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下人及下人後來所繁衍出來的家眷,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全都擠在了廊簷下探看。一俟確定是小姐回來,立即歡欣雀躍地如同過節一般。
彼時正是正月的末端,節慶的氣息依然濃烈,於是歡呼著雀躍著,就有小孩拿出炮竹煙花燃放。老管家吩咐殺雞宰煙,準備了一頓連過年時都不曾如此鋪張的豐盛佳餚款待陸小嬋和墜兒。
歡樂的氣息沒有延續多久,當老管家敬酒說了一大堆感慨的話之後,驀然發覺表面上依舊如花美貌的小姐已經成為了一個身體有缺陷的人時,立即老淚縱橫,潸然淚下。
他不敢問起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怎麼回事大致已能從左鄰右舍的冷嘲熱諷中得知。於是感慨地說起陸小嬋之弟的情況。
陸小嬋的弟弟雖是男兒,其實承受挫折的能力並沒有陸小嬋強。就在陸小嬋背棄東夏之時,他也隨之被抓了。被抓之後還未如何,只聽到那些恐嚇他的刑罰時,就被活活嚇死了。
老管家不勝欷覷,但陸小嬋聽了,也只是淡淡一笑。這令老管家及眾人都很愕然。
席間,陸小嬋示意墜兒取出一張銀票,交給老管家,以謝謝他這些年死守陸府的忠心。
於世故而聰慧的陸小嬋來說,這張銀票的金額也已經大到了足以讓她在陸府住一年而能夠得到女皇般待遇的程度。雖然她知道老管家未必就看中這個。
她不曾懷疑老管家的忠心,可世故圓融的她相信,有了這張銀票,不僅老管家,全府上下都會給她一年的好臉色看。當然,她未必就是要住滿一年。事實上她只想要在這裡待上兩天,追憶那如歌的往昔。
對於陸小嬋來說,重回陸府需要極大的勇氣。踏出陸府之前的純潔,與踏出陸府之後的渾濁,已然涇渭分明。因此,對她來說,回到陸府,追憶過往,需要跨越的絕對是一道大鴻溝。
她曾經多麼在意這道大鴻溝,她曾經多麼害怕觸碰往昔。甚至在當貴妃娘娘時的那段榮耀時期,她也從未想過要回陸府省親,看看幾經波折,才敢上門認親的同父異母的弟弟。
陸小嬋並非絕情寡義,也並非不想那個雖然和她只是同父異母,卻感情甚篤的弟弟。
她只是不敢面對,往昔越美好,越純潔,越是令今日的她無處可逃。可現在,她敢於回到陸府,渴望回到陸府,卻正是為了重溫一遍兒時的記憶。
那鞦韆架上的歡歌笑語,那爹爹牽著她漫步走過的花香襲人的小徑,那爹爹手把手教她讀書識字的書房,還有她的房間。她的房間,意外地仍保持著當年的陳設,窗台下的古箏,為她而瘖啞……
陸小嬋且行且看,把陸府的每個房間,每座小涼亭,每條迴廊,都逛了好幾遍,彷彿不把這每石每瓦,每花每樹都鐫入腦海,都對不起再生父母似的。
兩天後,她戴上斗篷,終於舉步出了陸府,直往北夷皇宮外的摘星樓去了。
墜兒追了上去,卻被陸小嬋婉拒了。
墜兒深知暗中保護之人的存在,因此陸小嬋一拒,她也就不再勉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