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軍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劉越,他已經寫好辭折,也許自己現在離開宣府才能得到保全。
然而此時劉越壓根就沒有多少閒情去與齊軍計較,吩咐沈科想辦法辦辦齊軍後就讓人把楊洪叫來。
宣府的巡撫衙門雖然只是臨時駐蹕之處,但也是亭台樓閣、假山美溪應有盡有,譬如位於後院的書房就修建的頗為致,一方小窗格子鏤刻著幾縷空隙,空隙著透過一兩點芭蕉,白牆外垂下一簇楊柳枝。
此時的宣大巡撫劉越正坐在窗前奮筆疾書,他要把自己知道的所有練兵等計劃諸事寫下來,連李蔻端著一碗雞蛋羹進來都沒有發覺。
上穿綠底繡牡丹褂,上著月白色褶皺裙的李蔻輕輕地將玉碗放於劉越面前,嫣然笑道:「大人,奴家給你煮了雞蛋羹,你吃些墊墊肚子吧。」
「不必了,趁楊老將軍沒來,我得早點把這些寫完」,劉越甩了甩酸痛的手說後,就繼續揮毫起來。李蔻只得離開,見碧夕也端著一碗新茶來便忙笑道:「碧夕姐姐就不用端進去了,我才端進去一碗雞蛋羹,他碰都沒碰一下,看來是真的忙著呢。」
碧夕探過腦袋看了看後就噘嘴笑道:「以前也沒見我們老爺這麼發奮過」,說著就遞給李蔻道:「既然如此,就給你喝了吧,這可是我親手煮的。」
這時,解盈領著大夫從妍月房間走了出來,碧夕和李蔻忙走過來問道:「妍月姐姐怎麼樣了?」本來妍月被齊家的奴僕踢了一腳後並未覺得有大礙,但誰知到了第二日,妍月卻吵著不舒服,但妍月又不准她們告訴給劉越,只是讓解盈去請了大夫來。
碧夕和李蔻見解盈面無表情,還以為妍月患上了什麼大症候,便忙問道:「快說呀,到底是怎麼樣了。」
解盈欠了欠身道:「回幾位姐姐,妍月姐姐她是有喜了。」解盈雖然名為劉越之義女,但她並不敢以主子獨居,而是依然喚幾位為姐姐,妍月等人和劉越也都沒計較。
「什麼,有喜了!」碧夕第一個驚呼了起來,沒辦法,她能夠從養花的三等丫鬟成為現如今的貼身大丫鬟就是因為老爺迄今為止還沒有一兒半女才將她們四個選為貼身大丫鬟。
現如今老爺總算有後,雖然不是自己的,但作為懷寧侯府的一員,碧夕也抑制不住內心的喜悅,便忙迫不及待地往書房跑來。
「老爺,大喜,大喜啊」,碧夕跑過來往了看腳下,直接勾到了門檻,倒在地上,驚得劉越立即站了起來,見碧夕摔得哎喲連天的,就忙過來扶起她笑道:「你看你,是撿著金元寶了還是拾到什麼寶貝了竟然這麼激動。」
「不是撿著金元寶,也不是奴家,是妍月,妍月姐姐她」,碧夕起身激動地連話也收不清楚。劉越見她這樣,便也正色問道:「你妍月姐姐怎麼了,齊軍那閹宦,本官遲早都要收拾他!」
「不是這樣的,是妍月姐姐懷孕了」,碧夕這麼一說,劉越一時愣住了,手中的筆也落在了地上。劉越以前自認為自己不是屬於這個世界的,只是來改變這個世界的,可到現在他才明白自己是屬於這個世界的,這個世界有自己的妻子如今又有了自己的孩子。
劉越直接猶如離弦之箭般飛快跑了過來,正要推開妍月的屋子就見楊炎喊道:「大人,宣府總兵楊洪到了。」
「這個」,劉越正要讓楊炎帶楊洪先下去,卻見碧夕跟了過來笑道:「老爺,你先忙正事吧,妍月姐姐她有我們照顧。」
「好吧,告訴妍月,叫她千萬要小心,這頭幾個月最是緊要的」,劉越囑托後就匆匆忙忙地往前廳走來。
楊洪早已得知了鎮守太監齊軍大鬧巡撫衙門一事,他見劉越急著叫自己來心想八成是讓自己站在他這一邊扳倒齊軍。楊洪倒也樂意,已經做好了準備與劉越締結好同盟關係。
「楊老將軍,讓你久等了,本官此次邀你前來是想與楊老將軍商討有關閱兵一事」,劉越一進來就坐下笑說道。
但這卻讓楊洪很是驚訝,心想這巡撫大人不是應該與自己說說有關宦官專政的事然後再說及齊軍這個宣府鎮守太監是如何貪婪如今壓搾民財的嗎?
自從上次這巡撫大人居然帶著兩萬騎兵遁逃黑河口還遠走東蒙,又完好無損的回來就讓楊洪對於這個巡撫大人感到煞是奇怪,到現在是越發看不透也猜不透了。
凡是巡撫蒞臨一地都有代替天子巡守官兵之責,對於劉越提出要檢閱宣府官兵的要求也在情理之中,但是楊洪不知道劉越為何突然提出要檢閱官兵竟然連齊軍都不顧。
楊洪覺得自己有必要敲打敲打一下,便問道:「巡撫大人,齊公公他?」
「齊軍那廝現在應該沒在宣府城了,楊老將軍提他作甚」,劉越笑了笑就問道:「楊老將軍,本官問你,現在宣府有多少兵馬?」
楊洪也不知道劉越為何關心起這個,心想這巡撫大人很有可能是想察察吃空額的問題,不過楊洪早已有準備便照實回道:「回巡撫大人,宣府現有九萬二千六百兵員,戰馬三萬四千多匹。」
「不對呀,本官離京前,查過兵部的檔案,宣府上報兵員是十萬多人,戰馬至少五萬,近些年你們宣府附近又沒有大的戰陣,就是昨日本官帶著的兩萬騎兵也沒損兵折將,這些空額去哪兒了,楊老將軍?」劉越笑問道。
楊洪雖說是早已有準備,但還是驚起一身冷汗,顫聲問道:「巡撫大人的意思是下官吃了空額?」
「楊老將軍不要慌張,本官無意於此,再說了這虛報人數且吃空額並非你楊老將軍一人之過,誰知道是哪位巡撫或總兵大人留下的爛攤子來呢」,劉越笑道。
楊老將軍訕笑了笑,就忙拱手道:「巡撫大人不愧是明察秋毫之人,下官感激不盡,以後能從屬於大人旗下著實是下官之幸。」
「楊老將軍不必客氣,本官再問你一件事」,劉越親自將碧夕端來的一杯茶遞給楊洪笑道。
楊洪感恩不盡的接過後就道:「大人請問,下官一定據實相告。」
「據本官所知,這宣府所儲存的火器最多,不知如今又有多少火銃可立即用於戰場,多少大炮可堪使用,彈藥又有多少?」劉越呷了一口茶水問道。
楊洪不知道劉越為何問的如此仔細,火器多寡對於冷兵器占主要兵種的明代來說根本不是很重要,楊洪壓根都沒想到巡撫大人會突然問及這個,只得有些吞吞吐吐道:「待下官回去詳查後才稟告給巡撫大人如何?」
「也好,讓兵部武庫司郎中白大人和你一起去查查吧,最多三天之內」,劉越說後就將茶杯一放,楊洪只得告辭離去。
輝煌的鎮守太監衙門前,已經擺滿了十幾輛馬車,齊家奴僕陸陸續續地將一隻隻足可以相當於普通百姓家的一間屋子的大箱子抬了出來。
「哎呀,小心點,這可是公公收藏的寶貝,比你們的命還金貴呢」,一小閹宦見一奴僕抬著的箱子不小心碰到了門檻就立即過來用手扶住責罵道。
「慢點,慢點,這裡面裝的可都是秦漢古瓷,要是弄碎了,咱家扒了你們的皮!」齊軍走了出來,怒斥了一句就回頭看了看自己的鎮守衙門,歎道:「好一座富麗堂皇的衙門啊,可惜齊某在這裡呆不下去了。」
自從齊軍知道宣大巡撫劉越並沒有如自己所想居然大難不死地回到宣府後,他就知道自己鐵定不能在宣府城待下去了,畢竟誰都知道那位皇帝寵臣和王大公公一樣都是有仇必報之人。
就在這時,大街上兩邊突然響起一陣不絕的馬蹄聲來,押運齊家財物的馬伕們不得不停了下來,坐在馬車頭的奴僕忙跳了下來,慌慌張張地跑過來喊道:「不好了,公公,錦衣衛,一大批錦衣衛來了!」
「慌張什麼,錦衣衛關咱家何事,這裡又不是京城北鎮撫司!」齊軍呵斥後就想到那位巡撫大人好像不只是一個巡撫那麼簡單,好像還是錦衣衛的堂官,不好!」
齊軍忙要跑進屋裡去,就見幾名錦衣衛緹騎縱馬躍上台階來,將齊軍圍住,然後還沒等齊軍轉過身就將鐐銬套上了齊軍的脖子。色厲內荏的齊軍忙喊道:「咱家乃宣府鎮守太監,你們不能這樣!」
「哼,別說你是鎮守太監就算是閣臣尚書又如何」,一錦衣衛緹騎呵呵一笑後就拿出一折黃絹道:「有旨意:查宣府鎮守太監齊軍犯有私結外虜、走私火器、中飽私囊等大罪,著即拿入大獄!」
齊公公一下子就癱軟在地,暗想這下算是完了,難怪自己惹了這劉越,他大氣都沒出一下,敢情是早就在謀劃除掉了自己呀,連聖旨都請下來,自己這下子是在劫難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