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風還在呼呼作響,吹得旌旗飛舞,頓時刮起漫天黃沙,就連頭頂的蒼穹中,那一輪明日也漸漸被烏雲所遮擋。
戰場上,伏屍百萬,屍橫遍野,血流成河,鮮血滲進泥土裡,空氣中瀰漫著濃重的血腥味。禿鷹盤旋在半空中,飢渴地看著下方的那些橫屍,時不時的發出一聲聲響亮的鳴叫。
存活下來的所有人,卻是沒去注意其他,南虹國的士兵們,都是一付失魂落魄的樣子,目光緊盯著那個被敵軍圍起來的,渾身浴血的主將。
沒想到,他們第一次出戰就失敗了。
相比之下,雲傲國的士兵則是軍心大振,要不是主將發話,若是敵人放棄戰鬥,就不許再戰下去,不然,他們一定會殺得對方片甲不留。
此時的蘇妙水,渾身浴血,虛弱無力地跌坐在地上,右手還緊握著那一把長槍,左手則是小心翼翼地護住自己的肚子。
撐著長槍,她嘗試著站起來,費了好大的力,她才勉強支撐著站立起來,可身子還是不由地搖晃了一下。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有所動作,那些圍著她的士兵,就已經將手中的武器對準了她。
那架勢,似乎只要她敢動一下,他們就會立馬將她碎屍萬段一般。
略顯蒼白的唇角微微上揚,勾起一抹淺淡的弧度,明明很狼狽,可這一抹笑容,卻是如此這般的璀璨動人。
撐著長槍站立著,蘇妙水沒有動靜,一雙清澈的眼眸淡淡地掃視了一眼周圍的人群,最後,將視線落在了人群外,一臉凝重的祁長風的身上。
接觸到她清冽的目光,祁長風有些怔愣,垂在身側的雙手卻不自覺地收緊成拳。
抿了抿薄唇,他才邁步走進了人群,來到蘇妙水的面前。
「不要再做無謂的抵抗了,投降吧。」祁長風靜靜地凝視著她,低沉著聲音說道,語氣中帶著一絲的惋惜。
見他的眉宇間帶著一絲的自責,蘇妙水輕笑了一聲,笑聲很是爽朗:「你不必這樣,戰場上本就是如此,勝負乃兵家常事,你應該很清楚才是。」
祁長風只是凝視著她,沉默了稍許,才勾唇輕笑了一聲,她還真是想得開。
「讓我投降也可以,不過,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微微斂了斂神情,蘇妙水嚴肅地說道。
「你說。」沒有遲疑,祁長風立馬出聲道。
「四皇子!」然而,不等蘇妙水出聲,那名副將就來到了祁長風的身邊,勸說道,「四皇子,他們本就是咱們的手下敗將,我們為何還要答應他們的條件?他們若是敢反抗,直接把他們殺了不就是了麼?!」
他不明白,明明敵人已經是他們的階下囚了,就連敵方主將也被他們所擒獲,想要一舉拿下敵人,那簡直是輕而易舉。
可為何四皇子還要和這個女人講條件?
這南虹國是沒人了麼?竟然派個女人上戰場,以為這樣,他們就會手下留情麼?
真是笑話!
然而,祁長風卻並未理會這將領的反對,視線始終停留在蘇妙水的身上,面色嚴肅凝重:「你儘管說。」
望進他那雙幽黑的眼眸,蘇妙水看見的是一抹堅定和真誠的神情,心中生出幾分感激。
移開視線,她看向了另一邊同樣被制服的陸鋒和花無常三人。
他們四人也都受了不少的傷,一身血跡斑斑,很是狼狽,而此時,他們四人正一瞬不瞬地看著她,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擔心的神情。
只是淡淡地看了他們一眼,她便再次移開視線,看向那些已經放棄抵抗的士兵,心中頓時一陣酸澀。
若不是她這般任性,不是她執意要上戰場,或許,那些死去的士兵就不會枉死,他們也不會戰敗吧?
是她太過自負了,以為上一次擊退了敵軍,這一次還能勝利。
卻沒想到,結果竟敗得這般慘重。
收起心中苦澀的情緒,蘇妙水將視線移回到祁長風的身上,一臉嚴肅語氣堅定地說道:「我可以投降,但你必須放了除我之外的其他人,讓他們回去。」
「不行!」不等祁長風開口,那名副將便再次出聲,嚴詞拒絕道,「你已是我們的手下敗將,你以為你還有資格和我們談條件?!不管是你還是其他人,都別想回去!」
「我沒問你,滾一邊去!」蘇妙水的臉色頓時間沉了下來,語氣冷冽地罵道。
儘管她此時已經渾身是傷,顯得很是虛弱,臉色也變得蒼白起來,但渾身所散發出來的冷冽的懾人氣息,卻是無法掩飾的。
被她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副將不由地愣了愣,但一想到自己竟然被一個女人,還是他的手下敗將,這般放肆的辱罵,他頓時一陣怒火中燒。
右手放在劍柄上,他剛想拔劍,卻被祁長風狠狠地瞪了一眼。
「本皇子做事,何時輪到你來插話了?別忘了這裡誰是主將!」他的語氣很是凌厲嚴肅,就連週身也散發出讓人不寒而慄的冷冽。
那副將雖有不滿,但也不得不退到一邊,不再言語。
再次瞪了那副將一眼,祁長風才收回視線看向蘇妙水,聲音也緩和了許多:「我答應你,可以放了其他人,但你必須隨我回去。」
「好。」沒有遲疑,蘇妙水點了點頭道。
若是以她一人,能換來其他人的活命,她這條命還算有價值。
「阿水!」聞言,陸鋒卻是突然大聲喊道,情緒激動,「阿水,你不能答應!不能跟他回去!我們……我們還可以戰鬥!」
「我們也能繼續戰鬥!」花無常三人,也齊聲說道,語氣嚴肅堅定。
心中一陣暖意淌過,蘇妙水靜靜地凝視著四人,卻是堅決地拒絕道:「我心意已決,你們不必再說。你們能僥倖活下來,就要好好的珍惜自己的性命!只要還活著,就還有希望!」
說完,她目光深沉地看了陸鋒一眼,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若是連他們四人也一同被抓了,那麼,可真的是無濟於事了。
若是他們還活著,能自由的活動,那麼,他們就可以想辦法救她呀!
迎上她的目光,陸鋒還想出聲,但見她態度堅決,到嘴邊的話也都嚥了下去。
既然這是她的決定,那麼,他尊重她。
「你說話可算話!」再次看向祁長風,蘇妙水反覆地確定道,「別想著先把我帶走後,再背地裡搞偷襲什麼的!」
「我的為人,你還不相信?」祁長風挑了挑眉頭,平靜地說道,「你放心,我說話算話。」
「我相信你不會這麼做,但是,不代表其他人不會這麼做。」她說著,意有所指地瞄了一眼,一旁憤恨地瞪著她的那名副將。
明白她的意思,祁長風微微蹙了蹙眉頭,拔高嗓音道:「所有人聽令,放了南虹國的人!若是誰敢私下裡對付南虹國的人,一律按軍法處置!聽清楚了沒有!?」
「聽清楚了!」
他的話音一落,便是一陣整齊響亮的回答。
「這下,你放心了吧。」揚了揚唇角,祁長風微笑著說道。
「多謝。」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蘇妙水由衷地說道。
儘管她明白,這樣做,或許會讓人瞧不起,但只要人還活著,就總會有翻身的機會。
若是連命都沒有了,什麼宏圖偉業,什麼大抱負大夢想,都只不過是一場空幻。
死過一次的人,尤其明白性命的可貴。()
而她答應隨祁長風回去,答應做俘虜,這並不代表她會就此輕生。
她答應過奕成,要平安地回去見他呢!
更何況,她還要為自己的孩子考慮!
「走吧。」祁長風說著,伸手便要去扶她。
然而,蘇妙水卻是不動聲色地躲開了:「我現在是你們的俘虜,你不用對我這般客氣,我自己可以走。」
說著,她撐著長槍,一步步緩慢地往前走去。只可惜,每走一步,都會耗費她許多的力氣,身體也愈發的虛弱起來。
見她這般樣子,祁長風一陣於心不忍,竟不顧旁人的目光,以及蘇妙水的反對,直接將她打橫抱起來,快步走向前方的一匹駿馬。
「你做什麼?!放我下來!」瞄到周圍的人,全都用一付震驚的神情看著他們,蘇妙水一陣著急,急忙說道。
這若是讓別人誤會了,可就不好了。
更何況,她和祁長風都是有家室的人,他這麼做似乎很不妥當吧?
然而,祁長風卻並不在意,抱著蘇妙水來到那一匹駿馬前,將她小心翼翼地放了上去,而他自己也翻身上馬,將她呵護地圈在懷中。
調轉馬頭,他便率領著雲傲國的隊伍,離開了這一片充滿血腥味的戰場。
看著雲傲國的軍隊漸漸走遠,南虹國的所有人才無力地頹坐在地上。
這算個什麼事兒?!
我方的主將,被敵方的主將這般小心翼翼的呵護著,若說他們之間沒什麼關係,誰會相信?!
只有陸鋒和花無常四人才明白,這二人之間並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關係。
一直凝視著敵人離開的方向,陸鋒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垂在身側的雙手攥得緊緊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手指指節分明。
他太沒用了!若是他能再厲害一些,能更有用一些,是不是就可以保護阿水,不讓她出事了?
「陸鋒。」花無常來到他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勸說道,「我們還是先回去吧,宮主這麼做,定是有她的道理。」
「是呀。」蕭虎和孟三娘也來到他的面前,孟三娘同樣出聲勸說道,「宮主也說了,只要還活著,就還有希望。她這麼做,想必是讓我們想辦法營救她吧。」
陸鋒依舊沉默不語,目光始終死死地盯著前方。
他又何嘗不明白阿水的打算?可他不甘心!不甘心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阿水被帶走!
「我們還是先回去,再仔細想辦法吧。」花無常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拽著他就往回走。
不多時,原本還人聲鼎沸的戰場,只剩下一片狼藉蕭條,禿鷹在天空中盤旋了稍許,才緩緩降落在地面上,開始享受豐盛的大餐。
*
蘇妙水被帶回雲傲國的營地時,她已經虛弱地暈了過去,面色蒼白。
下馬後,祁長風便抱著她直接去了軍醫的營帳,厲聲道:「軍醫!軍醫在哪裡?!立馬到本皇子面前來!」
正在內帳裡給傷員治傷的幾名軍醫,聞言,全都跑了出來,一付戰戰兢兢的樣子。
「四皇子,不知四皇子有何吩咐?」為首的那一名軍醫上前,恭敬地說道。
「本皇子命令你們,一定要把她治好!不然,本皇子要了你們的命!」抱著蘇妙水朝內帳走去,祁長風一邊走一邊厲聲吩咐道。
幾名軍醫都被嚇了一跳,趕緊跟上去,待看清楚他抱回來的是一名女子後,都不由地有些驚訝,尤其是這女子的身上還穿著一身有些破爛的鎧甲。
「還愣著做什麼?!還不趕緊動手!」將蘇妙水小心翼翼地放在手術台上,祁長風寸步不離地站在旁邊,一直守著幾名軍醫。
而旁邊那一名同樣已經暈過去的士兵,治療還沒結束,就被這麼扔在了手術台上。
「四皇子。」將蘇妙水身上的鎧甲褪下後,為首的軍醫有些為難地看向祁長風,「她是女子,傷又多在身上,屬下們……」
「人命關天!你們還顧忌那麼多做什麼!?你們是大夫!」祁長風想也沒多想,便是厲聲呵斥道。
軍醫們還從來沒見過這般火大的四皇子,被他這麼一吼,幾人都不由地打了一個哆嗦。
其中一名軍醫正拿著剪刀,剪掉蘇妙水身上黏在傷口上的衣服,被他這麼一嚇,手一抖,竟不小心戳中了她的傷口。
昏迷中的蘇妙水,頓時不由地蹙了蹙眉頭。
「你們小心一點!」見狀,祁長風再次厲聲呵斥道。
「四皇子,您……您還是去外面等吧,屬下們一定會盡全力救治這位姑娘的。」為首的軍醫,戰戰兢兢地說道。
然而,祁長風卻是語氣嚴肅地拒絕道:「本皇子不走,你們儘管做你們的,本皇子不會打擾你們!」
軍醫們也不敢再說什麼,但心中都忍不住腹誹道,就您那突然的一聲大吼,緊張得要命的樣子,還不是打擾?這一場救治下來,他們幾人只怕都要少活幾年。
當然,這些話,他們是絕對不敢說出口的。
於是,軍醫們便都小心翼翼,非常謹慎地替蘇妙水治傷,每個人都提心吊膽的,生怕一不小心,就惹得四皇子不高興,每個人的額頭上,都不由地滲出了細汗。
祁長風則一直守在旁邊,自始至終都守在手術台邊。
或許,連他自己也沒發現,他竟是如此的緊張著蘇妙水,一想到她受了這麼重的傷,還在奮力的抵抗,他就一陣心疼。
那倔強的模樣,那清冷的目光,那淡然的微笑,都不自覺地烙印在了他的腦海裡。
若說在這一場戰鬥之前,他只是把蘇妙水當成一個比較聊得來的朋友,那麼,在經歷了這一場戰鬥後,似乎有什麼變得不太一樣了。
只是,他不敢去想,不敢去深究。
因為,他知道他不能有這樣的想法,不能有這樣的念頭。
他是雲傲國四皇子,是明月的丈夫,而她是南虹國的太子妃,是段奕成的妻子。
他們之間,只能是朋友,很單純的朋友。
亦或者……是敵人。
「四皇子。」突然一人走進帳內,來到他的旁邊,小聲說道,「李副將聽說四皇子您讓軍醫為這女子治傷,正吵著要見四皇子呢。」
這李副將,便是在戰場上,出言反對的那人。
聞言,祁長風不由地蹙了蹙眉頭,低頭看了一眼依舊昏迷不醒,面色平靜的蘇妙水,抿了抿薄唇,才出聲道:「我去瞧瞧。」
轉身,隨著那人一起走出了大帳。
剛走出來,祁長風便看見李副將正在外面吵吵嚷嚷,聲音很是響亮。
他剛才一心想著蘇妙水的事,才沒注意到而已。
邁步走到李副將的面前,祁長風二話沒說,突然抬腿,一腳揣在了他的胸口上,把李副將踹的後退了兩步。
摀住自己的胸口,李副將抬起頭來,不滿地看向他:「四皇子,您這是做什麼?!屬下有說錯麼?!那女人只不過是咱們的俘虜,你為何要對她那麼好?!現在竟讓軍醫們為她治傷!四皇子,還請你給我們大家一個說法!」
背負著雙手,祁長風一言不發,目光凌厲地斜睨了李副將一眼,繼而移開視線,掃視了一眼周圍看向他們的士兵們。
因為李副將的這一番大吵大鬧,其他人都知道了他讓軍醫為蘇妙水治傷的事,大家的情緒都有些浮躁起來。
眉頭瞬時間緊蹙起來,祁長風微抿著薄唇,面色嚴肅。
這個李副將,從都城出發的那一天起,就老是和他作對,今日更是屢次和他唱反調。
他很清楚這個李副將的身份,他是太子的人,是太子故意安排在他身邊的,他一再容忍,只是顧忌著士兵們的情緒。
可沒想到,這個李副將卻愈發的肆無忌憚起來。
當真以為他不敢把他怎麼樣?!
「本皇子做事,還需要向你報備,需要經過你的同意麼?!你要是再敢多說一句話,休怪本皇子不講情面!」
「四皇子,你不能這麼做呀!你如此一意孤行,實在太讓我們寒心了!」李副將還在大聲地喊叫著,甚至還帶著些許的哭聲,就好似真的是在為整個軍隊著想一般。
他能騙得了其他人,卻是騙不了祁長風。
李副將之所以這麼做,無非是想讓他失去軍心,失去在軍營裡的威信。而他如此深明大義的為士兵們著想,士兵們自然就會更聽從於他。
「你少在這裡危言聳聽!」拔高了嗓音,祁長風厲聲說道,「你以為你的那點心思,本皇子會不知道?!蠱惑人心的話,你最好少說!」
李副將稍微地愣了愣,在他那凌厲目光的注視下,有些心虛起來。
但立馬,他便恢復了平靜,擺出一付大義凜然的樣子,抬頭挺胸道:「若是四皇子以為屬下是在危言聳聽,那麼,屬下無話可說!」
該死!
祁長風伸手揉了揉眉心,心煩氣躁得緊,他一心擔心著蘇妙水的情況,可偏偏這個李副將又不能讓他省心。
真是夠煩人的!
「本皇子懶得理你!」斜睨了李副將一眼,祁長風決定懶得理會他,「你愛怎麼嚷嚷就怎麼嚷嚷!」
說完,轉身就朝著軍醫的營帳走去。
剛才前來通傳的那名男子,也邁步跟上了祁長風。
他是祁長風的貼身侍衛,名叫趙翼,這一次祁長風受命帶兵出征,他自然是跟隨前來。
「四皇子,請恕屬下直言。」跟在祁長風的身邊,趙翼低聲,小心翼翼地出聲道,「四皇子為何要對那女子這麼好呢?」
他跟隨四皇子很多年了,還從來沒見過他如此緊張一名女子,就連四皇妃也沒有過。
這一次,連他也覺得很是驚訝。
面對趙翼的詢問,祁長風卻是沉默不語,背負著雙手,步伐沉穩地朝著大帳走去。
因為,連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為何要這麼做。
亦或者是不敢去細究原因。
待走到大帳前,祁長風稍稍頓了頓步子:「你在外面守著,不許任何人進來打擾。」說完,自己則邁步走了進去。
來到內帳的手術台前,見軍醫們已經將蘇妙水身上的那些刀傷給處理得差不多了,現在正準備拔出她左肩上的那一支利箭。
祁長風往前走了一些,想要看的清楚一些,然而,卻是在看見蘇妙水脖子上戴著的那一塊玉珮時,不由地愣住了。
那塊玉珮,是蘇妙水的娘親留給她的,當初掉在七王府,被段奕成撿到,後來段奕成還給她後,她怕再次弄丟,就直接戴在了脖子上。
凝視了一會兒,祁長風突然上前推開了面前的一名軍醫,一把拿起那塊玉珮細看了兩眼,接著,他竟一把扯破了蘇妙水左肩上的衣服。
當看見她左肩上的那宛如盛開的花朵一般的胎記時,他無力地往後退了兩步。
沒想到……竟然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