浸在暖春的死中,可卻被腰上的疼痛驚醒,抬頭瞧著馮素煙眼中儘是不可思議,再聽到她的話,就算再不情願,也不得不故作纖柔弱柳扶風模樣,靠在馮素煙懷中輕輕抽噎著,猛然像是一口氣沒提上來,直挺挺地暈了過去。
「芊芊,芊芊!」馮素煙抱著宋芊芊,急切地驚呼兩聲。
洛永煦也有些急了,抬頭看向三皇子,「這,芊芊向來身子孱弱,今日又在此受驚,微臣一行得快些趕回雲都,三皇子,咱們就此別過。」
「也好。」雲景疏點點頭,卻是逕自將自己身上的玉珮取下給洛傾雪帶上,「皇爺爺欽賜四字封號,寄與了他老人家對你的無數期盼和祝福,表姑姑雖然去了,可她若是知道你這般走得也不會安心的。」
只是短短的一句話,卻是讓洛永煦,孟氏,馮素煙悉數愣在當場。
太祖皇帝的期盼和祝福,大家都明白的。平安和樂,誰不希望能一生平安和樂,順遂無虞。三皇子這是在借太祖皇帝敲打他們?
想明白之後,洛永煦心頭又有些不高興了,不過表面上卻仍舊一副恭謹的模樣,「三皇子教訓得是。」
「呵呵,洛候客氣了;本皇子不過關心關心表妹,何來教訓之說。」雲景疏只是淡淡的笑著,「時辰不早,就不耽誤洛候的行程了;梓旭,取了本皇子的令牌,讓順天府尹務必親自審理此案;順便將那丫頭的屍體給張府尹送去吧。」
「是,屬下明白。」
梓旭低著頭,應答一聲;話音未落,卻是足尖輕點,落在馬車車轅上,上面本也沒多少東西,也早就被平喜帶著人清理出來了。馮素煙和宋芊芊也被錢嬤嬤攙扶著,下了來,畢竟是染血不祥。所以,此刻馬車上就唯有暖春的屍體而已,梓旭落在車轅上,馬鞭一揚,馬兒急蹄,絕塵而去。
「嬤嬤,錦笙你們也起來吧。」
洛傾雪始終臻首低垂,像是受盡了委屈般,「暖夏與芊芊並排而坐,許是你們看差了。此事既然有順天府尹張大人接手,你們該相信張大人會還我們一個公道的。」
「雪丫頭說得是,不過現在少了一輛馬車,丫頭還是與祖母一起吧。」孟氏拉著洛傾雪的手,對於這個在危險中仍舊不忘自己的孫女,她現在可是滿心滿眼的疼愛著。
洛傾雪點點頭,「是,謝謝祖母。」
「傻丫頭,咱們祖孫說什麼謝吶。」說著,洛傾雪和田氏一左一右攙扶著孟氏,旁邊的錢氏卻是恨恨地,險些咬碎一口銀牙,這洛傾雪的命可真夠大的。
洛永煦瞧著旁邊跪坐在地上摟著暈過去宋芊芊的馮素煙,心中歎口氣,「母親,芊芊這個樣子,素煙定是要照顧她的,孩兒也與你們一道吧。」
原本他倒是想去與馮素煙、宋芊芊兩人一道的,可到底是要避嫌。
「哼。」孟氏想到之前,洛永煦竟然只顧著馮素煙,忘了洛傾雪不說,甚至連她這個娘都沒來得及問候一聲,當真是……想著,不由得從鼻子裡發出一聲輕哼,可到底是自己的兒子,也沒有拒絕。
……
沿路上,縱使風景如畫,美麗如花,可被那突如其來的劫殺打攪,眾人都再沒有了心上的心思。
「老夫人,時辰不早,您先用些糕點墊墊肚子吧。」田嬤嬤從車廂中茶几暗格處取出食盒,錢嬤嬤也上前搭手試了試溫度尚還溫著,遂對著孟氏道,「您也該用藥了。」
孟氏蹙了蹙眉,瞧著左右分坐的洛永煦和洛傾雪,只在心中歎口氣,永煦這做得也實在太過了些,「雪兒、永煦一起用點吧。」
「是。」洛永煦轉頭瞧了瞧洛傾雪,抬手取了塊桂花糕,「我記得你最愛桂花糕,吃點吧。」
「謝謝父親。」洛傾雪的聲音非常低,好似仍沉浸在恐懼中未回過神來般;拿著桂花糕卻只是小口小口地咬著。
田嬤嬤又倒了一杯溫水遞給孟氏,「說起來,老夫人,老奴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洛傾雪低著頭,裝作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心中卻是腹誹著:不當講。
孟氏卻是抬起頭,「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