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公公驚奇抬頭看看他,又側目望了何清君一眼,他在這宮裡呆了近二十餘年,深知攝政王自從十六歲那年母妃去世後,就再未開懷笑過,被先帝封為攝政王后,更是吝於露出真心的笑容,既使兩年前大退天晉國大軍,也只是扯了扯嘴角,似乎一切盡在意料之中,毫無喜悅之情。
這個何清君從清晨出現,就一直惹得攝政王不時偷笑,甚至不足半個時辰內竟令他兩次笑出聲來,真是堪稱一奇!
何清君忍不住撇嘴翻白眼:「攝政王千歲大老爺,拜託你有點同情心好不好?我都這般慘了,你竟笑得出來?就算你不懂憐香惜玉,至少也得關心百姓疾苦吧?我身為南宛子民,又在攝政王千歲大老爺手下當差,境遇這般淒慘,竟被攝政王千歲大老爺當面嘲笑,這教南宛百姓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啊!」
令狐薄眼角嘴角連抽,好大的一頂金鐘罩頂的大帽子被她硬生生扣在頭上!他不過忍不住笑了聲,這關南宛百姓何事?
黃公公幹咳一聲:「……」悄悄將頭扭到一側,饒有興趣卻又極為虔誠地盯著旁邊的盤龍柱子,好似柱上雕刻的兩條金龍真的駕雲來到凡間巡視般。
「好罷,何姑娘,本王關心百姓疾苦,放心,以後再聽曲子,一曲二十文如何?」
何清君那雙清亮眸子果然「唰」地放出兩道銀光,猛烈點頭,「謝謝攝政王,攝政王想什麼時候聽都行,哪怕是半夜,屬下也絕無半句怨言。」
那赤祼祼的目光,反倒令令狐薄不好意思了,這女人……
笛聲響起,依舊是那首《樂淘淘》,雖然吹笛之人在音律上的造詣尚淺,但絲毫不減那優美歡快的旋律,溶入此女樂觀豁達的性格,竟吹出一種別樣意境,極易感染聽曲之人忘記煩惱,代入曲中那歡快輕鬆的境地。
便是黃公公也聽得陶醉忘我,半晌才想起,攝政王聽曲都得付銀兩,他聽了,會不會被這愛錢女人追債?想到此,忙即收攝心神,他的銀子是用來養老的,絕不能被這女人拐騙了去,不聽不聽,他還是看柱子上的雕龍吧。
一曲結束,令狐薄意猶未盡,睨她一眼:「再吹一遍。」
何清君面上一喜,回視,道:「你確定?」
令狐薄點頭。
何清君歡快伸出四指手指:「四十文。」
令狐薄嘴角微抽:「……」他倒忘了這茬了。
黃公公:「……」趁他們不注意,不斷地往門口縮著。
令狐薄瞥他一眼:「黃公公,聽者有份,你付二十文吧。」
何清君撇嘴,要不要這麼無恥啊,堂堂攝政王連二十文錢都看在眼裡!真丟南宛國的人。
黃公公連連擺手:「攝政王,奴才可聽不懂音律,那曲子對奴才而言就是對牛彈琴,所以奴才根本就不算聽曲。」
令狐薄微微失笑,從前從來不知銀子的重要,此女一出現,好像人人都把銀子當回事了,這黃公公每年俸祿也有數千兩了,一年下來加上各種賞賜,和下面太監的孝敬得有近萬兩了吧,竟也捂著錢袋,一毛不拔……
揮下手示意何清君吹曲。
何清君那兩隻清亮的眸子盛滿笑意,閃啊閃的,終於把他閃得耳根微熱,區區二十文錢,何至於如此?
黃公公這回趕緊摀住耳朵,絕不能讓銀子飛出腰間荷包。
令狐薄頓覺好笑,也作勢摀住耳朵……
笛聲嘎然而止,某女不滿地叫道:
「喂!堂堂攝政王千歲大老爺竟誆小女子區區二十文錢,有沒有天理!想聽霸王曲啊?!」
令狐薄放下雙手,鳳目蓄滿笑意,淡淡地道:「誰說本王要誆你那二十文錢的?」轉頭對黃公公道:「本王適才試過了,既使摀住耳朵也能聽到,所以黃公公你得付一半。」
黃公公立時苦著臉道:「攝政王,你不能這般對奴才。老奴出去還不行嗎?」
令狐薄忍笑,暗歎,他有多久沒這般開心過了?
「好了,好了,錢少不了你們的,真當本王苛扣你們那區區幾文錢麼。」
何清君登時喜笑眼開。
黃公公無語看柱子,攝政王幾時開過玩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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