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親死後,我被爹爹送入皇宮。從此,舅舅與女皇陛下就成了我的再生父母,太子哥哥他們就成了我的親兄弟姐妹。而我自己的親爹爹,反而鮮少來探望我。
有那麼一段時間,我不太能夠諒解他。真心不明白從小疼我愛我的爹為何在娘親死後,突然不理睬我。
後來,在女皇陛下的解釋下,我終於理解了。原來爹爹與我有一樣的心結。我們都覺得是自己害死了娘親,心裡都有著掙不脫的愧疚,負荷不了的悔恨。
我不知道爹爹是不是像我一樣做著惡夢。
太子哥哥交待過,這事誰也別告訴。所以爹爹並不知道我做惡夢。可是爹爹做惡夢的時侯,會不會也像我一樣害怕我擔心而不告訴我呢?
我不知道,也不想要弄清楚這件事。我只知道爹爹很難過,他一看見我,就會想起娘親的死。因為無法負荷心裡的痛苦,他才會鮮少來看我。
但這都不要緊,我一點兒也不介意。我只是太想太想他了。我只想要去關心爹爹,多陪陪他。爹爹應該是寂寞的,他也應該很想念娘親。
爹爹在皇宮外有一座府第,這座丞相府當然是女皇陛下所賞賜。聽說,女皇陛下原本想要賞賜的丞相府很大,可爹爹沒要,僅要了一座小府第,裡面的房屋不超過十間,丫頭僕人亦不超過十人。這在丞相府第裡算是少見的了。
爹爹把他的房間佈置得如同從前爹爹與娘親的房間一樣。我每次回去,一進到這房間就會相當難受。
娘親生前所用的玉笛就懸掛在房間的窗戶旁邊,爹爹時常將窗戶打開,面對著百花盛開的庭院,撥動窗下的箏弦。那悠悠琴韻,如泣如訴,哀婉纏/綿,似乎訴不盡心中哀思,令聞者亦不勝欷歔。
我沒有打撓,總是悄悄地進了房間,悄悄立於他的身後,悄悄地取下懸在窗旁的玉笛,橫於唇邊輕輕吹起。
就彷彿當年,爹爹與娘親合奏一樣。
我的笛音,與爹爹的琴音,配合得天衣無縫。
高山流水,伯牙子期,這是爹娘的境界。而我,達不到娘的境界,可笛音依然滲透了綿綿思念,那融得化不開的親情,就化在每一個音符,每一段旋律裡。於情感上,我和爹是相通的。因為相通,所以和諧無間。
每每與爹爹合奏完這麼一曲,爹爹停下撥動琴弦的手,站了起來,就轉過身,將我攬進懷中。而只有到了這種時侯,我才感覺到過去那個疼我愛我的爹爹又回來了。
那個頎長玉立,溫儒的爹爹,雙眉間總是擰巴著。那濃得化不開的哀愁,在眉宇之間流淌。我忍不住抬眸,悄然伸出手指,試圖輕輕將它們撫平。
爹爹淒然一笑,捉住我的手,輕聲道:「對不起……」
我不知道爹爹對不起我什麼,也莫名其妙回了三個字:「對不起……」
爹爹似乎淚崩了。
為了掩飾,他再次將我摟進懷裡,將下巴抵在我的頭頂。
「靈兒,我的小靈兒,時侯不多了。我要把我一身醫學一身本事全都教給你。小靈兒,你是好樣的。女皇陛下是你的伯樂,太子殿下是你的保護傘。往後,你就好好為他們活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