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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14章 分歧 文 / 君子在野

    莫青荷垂著頭,他覺得柳初今天格外嚴肅,好像壓著一股子邪火,讓他不敢反駁。

    莫柳初看著師弟愧疚的樣子也覺得不忍心,心想他畢竟受傷吃了苦頭,歎了口氣把莫青荷摟在胸口,放柔了聲音道:「你的處理方式很勇敢,是一名合格的黨員,但是如果任務太艱巨就不要勉強了,我已經替你向組織草擬了報告,說你經驗不足,還不能完全勝任這個位置。」

    莫青荷沒料到柳初會說出這種話,猛地抬起頭,但莫柳初做了個手勢打斷了他:「聽話,跟師兄回去吧,這件事可以交給別人,我已經物色了合適的人選。」

    莫青荷的倔脾氣上來了,擋開師兄的手,辯駁道:「我可以!你看,今天姓沈的放我們出門,說明他已經開始信任我了!這麼放棄太可惜!」

    他脫離柳初的懷抱,興沖沖的跑去灶台燒水,不多時捧著一套青瓷茶具回來,一邊張羅莫柳初落座,眉眼含笑道:「在姓沈的面前連水都喝不自在,師兄你先坐,我給你泡壺好茶,你邊喝邊聽我細講最近的事。」

    「他很相信我的,對我雖然不算好,但他身邊也沒別人,我猜過不了多久他就會帶我回南京了!到時候你們就看著吧!」

    莫青荷在成角兒之前在茶館唱過戲,學了一手沏茶的手藝,此時並著雙腿,挽起袖子,雙手活絡的烹茶淨具,一邊把在醫院的情狀講給莫柳初聽。

    槍擊案的主角只兩個人,因此莫青荷的每句話都離不了沈培楠,他沒察覺不妥,但莫柳初經過早上的一幕,心裡總存著芥蒂,聽莫青荷這麼一說,自然而然的泛上幾分酸楚。

    他想起沈培楠的體面和高不可攀,下人恭敬,洋房氣派,想起莫青荷對沈培楠說話時含著的笑和沈培楠眼裡的一點暖意,忽然萌生一股隱憂。

    那個只崇拜的望著自己的師弟竟開始替別人說話了,他竟是要飛走了!

    莫青荷按著壺蓋倒茶,中指一枚價值三根金條的四克拉鑽石光頭極好,像一滴璀璨的星,莫柳初的視線不自覺被吸引,他擔心師弟真的變了心,儘管他也生的俊俏,但男子的俊若是缺了必要的財力支持,總欠著那麼一點底氣。

    他耐著性子勸說:「這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你知道自從傳出你受傷的消息,師兄有多擔心嗎?當初同意你去,怎麼都沒料到才三天就出了這種事,由此可見沈培楠這人不僅立場不明,性格脾氣也極其古怪暴躁,一旦再出差錯,師兄怕你有危險。」

    「我能應付。」莫青荷顯然沒有領會柳初的心思,馴化野獸的成就感讓他挺起胸膛,朝氣蓬勃的望著柳初,「我不怕死,更不怕受傷,如果有一天他真的抓住了確切的證據,我立刻選擇自裁,絕不會連累同志們!」

    他興奮的仰起臉:「師兄你不知道,他這人其實不壞,他斷定我與組織無關後就天天在醫院陪我,也算是有情義……」

    莫柳初憋不住了,他把茶杯往桌上一扣,突然提高了聲音:「所以你被敵人的糖衣炮彈俘虜了,你還記不記得師父的死,關外受苦的百姓,虎視眈眈的日本佬!咱們吃了這麼多苦,走到今天都是為了什麼!」

    茶水潑了一桌子,滴滴答答往下淌,他一把攥過莫青荷的手:「你身上穿的戴的全是他給你的,所以你想起來報恩了?怪不得一大清早對他做出那副樣子,師兄都替你害臊!」

    莫青荷驚呆了,他猶豫著想要摸莫柳初的臉,被他一手擋開,莫柳初的嘴唇緊緊抿著,視線盯著泛白的窗紙,他整個人像一柄寒光凜凜的劍,鋒芒一露便割傷了人。

    青荷瞭解莫柳初,他這人性子太直,這些年不知得罪了多少人,自己也不知背地裡替他賠了多少不是,如今這柄劍鋒對準了自己,莫青荷在愧疚之外感到了強烈的委屈,情緒波動讓傷口又疼了起來。

    他用一隻手按著胸口,低聲申辯道:「我沒有的,師兄你知道我不會,我恨他,我恨漢奸和日本人……」

    他不由提高了聲音:「師兄你得相信我的心!」

    莫柳初盯著他,想從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裡挖出他心裡的話,緩緩道:「你還記不記得你在他身邊的目的?」

    莫青荷與他鼻尖對鼻尖貼在一起,堅定的答道:「記得,絕不會忘!」

    「你記不記得咱們的誓言?」

    「為了庶民,為了勞工,為了所有像我們一樣吃不飽穿不暖的下等人都過上平等獨立,受人尊重的生活!」莫青荷一字一句答道,他全身的血液都開始發燙,突突的朝頭頂奔湧。

    「好,好,不愧是我帶出來的孩子。」莫柳初感到欣慰,仍沒有鬆手,他拽著莫青荷的手腕,手肘支在潑了茶水的桌面上,衣袖浸透了,**地貼著胳膊,他逼問道:「你對我是忠誠的嗎?你保證你絕不會愛上他?」

    莫青荷使勁點頭,但他隨即又迷惑了,他看著莫柳初因激動而漲紅的臉色,心裡泛上一個疑問,到底什麼是愛情?

    王寶釧苦守寒窯十八載,蘇三含冤認死刑,就連他最敬的虞美人,為怕拖累霸王只能選擇刎頸自盡,除了老實,只剩淒艷,好似一柄桃花扇,撞破了頭在紙上點染,自己的生命是別人手上的桃花。

    他在這一刻突然癡迷起來,像回到了戲裡,舉手投足都演繹別人的愛恨,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他聽見莫柳初的呼吸發急,暖熱的氣流直噴到他臉上,他啞著喉嚨蠱惑道:「青荷,你走之後我天天都在想你。」

    「我總是不放心。」莫柳初說著,伸手解開青荷頸側的盤扣:「給了我吧。」

    沒等青荷回答,他又跳了起來:「我恨極了自己,竟然把你推到那混蛋手裡,你知不知道他在北平做的混賬事都上了報,他早就臭了名聲!」

    青荷低頭回憶,他想起了沈培楠忍著胃痛,在貴妃榻上掙扎的樣子,他忍不住搖頭,疑惑道:「師兄,不管你信不信,我總覺得他有他的目的,你也知道他原先不是這種人……」

    莫柳初打斷他:「國之不幸就在於養了這批新軍閥!國難當頭只顧尋歡作樂,前方吃緊後方緊吃,戰事上又一味求和投降,青荷,我甚至懷疑組織這步棋走錯了,為了一個無賴竟然把你毀進去!」

    莫柳初背著手在屋裡轉了兩圈,他的左腿還是有點瘸,黑布鞋在地上踏的一腳深一腳淺,從側面看去他的身形很薄,像一張紙,藍布衫飄飄擺擺,總跟不上他的步子。

    他衝到莫青荷面前,一把摟住了他的腰,重複道:「青荷,給了我吧。」

    師兄的激動讓莫青荷更加迷茫,他下意識低頭看了看自己,推諉道:「師兄,咱們不是說好的麼,好好唱戲,不提那件事……」

    莫柳初的眼睛燃燒著病態的熱切,聽完這句話,像一盆火炭被潑了一瓢冷水,「滋」的一聲熄滅了。

    莫青荷不知道師兄是為妒忌發了狂,他覺得莫柳初今天格外陌生,從前他越看柳初越是尊敬喜愛,他甚至認為師兄像胡適先生,瘦削,清朗,從斯文裡透出一絲男兒的硬氣。

    他一直將師兄視作庇護者和引路人,莫青荷想,他能跟沈培楠做,能放下廉恥對他求歡,是因為心裡存了一個目的,但他卻不能草率的給了莫柳初,否則不也成了買賣關係了麼?

    對莫柳初的崇拜是他心裡的救贖,即便做過再髒的事,這副身子也還是自己的。何況他總覺得他和柳初沒到那份上,這件事總是要心甘情願,情不自禁才對,感情欠著一分,他對不起自己,更對不起師兄。

    他這麼想著,口氣就硬了起來,對莫柳初說:「我不願意。」

    莫柳初流露出深深的失望,他彷彿看見一條鴻溝,將斗室灰蓬蓬的空氣一分兩半,一半是華服的青荷,一半是儉樸的自己。

    他歎了口氣,道:「這兩年你越來越不聽話,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是翅膀長硬了,開始嫌棄師兄了。」

    莫柳初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顧不得燙嘴,一仰脖灌了下去,從口腔到胃袋都火辣辣的,他抬起眼睛望著莫青荷,刻薄道:「你也最好記得自己的身份,他姓沈的拿你不過當個物件,你別用錯了真心。」

    莫青荷的嘴唇抖了起來,一股熱流在他腔子裡衝來衝去,快要控制不住,他死死握著手裡的黑檀木茶針,道:「從見面到現在,你沒問一句我傷的重不重,在那活閻王手裡受了多少委屈,你怪我偏心他,我倒想問問師兄眼裡還有沒有莫青荷!」

    「再說下去也無益,師兄的教誨我記住了,你腳傷還沒好,旅途勞頓,先回去休息吧。」

    莫柳初與他對視良久,終究沒再說話,跺了跺腳,大步朝外走去。

    莫青荷見他竟真的走了,急的站起來喊了一聲師兄便想追,匆忙間衣袖把半盞茶掃落在地上,滾燙的茶水,茶葉渣和碎瓷片砸在腳邊,鞋面被濺上一片水珠子,只這一分鐘的停頓,莫柳初已經到了門口。

    門閂拉開的一瞬間,灰暗的屋子被門外傾瀉進來的陽光充滿了,一地碎瓷片鋒利清亮,莫青荷頹然的陷在太師椅裡,看著莫柳初越來越遠的背影,肩膀寬寬的,人薄薄的,挺拔的像一柄劍,刷的一下把他割了個心神俱裂。

    他不怕沈培楠看不起,沈培楠再輕賤他,他也能好脾氣的彎著眉眼叫將軍,莫柳初不行,莫柳初是住在他心裡最乾淨的角落的人,青荷在椅子上縮成一團,把臉埋進肘彎裡,他覺得陽光太亮了,明晃晃的讓人睜不開眼。

    莫柳初一走,莫青荷就開始後悔了,從小到大他沒有這麼頂撞過師兄,師兄也從來沒對他說過這麼重的話,想來想去這一次爭吵竟是為了那沈培楠。莫青荷越想越不甘心,眼巴巴地等柳初回來,誰知過了許久,窗外除了風吹過槐樹的響動,再沒了聲音。

    從四合院中走出來時太陽已經西斜了,院子裡一道短粉牆,霞光從牆頭一列蓋著琉璃瓦的檳榔眼裡漏下來,如厚重的金沙把人的影子拖得老長。

    莫青荷鎖上房門,四下環視一圈,才發現自己竟連續數月沒回過家了,他在附近的小攤喝了一碗酸梅湯消暑,又去西餐社定了一盒蛋糕,用細繩子捆著拎在手裡,算為了消失半天給沈培楠賠罪。

    坐著黃包車回家的一路他始終渾渾噩噩,他想去莫柳初的寓所求和,又怕耽誤太久回家將軍訓斥,兩頭不是人。

    不想那拉車的漢子不知是不是吸多了大煙正神遊天外,把車拉的搖搖晃晃,馬路上的路人熙熙攘攘,莫青荷的車拐過一道大彎,光噹一聲響,車身劇烈抖了一下,接著身後響起女人的尖叫聲。

    作者有話要說:我是渣攻製造機,歎氣

    就快虐完了,哎呦我的小心肝,顫巍巍顫巍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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