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殺手見王然轉身,知道計已敗露,舞動兵器一同殺來。
只見王然十指如勾雄鷹展翅,鐵腿後擺虛踏九宮,正是祖傳的三十六路鷹爪功之鷹飛九落。這招式雖然平淡無奇,其後卻含著無數後著,退可守,進可攻,乃是王家鷹爪功的精妙招數。
想當年王家一代宗師就以這招面對中原五傑聯手齊功,最後力挫群雄,打響了他王家大力鷹爪的名頭。
高手,果然是高手!
兩名殺手心中疑懼不知該退該進。
「啊呀」「救命啊!」
王然一聲驚呼,張大了嘴滿臉驚恐,身子向後一翻如石塊般滾身下落,轉瞬間消失不見。可憐他一身金鐘罩鐵布衫十三太保橫練,卻從未練過凌波虛渡的輕身功夫。
卻原來他那後擺的一記鐵腿,正正踏在了虛空之上!
兩個殺手面面相覷,隨即撲到橋邊便見王然的身影飛速下墜,越來越快越來越小,果真如蒼鷹展翅翱翔九天,可惜卻止不住下沉之勢,最後變成一個小黑點消失在雲霧之中。
「走吧,王然既死,你也可以回京覆命了。」師兄在橋邊站立良久,最後長歎一聲說道。
「師兄你這是?」
「我不想回去了,方纔我才明白,這塵世功名原來不過夢一場,一代狀元郎也不過如此下場,我又何必貪戀人世浮華,反不如雲遊四海做個化外之人來得痛快,你去吧。」
王然失足落下山谷,只見兩面山峰飛昇而上,聽到風聲從耳邊呼呼而過,自知命不久矣。這時哪裡還有閒心欣賞什麼景物,只能揮舞兩手想抓住點什麼,卻什麼也抓不住,倒是突然覺得身體一輕,飄飄然浮在了半空,而下方另一個自己還在飛速下落。
難道我就這麼死了嗎?難道我年紀輕輕還沒來得及孝敬高堂還沒來得及忠君報國還不曾嘗過滋味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了?
「不、不,我不能死。」
王然大聲喊著朝下追去,又哪裡還追得上,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肉身從視野中消失,隨後傳來的「呯」的一聲巨響。
王然不死心,跟著來到谷底,只見山谷之下是一條怒滔拍岸的大江,滾滾江水攪著黃塵由東至西奔去,另一個自己早已隨江而逝。
王然一點魂魄不散,久久呆立江邊,不知該何去何從,到後來想起前塵今事,縱是他生性豁達,也忍不住悲從心起,放聲大哭起來。
不知何時一位仙風道骨葛衣素袍的老道來到王然身後,輕聲問道:「兀那小哥何方人士,姓甚名誰,為何在此啼哭?」
王然愣了愣,想起自己只是魂魄,無影無形,這道人怎麼看得見自己,想必是遇上了仙人!
這麼一想,就覺得求生有望,立刻轉憂為喜,拜倒在地說道:「回道長的話,我是河北滄州人士,姓名王然,因為武舉會試中了狀元,得了副將一職,正趕往泉州赴任,卻在這山間遇上歹徒,打鬥中不慎失足落下山谷屍骨無存,想我自幼習武苦練多年,正當孝敬高堂為國盡忠,卻落得如今這般田地,怎能不哭。」
「原來是個狀元郎,難怪一身浩然正氣魂魄不散,請起請起。」道人扶起王然,王然雖然是魂魄,在他看來卻像是有血有肉一樣。
「敢問道長尊號,從何處來?」王然起身問道。
「貧道乃練氣士李元是也,世間人都喚我作逍遙散人,此處正是我修練之地,這山叫作龍吟山,這江叫作怒龍江,世人只知人間有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卻不知這處所在乃是道家第七十三處福地。」
聽李元這麼一說,王然知道自己真是遇上了神仙,慌忙又跪倒說道:「王然自知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不能強求,但這麼死得不明不白實在心有不甘,求上仙念在我壯志未酬一點丹心不滅的份上,救我一救。」
李元沉吟半晌說道:「生死都是命中劫數,我也救不了你,不過你既然遇到了我也是緣分,我看你塵緣未了命不該絕,倒可以渡一渡你,你天生九陽之體,看樣子還是純陽之身,正適合練我那昊天真陽丹氣,若是肯拜我為師潛心修練,說不定也可練成靈仙之體,那時逍遙自在享天地之福緣,倒也比你作孤魂野鬼的強。」
王然聞言大喜,心中連歎:「果真是神仙,連我是童男之身都能看得出來。」於是口稱師父急急叩頭行禮。靈仙是什麼他沒有聽說過,但只要沾著個仙字,那又何止比做鬼的強,比做人還強。
李元大笑說道:「想我李元修行八百餘年沒有收過徒弟,最後竟收了個鬼徒,好笑,好笑。」
笑罷駕起兩朵祥雲,直向深山處飛去。
王然跟著李元御風而行徐徐上升,不一時便到了山腰處,卻見那裡憑空多出一座涼亭,亭前一張青石小桌,桌前兩隻石凳,周圍開滿了奇花異草,縷縷浮雲從亭間飄過,沾染了水珠的琉璃瓦片更顯得金碧輝煌,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幾隻雀兒相互追逐,歡鳴著飛過山間,眼間就要飛入亭台,卻突然身形一滯,好像被什麼無形的東西擋住,撲騰了幾下翅膀後向下跌落下去。
王然觸景生情,聯想到自身經歷,暗叫一聲可憐,就聽見李元輕喝一聲:「疾。」
一道微風掠過,幾隻雀兒被仙風托上山尖,稍後拍拍翅膀衝入天際。
王然看得心馳神往,心中羨慕不已,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才能練成李元這樣的仙法,到那時也駕上雲彩回去滄州老家走上一遭,不知是何光景?
想到眾鄉親跪倒一片口稱神仙亂作一團的樣子,王然自然咧嘴傻笑。
李元率先進了涼亭,看他站在亭外抓耳撓腮莫名傻笑,也不知在想些什麼,笑道:「進來吧,此地便是我修行的所在,叫作渡仙幻境,尋常人等看不見此間奧妙,仙靈鬼怪進了此間也見不著人世滄桑,方纔你下落之時還是凡胎,所以也不曾見到,如今你已去了肉身,便可進出無阻。」
王然放心踏足幻境,這時腦子裡想著靈仙之事,開口問道「敢問師尊,不知道靈仙有多術?」
李元笑笑答道:「世間修行者甚多,凡有靈性者都可修練,但只有人才可以修煉成仙,其他的可以成妖可以成魔甚至成神,成不了仙。仙也分幾品,肉身成聖白日飛昇者稱上仙,兵解脫去肉身成大道的稱散仙,似你這等由靈魄修行的,如果成了仙業就叫作靈仙,雖是仙之下品,比之那些妖魔鬼怪或是死後封神的,卻又不知強了多少。」
聽李元這麼一說,王然心中疑惑方解:比神都要厲害,自己還有什麼好擔心的。轉念又想想自己如今屍骨無存,沒有魂飛魄散都是上世修來的福份,哪裡還能苛求太多,於是再不多想。
這時又聽見李元說:「凡修行者,須得身無長物心無雜念,你若有什麼心願未了,不妨說來聽聽,為師也好幫你斬卻三千煩惱絲。」
王然前後想了想說:「回師尊的話,弟子忠君報國一腔熱血,卻在這山間死得不明不白,心中實在不平,想知道是死於誰人之手。」
李遠回答:「你可記得前日在京城之外傷了一人嗎?那人是當朝刑部李尚書的公子,殺身之禍由此而來,也算是有因有果,難道你還想報仇不成?」
王然這才明白禍事只因強出頭,才知道原來朝中竟已如此,連刑部尚書都會買兇殺人,暗忖就算自己浴血沙場功成名就,樹大招風人怕出名,大概遲早也逃不了這殺身之禍,心中怒氣平息下來回答道:「事已至此,想來也是天意,富貴功名恩仇相報我自是不會再想了,只是家中二老年邁,我還未曾盡過孝道,心中著實不安。」
「這個你不用擔心,方纔我已幫你打點過了,你父母樂善好施,自有好報,晚年得子安享天倫。」
「多謝師尊。」王然大喜拜謝,卻又有點不解,問道:「方纔我一直追隨左右,並不曾見師尊稍離片刻,不知師尊用的是什麼仙法。」
「哈,哈,哈。」李元大笑三聲,頂上一氣化出,遠遠飄來一個道人,長得和李元一模一樣,這道人打了個稽首唱道:「混元天地本一體,歸元一氣化三清。」唱完消失不見。
「師尊,這是?」
「他就是我,我就是他,他是我的元神,我是他的本體。」李元笑笑說。
「真是仙法無邊,不知我什麼時候能修到如此境界?」王然羨慕的說。
李元搖搖頭:「只怕你是修不成了。」
「啊?」
「精氣為物,遊魂為變,陰陽離決,精氣乃絕,你既無肉身空有魂魄,這一氣化清的道法你是練不萬了,不過你既無本體,也就無生老病死之人世常倫,若能修成靈胎成其仙業,自然刀斧不傷,水火不侵,百毒無害,卻又別有一番妙法。」
王然聽了這話似懂非懂,不過聽李元這麼說想必不會有假,從此跟著李元在山中打座修行,不知不覺便過了兩百餘年。他每天都盼著早著成仙好回鄉風光一場,練功極是勤奮,加上他天生九陽之體,死時又時純陽之身,進展字是極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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