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晴闡述得條縷分明,分析得頭頭是道,規劃得謹慎細微。蘇媚兒也認為很有道理。只是,理智上能接受的事情,在感情上卻不一定能夠接受。如果左歆真的那麼選擇了,那蘇媚兒也不曉得該如何自處了。
夜闌人靜,蘇媚兒晃出雨花閣準備回房睡覺。
早有靈巧的奴婢提著燈籠趕了上來引路。
蘇媚兒頭有點昏昏沉沉的,洛晴後來又訓了些什麼話,她根本就不記得了。
她的心情宛若天邊疏淡的星月,黯然,殘淡。
洛晴的話,蘇媚兒唯有遵命照辦的份。不照辦能怎麼辦呢?能告訴老天爺,她不想當什麼北夷郡主嗎?能告訴洛晴,她不想管她的死活嗎?能告訴蘇遙和左歆,她雖然是他們的仇敵,但到目前為止,她依舊依戀著他們嗎?
唉,不能!她什麼都不能做!
第一次去西羌和親的時侯,她對馬騰是深惡痛絕的,認為就是她挑起了戰爭,讓百姓不能過安寧的日子。馬騰,的確是罪魁禍首。萬般恩怨都是因為他的好勇鬥狠,他的野心勃勃。
可是如今,正在挑起戰爭的卻是自己的母妃,還有蟄伏在天茫山上伺機而動的夜鷹。蘇媚兒突然發現,在平靜的和親之路上,在劍拔弩張的對峙背後,其實早已經是暗流湧動,風雲詭譎,波濤洶湧了。
糟糕的是,在這場即將到來的驚濤駭浪中,自己竟似那浮萍一般,似乎只有隨波逐流的份了。在這場戰爭中,無論她站在哪一邊,無論她幫誰,她都不會感到快樂,都不會感到心安理得。
皇帝哥哥,皇帝哥哥……
她心裡一直默念著「皇帝哥哥」四個字,輾轉反側,無法入眠。
她想起第一次學騎馬是左歆教她的,他和她在馬背上笑得多麼開心,多麼燦爛;她想起她摔下馬時左歆飛奔而來的神速;她想起他往她傷口吹氣以求緩解她疼痛時,那雙星眸裡盛滿的擔憂反而會深深揪住她的心;她想起蹴鞠時的你追我趕,狩獵時的你爭我奪;她想起剪燭西窗下,共閱詩辭的溫馨……
點點滴滴就這樣泥石流般從記憶的山峰上滑落下來,將自己深深掩埋……
冬季,飄雪了,雪花打在紗窗上,她感到了寒冷,緊緊的,緊緊的抱著被子,團成一圈。
好冷,好冷!
她還想起了陸大人的死,夜鷹的警告,洛晴的疑問……
蒼天啊,蘇媚兒在心裡祈禱著,千萬不要!她最喜歡最喜歡的皇帝哥哥千萬不要也成為一個她看不懂的人。
是啊,這些日子,她突然發現,不僅師父戴著面具。其實她身邊的每個人似乎都戴著面具。洛晴背後的故事,駱毅的真實身份,夜鷹的神秘,馬騰燦爛的笑容和他如狼的野心……
所有人似乎都不單純……
她頭好痛,好痛,她漸漸沉入了夢鄉。
她好像睡著,又像沒有睡著,突然覺得有人闖了進來,很清脆很愉快地呼喚著她:「媚兒,媚兒,媚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