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城市,都會把動物園建在遠離市中心的郊區或者更遠的地方。
大概是這種因為傳統的娛樂場所已經跟不上日新月異的時代變遷,提不起人們的遊玩興致,其微薄的門票收入不足以和市區黃金地段的高昂地價保持一致。
或者是因為動物園中不時傳出的野獸嘶吼和陣陣惡臭與繁華喧囂的所謂現代化文明衛生城市格格不入。
當然,也有可能是為了防止動物脫逃危急到市民的安全帶來更多不必要的麻煩。
總入,這裡的環境通常比市區要安靜祥和了許多,走進這樣一個野生動物園,就像走進了一個完全不屬於這個時代的世外桃園,讓人們回味起只有在電視畫面中見到過的祖先們古樸清新的生活場景。
兩名衣衫破舊面容憔悴的中年男子心驚膽顫的看完剛才那一幕,目送詭異的忍者和美麗的血族、以及神奇的東方道士先後離去,強壓著心臟突突的狂跳,似懂非懂的聽范加等人述說另一種恐懼。
他們也許是為了生存苦苦掙扎的流浪者,也許是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潛逃者,這些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熱愛生命,即使是這樣苟延殘喘的活著,卻比很多貌似瀟灑的人活得更加堅定和執著。
他們屏住呼吸,用力蜷縮著身子,緊張得幾乎就要暈了過去。他們不知道這幾個紅頭髮老外是什麼人,也沒有聽明白他們在說些什麼,但是他們能感受到來自對方的危險。
看他們如此從容不迫的出現在詭異的忍者和可怕的吸血鬼之後,兩人也知道他們不會是普通人,說不定他們比先前的那些還要可怕。
他們一生中從未像現在這樣深刻的反思自己前半生究竟做過什麼,遭到如此報應,竟然遇上了這麼可怕的事物。
一道苗條的黑影出現在兩人身後,年輕的黑甲女騎士無聲無息的靠近兩人,纖巧的手掌輕輕貼向兩人,金色的長髮閃過,手中白光一閃既沒,兩名中年人腦中騰起一陣如濃霧般白茫茫的空白,身體無力的萎頓下去……
所有的思維都定格在昏迷前的那一瞬,那裡只有黑暗,像夢境一樣的黑暗。當他們再次醒來的時候,將會完全忘記剛才所發生的一切。
尊貴的教士們通常不會讓太多的人知道有諸如血族狼人這樣的異端存在,就像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他們無法接受地球不是宇宙中心的事實一樣,因為這無疑會破壞教延的威嚴和上帝無所不能的偉大形象。
既然有這樣一個正義的化身存在,世界上怎麼還會有邪惡,怎麼會還會有嗜血的異族……
而作為上帝虔誠的信徒,無助的人們又怎麼會面對來自他們的威脅?
所以教廷的人總會在最短的時間裡,讓那些對自己信仰產生懷疑的人忘記看到的一切,更不會讓他們把這種事傳播出去。
鐵十字軍團並不屬於教廷的直系力量,但他們有著相同的宗教信仰,所以他們也同樣接受來自上帝的祝福,當然也會偶而幫助教廷做一些本是他們職責之外的事,以維持信徒們對信仰的忠誠,同時也維護自己的信仰。
對於曾經見到過所謂異端的普通人來說,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至少他們不會因此而矛盾,不用長久的生活在恐懼當中。生活在殘酷現實中的人們,總是需要一點信仰的。
女騎士伸手扶住兩名軟軟倒下的中年人,輕輕的放在地上,沒有讓他們的身體發出一點聲響,眼前還浮現著琪拉兒明郎的俏臉和眼中偶而閃過的憂鬱和無奈:那就是姐姐的女兒嗎?她長得真漂亮,就像親愛的姐姐一樣。
她已經記不清姐姐的樣子,她離開的時候自己還只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女孩,但她記得她身上淺淺的香氣,記得她迷人的眼神,在睡夢中,常常有那樣一雙眼睛關切的注視著自己。姐姐,是她在世上唯一的親人,更是記憶中唯一的親人,當然也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布魯斯痛苦的搖頭向回走去,讓他現在去面對葉飛的確是一件讓人頭疼的事,他不敢想像,如果那位陰險的深藏不露的中國小警察一時克制不了自己的情緒,他的身上也會毫無疑問的出現兩個巨大的空洞,雖然他有著令人驚歎的自我癒合能力,卻沒有把握能在那樣的攻擊下保住性命,那根本就是比聖騎士更加可怕的攻擊。
好在他還有不算充足的一點時間去進行思考:這是多麼美麗的城市啊,情緒低落的公主殿下和疲憊不堪的中國警察大概不會太早回到酒店,也許他們會趁著這美好的夜色和清新的空氣去海天相交的江畔看看日出,在金色的陽光中呼吸浪漫的空氣,對於戀愛中的人來說,那該是多麼讓人開心的事。
布魯斯衷心的祝福,尊貴的公主殿下和神奇的中國警察之間能夠迸發出最為熱烈的愛情之火,到沉悶的酒店之外去精心培育他們弱小而堅貞的愛情之花,哪怕是一個小小的汽車旅館也好。
因為他需要足夠的時間去考慮,應該選擇一個什麼樣的方式表達自己的歉意,而又不引起對方的反感,時間越多越好。
蘭德幸災樂禍的跟在布魯斯身後,擠眉弄眼的壓抑手舞足蹈的衝動,范加卻在這時突然停下了步子,臉上閃過一絲驚訝的神色。
他早注意到隱藏在暗處兩人的呼吸,由於水土不服長期胃口不好,正直壯年的血族對於心愛的食物總是異常敏感。
但他比自己的同族更擅長克制內心真實的,知道管好自己的牙齒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不過這並不影響他對食物的關注。
就在不久以前,他腦海中熱氣騰騰的美味佳餚突然失去了生氣,彷彿陷入無盡的長眠之中,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在歐洲他也曾經見過類似的情形,他們變得安寧祥和,忘記了曾經讓他們心顫的景象,只是,那樣的情形不是通常發生在血族離開之後嗎?
這一次有點奇怪了。
范加轉過身,面對矮小濃密的灌木叢:「親愛的朋友,難道你不知道清晨樹林中潮濕的空氣會影響你的健康嗎?如果你來的目的為了我們,也許面對面的交談會更合適一些。」
年輕的女騎士吃了一驚,她的行動很謹慎,為什麼還是沒能躲過對方的耳朵?血族在教廷的狙擊下生存了上千年,的確不是偶然。女騎士走出陰暗,臉上還帶著隱隱的驚詫。
范加看著女騎士,她的容貌讓他想起了尊貴的大公夫人,同樣潔淨無暇的面容,同樣閃亮迷人的金髮,同樣高貴典雅的氣質,難道這僅僅只是巧合?
范加點了點頭:「原來是鐵十字軍團,我還以為是可憐的聖徒呢,難怪會這麼不小心,你們總是這麼莽撞,卑鄙的教廷又讓你們來作替死鬼了嗎?」
他戲謔的語氣令女騎士感到憤怒,同時也感到發自內心的無奈,他說得沒錯,十字軍團總是有意或無意的充當著教廷的工具,在教廷和黑暗一放的戰爭中,最早衝鋒的通常都是以武勇著稱的鐵十字軍團。
當然,他們的部隊也是最早喪命犧牲最大的,和他們相同命運的是黑暗一族中最擅戰卻也最不會思考的狼人,也許狼人簡單的頭腦會認為死在戰場是他們最高的榮譽,至於為什麼而戰,為什麼而死,他們好像並不在意,但鐵十字軍團的騎士們也會這麼想嗎?
他們聰明的頭腦會認為那樣的死亡僅僅是為了信仰嗎?
大概所有的軍團騎士都會對此表示懷疑,但身為騎士,作戰是他們的天職,為什麼而戰並不由他們決定,戰爭,帶給他們的不止是傷痛或者死亡,還有無盡的迷茫。
這,真是一件可悲的事。
范加看出了女騎士臉上的憤怒,也看出她先前的疑惑,優雅的躬身行禮:「尊貴的騎士,很榮幸能在這裡見到你,如果在歐洲,想要這麼平靜而又真誠的面對面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我知道你有什麼疑問,奇怪我為什麼會發現你,對嗎?」在女士面前,范加總保持著自己貴族的風度,展現自己最迷人的一面,即使面對敵人,他也不會例外,如果她不是敵人,那麼他會溫柔的握起對方的小手,獻上最深情也最癡迷的一吻,告訴她他是多麼的為之傾倒,他的心在剛才的那一瞬已經被徹底融化,如果條件允許的話,他會提出一個不算唐突的約會,通常他的願望都能得到滿足。
女騎士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然後為自己的表現深以為恥:在血族的面前應該表現出無比的仇恨和厭惡,而不應該是這樣的友好。
她一直以為:血族幾乎就是她生命中的全部,因為她的心中充滿了對他們仇恨,當她見到他們時,她會燃燒起仇恨的怒火,她會失去理智,用手中的長劍,將他們絞成碎片。
但事實上,她好像並沒有自己想像的那樣仇視血族,黑暗和光明的關係也許不止是對立,還有相互間的吸引。
多麼可愛的神情啊!
范加望著女騎士臉上刻意擠出的憤怒神情好笑的想。
多年以前,他曾經見過同樣的神情,那位可愛的金髮燭女孩來到古堡,對一切都感到好奇,這樣的好奇戰勝了她內心的恐懼,顯得那麼迷人而且充滿活力。
如果范加沒有記錯的話,那一天他看到了大公殿下臉上久違的笑容,那是他青年時代最真誠的笑容,但在他成為家族新的領袖之後,范加再也不曾見過同樣讓人傾倒的微笑,從坐上寶座的那一刻開始,他得到了永生,卻像沉舊的古堡一樣永遠失去了活力。
他看到大公眼中迸出的年青的火花,那樣的笑容會讓任何女人融化,女孩看著大公殿下迷人的笑臉,突然間紅了臉,手足無措的想要移開自己的目光。
那以後的日子是古堡自建成以來最富有活力的日子,芬芳的鮮花佈滿了古老的宮殿,醉人的花香瀰漫在宮殿中的每一處,歡快的笑語在走廊中流傳,燦爛的陽光照耀了古堡中的每一處角落,人們的臉上寫上了和陽光一樣燦爛的笑容,那是多麼讓人懷念的日子啊,也許血族畢生所追尋的,正是這樣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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