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年關無論是哪裡的火車站,都是一樣的景觀,眼睛所及,抬頭都是人頭,低頭都是腳丫,黑壓壓的,從頭看不到尾,白繾綣也不著急,順著大隊人馬,不用費力,推推搡搡的很快就到了售票口。
"一張從t市到z市的火車票"
"身份證"
"還有票嗎?"
"有,身份證"
"有?不都說年關車票不好買嗎?"
"就剩一張站票,你要不要啊?不要下一位"
"要,要,要"
在周圍人的虎視眈眈下,白繾綣利索的付了錢,很快就又被推出人群。
看清楚車票,兩個小時以後發車,白繾綣有點哭笑不得,最後一張票?在一些她不太樂衷的事上,她的運氣總是出奇的好,其實她根本沒想回去。
考慮到是張站票,白繾綣把皮箱放倒,一屁股坐在上面準備養精蓄銳。
z市,她至少有五年沒回去了,一開始跟家裡還有電話聯繫,到後來家裡知道她要結婚,並且是嫁到外地的時候,父母堅決不同意索性就直接斷的乾脆,這樣說來,她給他結婚也算是拋家捨業,傾家蕩產了,現在混成這鬼樣子,說真的,自己真沒臉回去,還是打個電話吧!
撥通號碼,很久,那一頭才傳來嘻嘻索索接電話的聲音。
"喂"
"媽"
"誰啊?"
聽到自己親生母親問自己是誰,那種滋味,如鯁在喉,白繾綣紅著眼睛說不出話來,只是想還是算了,已經消失的人了,就應該讓她消失的徹底,白繾綣拿下電話,掙扎著想要掛掉。
"喂,是靜兒嗎?"
沒改名字前她叫白靜,母親一直喜歡叫她單字,加上z市家鄉話兒話音較重,所以一直叫她靜兒,再次聽到這樣的叫法白繾綣心裡有說不出的感慨,拚命忍住眼淚,哽咽的說
"媽,對不起!是我"
"呵呵!真的是靜兒啊!你說的叫什麼話兒!這麼多年,我和你爸早想通了,當初是我們先對不住你,現在既然嫁都嫁了,只要你過得好,我和你爸也不會不講理兒的"
一句話讓白繾綣如遭電擊,拿著電話的手呆呆的停在半空中,眼眶的淚水再也忍不住決堤而下。
"傻兒孩子,大過年哭啥兒啊!你的眼光一直不錯,想必他也很優秀,你帶著他,趁大過年的回來一趟兒吧!讓我和你爸,街坊鄰居都瞧瞧"
"嗯!他是很優秀,可是"
"可是什麼?就這麼定兒了,第一次上咱家,也不能太寒磣,我這就讓你爸去準備點兒咱這的特色菜,就這樣掛了啊!記得早點回來"
"喂!喂,媽!"
白繾綣聽著電話裡的嘟嘟聲,有些洩氣,她的母親還是老樣子特立獨行,但是話語裡掩不住的欣喜讓白繾綣百感交集,沒想到封建傳統的母親最終會接受他,但是,接受了又怎樣,他已經死了,還是在拋棄她的基礎上。
她一直不願提起她的家庭,不僅僅是家庭,包括整個z市她都不願提起,先說她的家庭吧!
她的家在z市的一個小縣城裡,她有一個小她三歲的妹妹,還有一個正在上初中的弟弟,從這樣的家庭結構就可以看出,她的家庭條件再好也好不到哪裡去,而且是一個重男輕女的封建主義家庭。
"你不要忘了你是農村人,骨子裡留的是卑賤的血液,人家條件那麼好憑什麼娶你,妄想當鳳凰攀高枝的人最終只有被拋棄的下場"
"卑賤?這是一個母親說自己親生女兒的話嗎?我妄想當鳳凰?我當然是妄想,因為你根本就沒把我當鳳凰來培養,我怎麼可能當上鳳凰"
"你不要老拿那件事來說話,我和你爸把你拉扯這麼大,做什麼決定都是我們的權利,你一個遲早要潑出去的水,有什麼資格質疑我們的決定"
呵呵!她真不想承認到了最後母親當初不接受的原因居然成為事實!
候車室的溫度比外邊明顯高出許多,白繾綣把帽子摘了,圍巾也扯鬆了一些。
這段話是一年前她徹底和父母決裂的時候打電話說的最後一段對話,這麼些年在外邊她有想過自己是不是沒良心,把生自己養自己的父母給拋棄了,但是她就是不能原諒,五年前父母的自私。
記得很清楚,那是2008年快九月份,是沸沸揚揚的奧運會剛過的時候,也是很多欣欣學子期待人生發生轉折的時候,她白繾綣也就是那個時候的白靜,也像其他努力多年的學子一樣辛苦等待著她的錄取通知書。
最後,很不幸,等了一個夏天,也沒有等到通知書,她落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