剔透的水晶燈灑下水銀般的燈光,傾瀉一地。
燈光下的人,卻遠沒有那璀璨的光華那麼美好。
墨子寒神色平靜的看著柯語柔,聲音冷肅地說道:「從一開始我就說過,我對你永遠不會有任何私人感情,你自己看不清現實,這不是你傷害秋惜顏的理由。」
柯語柔眼眶紅了紅,她嘴唇顫抖不知該說什麼。
對,是她沒有自知之明,她以為沒人能焐熱墨子寒冷硬如石的心,只要等久了,一切都會水到渠成,畢竟,對墨子寒來說,娶誰不一樣?
可是她錯了,墨子寒的心硬,那是因為沒遇到那個讓他心軟的人。
現在,他遇到了,愛上了,身邊的人是誰,對他而言就有所謂了。
「我不後悔這麼做。」柯語柔臉色發木,眼神怔怔的發空,「我要是不這樣,就更沒機會了。」
這麼多年,那麼努力的揪住的最後一絲希望,哪有那麼容易就能放手?
「墨泠,墨泠幫我說句話,阿姨對你不夠好嗎?你也覺得阿姨做錯了嗎?」柯語柔的眼猛地對上一直在墨子寒身後旁觀一切的墨泠的雙眸,哀戚的懇求起來。
墨泠冷眼看著柯語柔,心底興不起一絲波瀾。這個按輩分他該稱作「阿姨」的女人,照顧了他這些年,自以為能利用他爬上墨氏夫人的寶座,可她卻從來都沒意識到。
毫無感情的舉動,就算是個孩子,也能敏感的察覺出來。
「阿姨,你對我很好,但是,也從來沒真的對我好。」墨泠直視著柯語柔含淚的眼,堅定的給了回答,「而且,做錯事,就要受懲罰。就算我說再多的話,也沒辦法把錯的變成對的,阿姨,認錯吧。」
一次又一次的病*前徹底相伴,一次又一次的病房裡跑前跑後,他也曾經感動過,曾經以為被關愛過。可是到最後,那些扭過頭去時厭惡的眼神,那些暗地裡小聲的惡毒的喃喃,卻打破了所有美好的表相。
比快刀殺人更狠的,是拿著鈍刀一下下磨斷那些曾以為溫暖的回憶,經年累月累積的鮮血淋漓,怎麼會是一刀砍下的疼痛能比的。
秋洛和秋淵看出墨泠情緒低落,主動伸手,一左一右的握住了他的手。
墨子寒盯著柯語柔架在墨統脖子上的刀刃,好半晌之後,還是開口說道:「殺人未遂和蓄意殺人之間相比,你真的打算選擇後者了嗎?」
他手裡拿著手機,修長的手指只要輕輕動幾下,就能撥通報警電話,過不了多久,警車就會迅速呼嘯而至,假如柯語柔還不知悔改,到時候等著她的,就是實打實的殺人重罪。
柯語柔的手有些抖,她也在猶豫,墨子寒和墨泠的態度再清楚不過,他們這次是真的不打算保住她了。這樣的話,她難道就真的要坐實了殺人罪名嗎?
就在雙方僵持不下的時候,屋外突然傳來車輛駛入的聲音,幾個人都感到有些莫名。
這個時候,還有誰會來?
墨子寒扭過頭去,死盯著門口,當那一頭銀白的頭髮映入眼簾,他心中就有了不好的預感。
墨老太爺邁著穩健的步子走進大廳,一眼就看到柯語柔握著刀挾持墨統的畫面,當即厲喝一聲,「柔柔,把刀放下!」
「爺爺!」柯語柔原本有了收勢的眼淚,再看到墨老太爺出現後再一次決堤,她哭得滿面是淚,對著墨老太爺道:「爺爺,救我,救我!」
這是她現如今的最後一根稻草,若是這根稻草也折了,她就徹底沒了活路了。
「爺爺,您怎麼來了。」墨子寒站在原地沒動,隔著一張寬大的地毯與墨老太爺遙遙相對。
墨老太爺氣憤的用手裡的枴杖敲了一下地面,發出沉重的聲音,對著墨子寒罵道:「我要是再不來,柔柔都要被你送去監獄了!」
「她買兇殺人,通報警方不是應該的嗎?」墨子寒唇畔帶著嘲諷的弧度,黑眸中儘是了然之意,「難不成,爺爺還打算救個殺人犯嗎?」
「什麼殺人犯,那個女人死了嗎?」墨老太爺恨不得拎著枴杖上來抽墨子寒一頓,「既然人沒死,那柔柔就什麼都沒做!她只不過是受了墨統的蒙騙,你張口閉口殺人犯是在做什麼?」
墨子寒深深的看著眼前這個怒火沖天的老人,忽然開口道:「爺爺,您早就知道,他們打算弄死秋惜顏,但是一直都作壁上觀,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對嗎?」
墨老太爺眼神一閃,有著被看透計劃後的心虛,他清了清喉嚨,對墨子寒說道:「你胡說什麼,我什麼都不知道!」
「是麼?」墨子寒冷冷一笑,說出來的話裡淨是嘲諷,「什麼都不知道,您就可以把時間掐得這麼準,來救柯語柔?」
這麼明顯的事情,真當所有人都是傻子,還是覺得他會愚孝到當作沒看出這件事?
「總而言之,我不許你動柔柔一根汗毛!」墨老太爺見墨子寒真要跟他槓上,乾脆胡攪蠻纏起來,仗著自己身為長輩,便乾脆不講理了。
「我不會動她。」墨子寒冷漠的說道:「動她的人是警察,是檢察院,和我有什麼關係?」
說完了這些話,墨子寒直接打通了樂安的電話,「樂警官,到城南的浮世苑來一趟吧,你們要抓的人都在這兒。」
墨老太爺吃驚的看著打通電話,毫不在意的與警方聯絡著的墨子寒,從地毯那頭衝了過來,抬手便狠狠打掉了他手裡的手機。
「啪!」
精緻的特殊定制手機在地上砸得屏幕粉碎,電話也因此被切斷,但是墨子寒的那些話,早就都傳進了樂安的耳朵裡,也就等於是進入了警方辦案的程序裡。
「你!你這個混賬!」墨老太爺一手拄著枴杖,一手發著抖地指著墨子寒,整個人被氣得快要厥過去。
秋洛秋淵還有墨泠都看出來了,今天墨老太爺是鐵了心要護著柯語柔,三個孩子都覺得有些心涼。秋惜顏還躺在醫院生死未卜,身為在場眾人裡年紀最大的長輩,竟是這般的是非不分,胡攪蠻纏。
墨統被柯語柔挾持著,一個字都不敢說,直到發覺柯語柔手裡的刀因為情緒鬆懈而越來越靠近他的脖子,才忍不住從嗓子眼裡扯出一聲哀嚎,「刀!刀!」
其他人都因為他這麼一聲嚎叫,才想起來還有個在刀刃下隨時有性命之憂的可憐蟲。
墨老太爺顧不上和墨子寒置氣,他對著柯語柔勸道:「柔柔,放下刀,爺爺不會讓他們欺負你的,你聽話啊!」
「爺爺,我……我……」柯語柔咬著下唇,驚疑不定的眼神在墨老太爺和墨子寒之間兜轉,她信墨老太爺一心要保住她,但是也信墨子寒這一次是真的要弄死她。
秋洛秋淵和墨泠彼此看了看,都覺得這樣放過柯語柔,是他們決計不可能妥協的事情。最後秋洛趴在墨泠耳邊念叨了幾句話,墨泠聽了之後點點頭,默許了他的主意。
他們三個進屋的時候,臉上就都帶著在花園裡沾染上的泥土,是以墨子寒才只能從衣飾上分辨出哪個是墨泠,這會兒三個孩子乾脆悄悄的移步到沙發後面,趁著大人們不注意,墨泠和秋洛互換了衣服。
「阿姨,你聽爺爺的話,把刀放下吧!」穿著墨泠外套的秋洛主動走向柯語柔,他腳步極快,沒想到他會這麼做的墨子寒竟是一把沒抓住他。
「墨泠,回來!」尚且還不知道孩子們之間的偷天換日的墨子寒驚怒的喊了一聲,唯恐墨泠靠近這個時候的柯語柔,會被傷著。
秋洛回頭對著墨子寒搖了搖頭,堅定的說道:「阿姨已經做錯事了,不能再錯下去了。」
柯語柔見到秋洛一步步朝著自己走來,心中無端升起一股恐懼,她對著秋洛喊道:「不要過來!站住!」
墨老太爺這會兒也驚著了,他再不喜歡墨泠,可那畢竟是墨家的血脈,他對著柯語柔說道:「柔柔,不要傷著墨泠,你快放下刀!」
局面一時間亂了起來,柯語柔游移不定,手裡的刀已經離開墨統脖子的時候,秋洛已經走到她跟前,卻不知怎麼的,被腳下的茶几腿給絆了一下,一下子就撲到了柯語柔持刀的那隻手上!
「墨泠!」
「啊!」
墨子寒被這突變嚇出了一身冷汗,大步走過去把秋洛從柯語柔身上拎起來,一眼便見到秋洛胸腹上的血跡,當下頭皮都發麻了,「墨泠,怎麼回事,刺到哪裡了?」
秋洛也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血跡,有些迷茫的搖搖頭,裝成墨泠說話的語調,對墨子寒說道:「爹地,我沒受傷啊!」
在場的人都是一愣,尤其是墨子寒,這才想起剛剛那一聲痛極的喊聲不是墨泠這個孩子能發出來的,他低頭一瞧,才見到墨統兩腿間全是鮮血,而他腿上還豎插著柯語柔握在手裡的刀。
「疼!好疼啊!救命!救命啊!」屋子裡充斥著墨統鬼哭狼嚎的喊聲,一聲淒厲更勝一聲。
誰都沒想到,秋洛假扮墨泠的這麼一摔,竟然直接陰錯陽差的讓柯語柔把墨統給閹了。
只有三個孩子在此時彼此使了個眼色,一切都心知肚明。
既然墨老太爺要洗白柯語柔買兇殺人的罪名,那麼,他們就再給柯語柔加一條故意行兇的罪名好了。
不論大小,總是要進去一趟,遭遭罪的。
不然,秋惜顏躺在病*上兩次開顱手術至今生死未卜的罪,誰來補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