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窄身小西裝加白色的間褶襯衣,他正微笑地望著自己,雪白的牙齒和耳廓上的耳釘同時閃著明亮的光,狹長的眼睛裡綻放著極好的風度,彷彿隨時會有攝像機鏡頭對住他一般。那種俊美,讓他看起來就跟十七八歲的美少年一樣,青春而帥氣。
這身裝束,這張臉,似乎從哪裡見過,而且……還不是很久的樣子……是誰來著?對了!是剛剛那個在辦公室裡被李荷批評的男生!
林小悠可不知道,這小子名叫楊煦,是整個學院出了名的不良少年,只不過頭腦是真的聰明,雖然人品不怎麼樣,但在搞科研上還是蠻厲害的。不然早就被開除了。
「嗨!美女!」這種無聊的搭訕方式還真是有夠減分的。
「你好。」林小悠出於禮貌地回應。
「留個電話唄?」大打折扣。
「不太方便。」必須拒絕。
「有什麼不方便的,哪怕是如此封建的學院,也是很提倡大學生自由戀愛的。」
這下必須完全讓對方意識到自己沒戲,於是她說:「我是指——我已經有男朋友了。」然後她神秘地一笑,「就是馬賽柯博士。」
他也笑,「這樣啊,那也沒關係。馬博士這個人很悶的,而且極度無聊和神經質,你們早晚有一天會分手,到時候再考慮考慮我也不遲嘛。我們可以先從朋友做起,一點點瞭解對方……」
楊煦說了些什麼話,林小悠一點也沒聽進去,只有楊煦刺耳的聲音——他那嗡嗡作響的說話聲,像針扎似的一下一下刺進她的耳膜裡。林小悠真是對自己一分鐘前的以貌取人而感到後悔。
見她不再回話,楊煦有些不滿地挑起眉梢,「喂——別這麼清高好不好?隨便交個朋友罷了,有什麼關係,別不識抬舉好嗎。」
「楊煦,你嘴巴放乾淨一點。」是個突然插進來的男聲。
林小悠聞聲望去,竟然是馬賽柯。他這是在為她出頭嗎?天呀——她沒有看錯吧!
楊煦意味複雜地輕笑了一下,「喲,原來是馬博士,不好意思,我就是和你太太閒聊一下罷了。不過話說回來,馬博士你平日裡總是一副食草男的樣子,這不也開葷了嗎?拜託以後就不要再裝什麼柳下惠。」
他淡定的目光居高臨下,「楊煦,你這種隱晦的表達方式我很不喜歡。而且你還在毫無理由的冤枉我。」
「是嗎?」楊煦輕佻地看了林小悠一眼,「好吧馬博士,既然如此,那我們兩個的事情又和你有什麼關係?是不是弦理論不需要你再做研究了?如果很閒可以辦理退休,還能領取免費的退休金呢。」
馬賽柯繼續保持淡定地迎上他的視線,「楊煦同學,這裡是學校,希望你以後說話之前可以過一過腦子,儘管我知道你的腦容量非常有限。」
他眼中的目光迅速冰冷起來,「馬博士,你不怕我去校長那裡投訴你嗎?」
「拜託你可不可以聰明一點。不過你想要去投訴我的話,需要我幫你指路嗎?」馬賽柯絲毫不把楊煦的話放在心上,「我們還有事,先走一步。」
馬賽柯給了林小悠一個眼神,她心領神會,立即跟在他的後面,向樓梯的方向走去。走到連接二樓與一樓的樓梯之間,他減速停下腳步,轉過身看向。馬賽柯剛剛和楊煦說話時一直面色從容,不急不怒,這會兒卻是正色著她說道:「你覺得冒充我女朋友很有意思?」
顯然,以他的智商肯定已經想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
「開個玩笑嘛!你生氣了?」林小悠也沒有想要否認,在她眼裡,這不過就是個小小的惡作劇而已。
「我沒有生氣,我只是覺得你這樣做很讓人討厭。」
明明剛才還替自己出頭呢,這人怎麼臉變得這麼快。
「好啦,別這麼小氣嘛。」她這樣的青春美少女,難道很給他丟臉不成?
「這不是小氣的問題,這是你這個人作風上的問題。」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林小悠聽見自己的聲音在一瞬間結了冰。被一個在討人厭領地能夠稱為王者的人說討厭就算了,現在又來說她作風有問題,她當然不能忍了。
「意思是你很煩,你做的事更讓人煩。」他的毒舌竟然還不就此罷休。
「你有種再說一遍!」她強忍著太陽穴上撞擊般的疼痛。
「我說——你很煩。聽力有問題的話,等我下班可以去幫你掛耳鼻喉科。」
林小悠的腦袋轟隆一聲炸開了。有那麼一瞬間,覺得眼前的景物像是圖像出故障時的電視機,一片灰白的,由無數斑點組成的雪花在她的腦子裡嗡嗡作響。
他怎麼可以說出這種話呢!
於是,她決定忍無可忍無需再忍,「我煩?咱們兩個到底誰煩!你見過誰到別人家裡做客還需要通過考核?你見過誰做什麼還要有專屬座位,那要是讓你坐在地上是不是會彆扭死?你要是覺得我煩,我今天就可以從你家裡搬走,你以為我喜歡住在你那一畝三分地裡面嗎?連別人送禮物都要講出那麼多說道的人,你以為會有人想要和你一起生活嗎?真不知道你懂不懂什麼叫做討厭,什麼叫做煩人!還總覺得我中文理解能力不好,咱倆可是真有一個夠差勁的!」她一口氣喊出這些話,不管不顧旁邊是不是有人在看他們,凌亂的髮絲散落在臉頰上面,整個人都在不住地顫抖,看上去猶如一隻斷線後搖搖欲墜的木偶。
「林小悠,你是不是武俠小說看多了?腦袋裡面塞的是炸藥包嗎?你知道自己現在在說些什麼嗎?你現在不僅僅是在浪費我的時間,簡直是在侮辱我的時間。」
「馬賽柯——」在一陣熱潮終於湧到眼睛周圍時,她側過臉,「你真是個徹頭徹尾的賤人。」
在「賤人」兩個字準確無誤地到達馬賽柯的耳朵裡面以後,他突然間不知道說什麼好,耳邊「嗡嗡」地響,像是空氣不甘於總是被人忽視的命運,所以發出震盪的聲音。
「算了,讓我冷靜一下。」見他不再還擊,林小悠慢慢地說,語氣裡沒有了剛剛的劍拔弩張,「我擔心我腦袋裡面的炸藥包爆炸,危及到您老。」
他僵硬著身子,像一顆沉默的樹,感受著林小悠繞過他,慢慢地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