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老太爺,早年間本市商界裡和方成國齊名的傳奇人物,他當年白手起家,打下如今的墨氏企業這個鐵桶江山。()
可惜的是墨老太爺唯一的獨子死的早,他一心培養兩個的孫子,也只剩下了墨子寒一個。想想方成國一生無妻無子,只有秋惜顏這個養女,以及西門摩那個被他轟出去的養子。
眾人大多都在感慨,他們兩個人這是把所有的運氣都耗在了生意上。
墨子寒回到位於郊區的老宅的時候,墨老太爺正坐在清朝留下的黃花梨木躺椅上聽戲。一隻手在半空中打著拍子,拇指上的祖母綠扳指沉澱著歲月的內斂光華,聽到興起的地方,時不時還跟著吊兩聲嗓子。
「爺爺,我回來了。」墨子寒再生氣,家裡的規矩還是要有的,他站定在墨老太爺身邊,放輕了話音打招呼。
墨老太爺眼皮都沒睜一下,隨手朝著旁邊一揮,服侍他多年的下人馬上會意的過來把老唱片機給停下。
沒了其他雜音,墨老太爺才清了清嗓子,閉著眼問道:「今天怎麼想起回來看我這個老東西了?」
光是看都能看得出來,墨老太爺今天的心情一點都不好,墨子寒雖然拿不準柯語柔究竟是具體和墨老太爺說了什麼,可也能猜出個十之七八。
墨子寒彎下腰對墨老太爺說道:「爺爺,我就是想來問問,您是想讓墨氏垮了嗎?」
墨老太爺果然被這一句話震得唰的一下睜開眼睛,不同於其他老人雙目渾濁,他到了這把年紀,兩眼依舊閃著精光。
「反了你了!」墨老太爺一把拍在黃花梨木躺椅的扶手上,對著墨子寒訓斥道:「我把墨氏交給你,就是讓你拿這墨氏來威脅我的?」
「柯語柔是您調回公司的,這我沒說錯吧?」墨子寒紋風不動的站著,見墨老太爺沒話說了,才繼續道:「她到頂樓的第一天,就因為秘書組的人不肯接下她懶得做的分內工作,而被她給打了。」
墨老太爺眼神一閃,聲音比剛才軟了點,「柔柔不是那麼壞的女孩子,是不是你們秘書組的人欺負她了?她打的人是誰?」
見墨老太爺是死不鬆口,墨子寒心裡也頂著火,他懶得解釋,直接道:「周安安。」
這回墨老太爺徹底啞火了。
周安安這孩子他再清楚不過,前兩年周安安剛到公司,還不認識他這個昔日的墨氏掌權人。墨老太爺在路上犯了哮喘,年紀輕輕,瘦瘦小小的小女孩愣是半背著他去了醫院。
要不是後來他到墨子寒的辦公室去,他都不知道是誰救了他一命。
「柔柔以前也是為了你和墨泠,都沒出去工作過。有些小性子總歸是正常的,你就讓秘書組的人讓讓她吧!」
起衝突的倆人都是墨老太爺知道的,可是說到底還是柯語柔和他關係親近,再加上他有心撮合柯語柔和墨子寒的關係,也只好讓周安安白挨了這次打。
墨子寒明白墨老太爺的意思,可他不打算鬆口。
「今天她敢打周安安,明天就敢打劉晨。有您護著她,難保她哪天高興起來,就把分公司的主管也給罵了,打了。」墨子寒的聲音冷硬如石,不帶半分可以打商量的態度,對墨老太爺說道:「爺爺,我還是最開始那句話,您是想看著墨氏就這麼垮了嗎?」
墨老太爺被自己的孫子這麼訓,當即就覺得面上無光,逞強道:「你就這麼經營不動墨氏嗎?柔柔打個人就能把墨氏打垮了?」
「嗯,我就這麼沒本事。」沒成想,墨子寒居然直接就應了,還順著這台階就往下走,對墨老太爺說道:「爺爺既然覺得柯語柔打公司任何人,您都處理得了。那好,從今天起,我自己從墨氏總裁這個位置上退下來。往後柯語柔打人留下的爛攤子,我這個小輩好好看看爺爺是怎麼處理的,長長見識。」
要比脾氣硬,墨子寒完全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他壓根不吃墨老太爺這套。
縱橫商界一輩子的墨老太爺沒想到,他居然有一天會被自己的孫子給噎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墨老太爺運了好半天的氣,最後還是妥協道:「我會好好和柔柔說,讓她不要在公司亂發脾氣,這樣可以了嗎?」
「要是她做不到呢?」墨子寒才不信柯語柔是一句話就能聽話的人,墨老太爺心裡鐵定也清楚。
「我這個老頭子都這麼說了,你還不信你親爺爺嗎?」墨老太爺心裡發虛,把黃花梨木躺椅的扶手拍得梆梆響。
只是,他拍得再響,墨子寒也是那個油鹽不進,軟硬不吃的墨子寒。
「那爺爺跟我做個約定吧。」墨子寒無視於墨老太爺因怒氣和驚訝而撐大的老眼,往下說道:「只要柯語柔再在公司裡惹事一次,她就得去英國找她姐姐,爺爺也不能再為她說情。」
墨子寒來的是,打得就是這個主意。直接就讓墨老太爺把柯語柔從公司弄走太不現實,怎麼說現在墨老太爺也還頂著公司董事長的名頭,他在墨老太爺的人事調令下來的當天就把柯語柔趕出去的話,等於是直接跟外人宣告,墨家的祖孫倆內訌了。
「子寒,你和爺爺老實說,你是不是看上公司裡的人了?」墨老太爺沒想到墨子寒會把他逼得這麼緊,想起柯語柔之前和他說的話,忍不住問了出來。
墨子寒心裡敞亮了,果然是柯語柔和爺爺說了這些。
「爺爺,我不是大哥,不會按照您的安排活著。」提起墨遠,墨子寒的表情更清冷了幾分,如淵的黑眸裡隱約含著幾分對墨老太爺的怨憤。
同樣的,提起墨遠也讓墨老太爺的表情發生了變化。他挺直的背脊塌了下去,訥訥道:「是他自己不肯繼承公司,非要去學什麼畫畫。既然是他辜負我在事業上對他的期望,那讓他跟我千挑萬選出來的對象結婚,有什麼不對嗎?」
「您還是不肯認錯。」墨子寒失望的看著墨老太爺,搖了搖頭,自嘲道:「我當初為了讓大哥得到自由,繼承下了公司。沒想到,最後反而是害死了他。」
臨走前,墨子寒抬頭望著天邊那片如同被油彩塗出來的湛藍天空,背對著躺椅上的墨老太爺沉聲開口。
「爺爺,不管您願不願意承認,在大哥的事情上,您錯了。」
我們都錯了。
回市區的時候,墨子寒幾乎是一路超速回去的,路上的電子音喀嚓喀嚓的拍下一張又一張的照片。
柯語柔見到墨子寒從電梯裡邁出來,就下意識地哆嗦了一下。剛剛墨老太爺已經打電話和她說了,公司這邊,往後他幫不到什麼忙。要是柯語柔再惹事,就得自己看著收拾了。
「怎麼了,老太爺說了什麼?」秋惜顏原本在分類文件,一見到墨子寒回來就黑著臉,便主動問道。
墨子寒疲憊的揮揮手,向後靠坐在皮椅上,閉著眼睛不想說話。
他現在覺得整個人像是被推進了水裡,不停下沉,卻找不到自救方式。自從墨遠走後,他很久沒提起過這件事了。今天面對爺爺的時候,他是真的以為爺爺會多少有些後悔,可沒想到,爺爺還是這麼固執。
「喝吧,舒緩心情的。」秋惜顏沒再多問,轉身出去泡了杯花茶端了回來,放到墨子寒面前。
墨子寒睜開眼,花茶的熱氣將秋惜顏的面容氤氳成模糊的影像,彷彿眼前這個人只是自己的幻覺。
他忍不住伸出手去觸摸秋惜顏的臉,感覺到對方因為驚訝而後退了一步,反而安心的笑了起來。
「我沒事的,你去工作吧。」墨子寒將花茶捧在手裡,臉上疲憊之色褪去,又是往日裡那個無堅不摧的總裁大人。
有些事,別人不願意說,就代表又不能說的理由,繼續問下去,也只是大家都不開心。
秋惜顏深諳這個道理,於是,接下來的一整個下午,她都保持著無聲狀態專心工作。
「惜顏,幫我把這個打印兩份出來。」墨子寒叩了叩桌子,把一隻u盤放到書桌邊上,等秋惜顏自己來取。
對於墨子寒從「秋秘書」直接進化到「惜顏」這個稱呼,秋惜顏看了他好一會才回過神來。
想一想,好想不久前才開始被這麼叫的?
「馬上就好。」秋惜顏看著低頭看合同的墨子寒,無聲的笑笑,沒有阻止他這樣親暱的稱呼。
反正,聽上去感覺也不壞,就讓他這麼叫好了。
等到了秘書組那邊的格子間,秋惜顏覺得事情其實沒這麼美好。因為複印打印機剛好在柯語柔的座位旁邊。
她雖然沒幼稚到因為討厭一個人,就連工作都不想去完成的地步。可是,秋惜顏知道,柯語柔恰恰好就是那麼幼稚的人。
「秋秘書,你打印東西?」秘書組的人見到秋惜顏望著柯語柔那邊,主動對她說道:「我去吧,一會打印好再送到辦公室給你。」
「不用了,謝謝,我自己去就好。」秋惜顏笑著婉拒,自己拿著u盤往複印打印機方向走。
再怎麼不想見面,既然柯語柔留在了秘書組,往後就是抬頭不見低頭見。她躲得了一次,躲得了十次?
既然躲不了,那就乾脆不要躲,免得平白長了別人的威風。
因為打了周安安,直接和秘書組所有人交惡,手裡沒工作,身邊沒人理的柯語柔在秋惜顏走出辦公室的第一時間就發現了她。
「喲,總裁身邊的貼身秘書,也要自己親自出來打印文件?」柯語柔今天堵心了一天,見秋惜顏走到她身邊,忍不住嘲諷道:「我還以為你只要和子寒說幾句好聽的,撒撒嬌,就不用出總裁辦公室了。」
秋惜顏看都懶得看她一眼,自顧自打開連著複印打印機的電腦,開始打印文件。
被無視了的柯語柔反而因此更加心頭火起,她抬高了聲音道:「你以為別人不知道你帶著那兩個拖油瓶是嗎?一個連自己兒子是誰的種都不知道的女人,還真有臉出來*自己老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