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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13章 深夜不寧 文 / 鑫愛詩

    宮裡的夜,格外的深。紅牆琉璃瓦被夜幕吞掉後,整個皇宮,一點顏色都無,沉若海底。

    除了喊更敲梆搖鈴的守夜侍人和一隊隊巡邏的侍衛,再無他動。

    闔宮如一隻困獸,蓄勢待發。

    慎刑司後院,有一條單獨僻開的小院。聶謹言夜晚不當值時,就會宿在這裡。

    聶謹言的臥室很簡單,四四方方,沒有任何隔斷,黃梨木床一張,鋪著淡青色的被褥,連簡單的幔帳都沒有。靠窗的右側有一個大衣櫃,大衣櫃前面是簡單的書桌和兩把椅子。

    佈局陳設如此簡陋,連宮中一個稍有品級的太監和宮女都不如,更別提與他御前大總管的名聲,如何的不匹配了。

    聶謹言剛從隔壁間沐浴出來,長長的墨發披散在肩後,還掛著沒有擦乾的水珠,清瘦頎長的身子隨意裹著一件白色的棉布袍子。

    他推門進屋後,把跟在他身後侍候的一名小太監打發走。

    他這個人有怪癖,這麼多年在宮裡,自有獨立的住處後,就不喜別人進入他的房間,更從不讓人沾身侍候,像溫小婉那般往他身上靠,卻還能喘氣活著的,實屬罕見。

    因著頭髮未干,聶謹言進屋後,坐到了書桌處的椅子上,慵懶地斜倚著,與白日裡他嚴肅的形象完全不一樣,他異於常人的眼眸,綻出閒散的目光,落到書桌上放著的那個荷包上。

    溫小婉那張略顯刁蠻,其實玩世不恭的臉孔,悄然浮上。

    宮裡的女子,聶謹言自信都看得透,惟有溫小婉,他連一個笑容都看不懂。

    他伸手過去,比一般人要長出一個指節的手指,如雄鷹利爪,雖瘦得骨節突出,卻充滿著力量,食指和中指穩穩夾住荷包垂下的絡子,拖拽到掌心,移到眼前。

    上面繡的圖案,聶謹言最近幾天,已經看過好多次了,是宮裡流行的樣式,沒有什麼特別的,左右是那幾種繡法,他基本把荷包每一處針角都背下了,有幾處繡錯的地方,他都一一挑了出來。

    如同挑溫小婉這人身上的缺點、優點、疑點一樣細緻。挑到最後,聶謹言的眼角斜斜挑上去,連嘴角都跟著咧開了,露出白森森如獸一樣的牙齒。

    聶謹言是嚴肅慎行的人。笑這種表情,在他的臉上是極其奢侈的,但越是這種人,笑的時候越是極為迷人,隨便的零星半點,竟比這暗夜還要妖嬈詭異。

    深夜裡,這宮中未睡之人,不只聶謹言。沉沉夜色裡,宮中大多數的人,都愛患同一個毛病——失眠。

    永孝宮正殿正堂正室裡,嘉嬪黃沛鶯,正點燈熬油地繡著《金剛經》,溫小婉陪侍在旁,為她梳理著金錢。

    「若沒有聶司公指點,我們何處知道還有這段隱情,」黃沛鶯執針的手指,靈巧地穿過繡架上那匹黃色的錦緞,壓低聲音與坐在她身邊的溫小婉說:「真沒想到,太后今年的壽誕之日,竟趕上皇上生母的忌日。」

    皇太后薄氏這人,與晉安國大部分人過生辰不一樣,因她的陰曆生辰正好撞上七月初十五中元節這個鬼日子,所以她從不過陰曆生辰,只趕著陽曆生辰走,不巧偏巧,皇太后今年的陽曆生辰正撞上皇上龍耀生母的死忌之日。

    雖貴為晉安國一帝,龍耀卻有許多他無法做到之事,比如他不能在任何公開場合裡,提及他的親生母親,更別提是公開的祭奠和悼念了。

    嫡庶之分,在皇家尤其徑渭分明。

    龍耀能在眾多皇庶子中,成為皇上,就是因為他記名在皇太后薄氏的名下了,那麼以前生他的母親,對於他就是一個永遠不能提的禁忌,哪怕他不是皇太后肚子裡爬出來的,他也必須把自己當成是這樣生出來的。他的身份才能名正言順,他的皇位才能永保。

    這也是他為什麼明明與皇太后不和,卻還要維持著表面子孝母慈的真正原因。

    龍耀在人前不能提及母親,在人後他盡力克制,卻仍是難免會流露出對生母的思念。這是人之常情,特別是他在養母這裡得不到母愛,又經常能看到養母對親生之子極其疼愛之後,這種感情就極其變態的滋長了。

    聶謹言是長期侍候在龍耀身邊的人,又心思細密常人不及,那些別人察覺不到的東西,哪能逃得過他的眼睛。

    難得的是他竟然肯把這些透露出來,指點給溫小婉。

    黃沛鶯暗想,聶謹言那般心硬之人,對婉兒到是上了心。哎,可憐婉兒為她做的犧牲實在太大了,一生委於宦官,若是自己還混不出個頭臉來,可對得起誰,又忍不住想起了宮外的娘親……

    「這一部《金剛經》萬相皆在,又有超渡亡人之喻,娘娘獻禮時,一語雙關,又有聶……」差一點直呼出聶謹言的名字來,溫小婉頓了一下,「又有聶司公幫襯,一定能重獲皇上寵愛的。」

    白日裡和聶謹言在小胡筒裡,吵吵鬧鬧不是白吵白鬧的,這該做的正事,她沒忘。

    聶謹言這人雖然面癱,還不信她,但在關鍵的時候,還是挺幫她的,對於她問的這些不懂的事,沒有半分難為,一一給他解答了。

    她這才清楚,為什麼往日皇太后的生辰獻佛經,不會引來晉安帝龍耀的青眼相加,而這一次卻一定會。

    「但願吧,」黃沛鶯顰動眉頭,咬動銀牙,冷聲道:「總不能叫人踩在頭上,連自己的奴婢都護不住了。」

    溫小婉在把聶謹言為他點透佛經隱秘一事與黃沛鶯說了之後,並沒有忘記把自己被嫻沛柳芳菡欺負的事,一併告訴給黃沛鶯。

    溫小婉這絕不是惡人告狀,她是在以另一種方式激勵黃沛鶯的鬥志。

    她早早知道黃沛鶯是這部小說的女主,當然也早早知道按原書所著裡,黃沛鶯距離復寵,還有早早一段時間,且她的戲路改變,這個日子又會充滿不定之數。

    這段時間說長不長,在漫長的宮斗中絕對是白駒過隙,說短不短,足可以叫她這個小小女配在不知覺中死幾次的了。

    愛護生命,人人有責——她在倚靠著聶謹言的同時,還是要自尋活路的。她才不要年紀輕輕的,還沒有稱霸後宮、撈到男寵,就葬身在這宮庭之中。

    「娘娘勿要這般說,是奴婢們愚笨,不能保護好娘娘,」

    溫小婉慶幸自己前一世時,除了壓門撬鎖,其他時間都宅在家裡,在看gv的同時,也看了一些宮庭劇,應付起來,談不上行雲流水,好在還算合攏。

    患難時候見真情,溫小婉忙碌了一天,受了委屈欺負,還熬夜守在黃沛鶯的身邊,陪著她梳理金錢刺繡佛經。

    黃沛鶯心底熱流湧動,把銀針插在錦緞邊處,一把拉住溫小婉的手,「等著有一天,咱們熬出頭了,本宮一定將你風光嫁出去,尋一個世上最好的男人,再不叫你受這樣的屈辱。」

    屈辱嗎?或許在所有人的眼裡,人在妙齡的溫小婉委身於一個太監,都不是什麼好事,可溫小婉自己覺得聶謹言除了沒有小jj,其它都不錯,不就是沒有小jj嗎?多大的事啊。

    當然,她這種驚世駭俗的想法,自不能在黃沛鶯這裡找共鳴,只得含糊地笑笑,裝了一個少女該有的羞澀,「奴婢但憑娘娘吩咐。」

    黃沛鶯欣慰地點頭,「只是現在還是要苦了你的,聶司公那裡,你多多忍耐。本宮知道他……脾氣不好……」

    溫小婉微微垂下頭去,像是認同了黃沛鶯的觀點,其實心裡想的是用『脾氣不好』來形容聶謹言實在不準確,聶謹言的脾氣簡直不能用脾氣來形容,那是一口萬年沉底的火山好不好。

    「娘娘多慮了,聶司公……聶司公待奴婢還是很好的!」

    放掉脾氣扔一邊,這該說的一句,溫小婉還是憑良心說出來了。白日裡,她明明氣得聶謹言雙肩直抖,這人還是在點明獻經深意後,用上次小福子送好回宮的方法,把她送回永孝宮的。

    黃沛鶯和溫小婉主僕兩個,誰也想不到,她們這邊說的話,沒用一個時辰,就傳到了慎刑司那邊,到了聶謹言的耳朵裡。

    「她真是這麼說的?」

    聶謹言的手裡,還捏著那枚荷包,頭髮早已經乾透,來人進來時,帶動了門口的夜風,吹起了幾縷,有幾絲剛好覆到面上,遮住了他的眼,破碎了他深遠複雜的目光。

    「回司公,婉兒姑姑是這麼說的。」

    手下又重複了一遍,聶謹言沒在說什麼,擺手叫他出去了。

    他沒有撫開礙事的頭髮,只有破碎的目光落到手中那枚香囊上,最好不要騙他,最好。

    作者有話要說:大姨媽來了,哎,你們懂的,乖孩子,今天才算好些,東北這天,熱的時候要死,忽然冷了,竟然還凍腳。明天白天回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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