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明宣艱難的一笑:「我到處學習巫術想要為老二老三報仇,為了得到苗巫秘術還上當受騙放出了鬼巫之王,被人要脅了二十來年,卻不知道原來我方家原來才是苗巫正統,早知如此我何必費這麼多功夫,到頭來落到這種下場,只可惜沒能替老二老三報仇,我死不甘心啊!」
方明宣哽咽道:「明宣,大哥對不住你,老二老三的仇我早就幫他們報了,他們雖然多行不義,那些降頭師也絕非善類,我找了他們十多年,終於在三年前讓我找到了,那時他們正收養童鬼謀人錢財,我在他們身上下了金蟻蠱毒,讓他們每天受金蟻食髓之痛,最後一一自盡身亡。」
方明然的眼裡罕見的閃過一下狠毒的光芒,稍瞬即逝,王然心中一凜:雖然方明然給自己的印象是敦厚善良有仁義長者之風,但終究是苗巫傳人,說到殘忍無情,他也不會比任何人差。這時不由又擔心起方欣來了,不知道她要真學了鬼巫之術會不會性情大變。
方明宣目視房頂哈哈笑道:「好好,這下我就安心了,先前還有一件事讓我擔心,就是丫頭被鬼巫之王劫走,怕她出什麼意外,聽了大哥的話我也就不擔心了,還有,我先前立下遺囑,我死後豐海由丫頭繼承,算是我送給他的彩禮,他這個不爭氣的叔叔一輩子想著報仇,到死一事無成,就連像樣的彩禮都拿不出手,還是從大哥手上騙來的,呵呵……」
方明宣的聲音越來越低,目光投向王然,王然知道他的心意微微點頭說道:「方叔叔你放心吧,我會照顧好阿欣的,還有,我對靈仙之術有些心得,不如你也來修修靈仙如何?」
方明宣爽朗笑道:「我這麼多年助紂為虐罪孽深重,能在臨走之前了確心願已經是上天保佑了,哪裡還敢奢望修什麼靈仙,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王然看他說這話時中氣十足,顯然是迴光返照。
果然,說完這句話方明宣的精神重又萎靡不振,看了看王然,握著方明然的手,安祥的閉上眼睛。
王然本想提議讓他和鳴崖等人一同修煉靈仙,但他了無牽掛走得這麼平靜,停止呼吸的同時魂魄也一起沉眠不起,以王然元神之眼也只看到他潔白淺淡的魂魄晃了一晃便消失不見,心裡還是不免有些傷懷。
「明宣……」方明然的話哽在喉頭,兩滴老淚順頰而下,王然轉過臉去,看著窗外一片秋枯夏榮葉落花開的小花院,和那隱隱現於東方的火紅霞光。生命,總有開始的時候,也有結束的一刻,但生命的記憶卻永遠存在於蒼茫大地,有人會被記得,也有人會被遺忘。
「方欣怎麼辦?」過了好一陣,王然才不無憂慮的問道。
「你不用擔心,鬼巫之王看中的是她的靈魔心眼,我們方家每隔幾代就會出一個像她那樣的人天生通靈的人,對巫法領悟力極高,因為我們對傳人挑選極為嚴格,所以通常都會等到成年後才會選出傳人,我怕她被外人看出不同,封了她的魔眼,等她定下性子再決定傳不傳她,這次就算鬼巫之王不教她巫術,我也會開了她的魔眼立她為傳人,我想那鬼巫之王也不會言而無信跟她為難,我們不用太過擔心,她如果真能學到鬼巫秘術倒是她的福氣,到時候報仇又多一分把握。」
「報仇?」王然有些驚訝。
「滅門之仇當然要報,一百多年來我方家的傳人都沒有停止過報仇的念頭,只要選好門人傾囊相授,自己就會悄悄向南北兩巫尋仇,當年的南北兩巫門主都先後死在我方家手中,只剩一個問石齋老人,我先前不敢出手救人,就是怕洩露了家族的機密,哪知道一時猶豫竟害了明宣的性命,唉!」方明宣唏噓不已。
「到時候我一定全力相助!」王然對巫門恨極,聽說尋仇豪氣勃發,如果寧遠飛在場的話一定會再次感慨何為平常道心。
「我先謝過了,不過我方家的事千萬不要讓外人知道,如果洩露出去說不定又有滅門之禍,你要切記切記。」方明宣點頭又說道,「還有一件事我要求你,我現在送明宣回家,不知幾時才能再回大陸,阿欣外柔內剛,性子其實非常倔強,萬一她回來了,知道明宣的事一定急著報仇,我不想她走上明宣的老路,你要幫我看著她才行。」
「方叔叔你放心吧,我不會讓她亂來的,這幾天我會尋找她們的下落,如果能趕在她知道事情之前找到蒼石老人,那就萬事無憂了。」看看天色漸明,王然告辭離去,最後回望方明宣一眼,看看才不過一兩個鐘頭的時間,他好像又老了十多歲,不由低聲長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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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間有一絲朦朦朧朧的亮光,分不清是落月的餘輝還是朝陽的彩霞,將青灰的天空和漆黑的大地分成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一道黑點從遙遠的天際漸漸飛近,越來越大,像是一隻展翅翱翔的黑色巨鳥,消失在水露濕寒的山間。
這是一座普通的兩層小院,在南方的很多郊區或者鄉村,這樣的小院曾經風行一時,到現在仍然隨處可見。
小院的主人無人知曉,村民們甚至記不清這座位處山腰的小院建於何時。
在記憶中,它好像很早很早就存在著,又好像是一夜之間由蟲蛇密佈的山間聳立而出,同時也莫名其妙的出現在人們遙遠的記憶中,沒有人能確切的說出他到底建於何時。
很少有人看到這裡有人進出,但人們都知道這裡住著有人,這種想法是那麼的根深蒂固,就好像是與生俱來的想法。
人們也堅信一點,這裡除了有人,還有,鬼。不知從何時起,曾經喧囂嘈雜的山間突然間安靜了,曾經橫行於山道的毒蛇野獸消失得乾乾淨淨。這一切,都是發生在這座小樓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之後。
有人好奇的帶著恐懼靠近小院,也有人無意之中走近它的身旁,他們都不約而同的失去了當時的記憶,留下的只有深深的黑色的恐懼,隨後不久,他們就毫無預兆的在莫名的恐懼中死去,死得安寧而毫無痛苦,但留給他人的,卻是毛骨悚然的涼意。
沒有人知道,在這平凡小院的下面,還有一個更為龐大的空間,整塊整塊長有濕苔的青石築建出高大的牆壁、平坦的地面,曲折的迴廊,高大的圓柱支撐起這雄偉卻又詭異的建築。身處其間,沒有人會懷疑這是歐洲最為古老的城堡,也沒有人會相信在這城堡之外竟還有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熊熊的火柱在城堡中四處可見,撲撲的閃動著火苗,一隻劫後餘生的小灰鼠悄悄的探出尖尖的小腦袋,好奇而又警惕的四處張望。
它已經整整三天沒有吃過東西,極度的飢餓和疲勞象猛烈的暴風雨一樣折磨著它,讓它忘記了同族們悲慘的命運。為了生存,它必須要作出選擇,必須以生命作為賭注。
不過很快,它就不用再受到飢餓的摧殘,不用再為了生存冒險。一片巨大的黑影籠罩著它,鋼鐵的寒光在它的頭頂象十字星一樣耀動,它害怕得忘記了飢餓,也忘記了生存,它聽到自己骨骼斷裂的喀嚓聲,感覺到鮮血噴出體外時的輕鬆,它的苦難生命終於結束了。
原清清脆甚至是輕快的腳步聲迴盪在空曠的城堡中,他的鋼靴在青石上踏出一道道淺淺的腳印,他的每一步都走得非常均勻,就像經過精確測量一樣,他每一次抬腳落下,用的力量都是那麼的統一,以至於他的每一道腳步聲聽起來毫無差別,一樣的節奏,一樣的輕重,單調而且規律。
對於其他人來說,這聲音卻是如此的沉悶,像一柄重錘,重重的擊打在每個人的心間,他們戰戰兢兢不敢仰視,努力平息自己的呼吸。
很靜,很靜,除了原清的腳步聲,人們只能聽到彼此間急促的心跳。
「呯」,尼奧被重重的扔到地上,和他一同遭受厄運的還有梅塞爾加,不過他比較幸運,已經感覺不到任何痛苦,尼奧甚至開始羨慕起他來,他死得還算光榮,能為他的家族、為他們的軍團留下永久的榮譽,而自己呢?留給家族的只會是恥辱,甚至連恥辱都沒有。
他突然想到了犧牲深淵,那是用黑暗一族的鮮血融成的祭池,每一代新生的黑暗一族都會在其中接受洗禮,感受先代的輝煌,也繼承先代的力量,也有人會在成年後再次投身祭池,卻絕對不是接受什麼洗禮,而是把他們微不足道的力量以一種並不大情願的方式奉獻給偉大的聖殿。
像所有的黑暗一族一樣,尼奧也曾接受過來自犧牲深淵的力量,他絕不願意第二次投入其間。
「王子殿下恕罪。」尼奧沒有浪費哪怕一秒鐘的時間,以最快的速度跪倒在地,身後先前逃去的人如夢初醒,呼拉拉跟著跪倒求情。
原清彷彿沒有聽到他人的聲音,緩緩走上長梯坐上寶座,整個人隱藏在黑暗的陰影中,只有一雙閃亮的黑眸隔著冰冷的鋼鐵面具居高臨下俯視下方。
「王子殿下請恕罪,我並不是有意臨陣脫逃,只是為了完成您交待的任務才、才……」先前自行離去命命梅塞爾加和尼奧斷後的中年人忐忑的說。
「通知影子騎士薩爾加,告訴他他的弟弟死了。」原清無情的打斷了他的話。
中年人絕望的癱倒在地:薩爾加是黑暗一族最強大的戰士之一,深得恐懼魔王的喜愛和信任,在聖殿地位極高,幾乎與王子殿下齊名,而蘭斯布齊亞家族被譽為最古老的黑暗一族、聖殿的基石和支柱,如果讓他們知道梅塞爾加的死迅,後果簡直不敢想像。
中年人不敢預測自己的命運,一個小小的黑暗議事官,根本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在聖殿的眼中,他不過是一顆小小的棋子,為了平息蘭斯布齊亞家族的怒火,自己的命運就像狂風中的燭火,一吹即滅。
議事官跪俯在地,緊貼著地在的臉突然扭曲,露出猙獰的笑意,憤怒的火焰在心中燃燒,他簡單的大腦在剛才的瞬間變得靈通起來,兩百多年來這是他第一次清醒的思考一個問題,也第一次想明白了一個問題。「命運,這就是我的命運。」他對自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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