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小春催動了佛心珠護罩,小心地走下第一步,池子裡長著很多荷葉,一座雪白的亭子建造在池子之上,一條由白玉雕鑿的迴廊一直通往島嶼深處。這裡寂靜無人,只能聽到風吹而過時樹林的颯颯聲,連鳥叫都沒有。季小春踏上迴廊,她看到自己腳下堆著著許多落葉,玉石鑲嵌的縫隙之中,生長出了許多野草。
她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這裡好像,已經很久沒有人居住了。
樹林裡散落著許多陽光,碎片和樹影隨著微風擺動。季小春走過迴廊,看到一大片池子,池子的對面是大片大片頹圮的白色建築。季小春足尖一點,落在了這片建築中間。瘋長的籐蔓已經淹沒了倒塌的牆壁,沒有倒塌的建築高聳,泛黃的柱子上雕刻著非常古老的圖騰。
建築物的最高處是一個殿堂,由八根巨大的柱子支撐著層層雕鏤的穹頂,季小春看到殿堂的正中心有一個用白石雕刻的使女,手中托供著的一個小圓盤,裡面中供奉著一截雪白如玉的蓮藕,但是邊緣已經發黑,只有中心還帶有一絲絲淡淡的靈氣。
這位石雕的使女閉著眼睛,長髮披瀉在身後,一直垂到了腳踝,神情聖潔而典雅。
季小春試圖在這片廢墟中找聖蓮族存在的痕跡,但是這裡什麼都沒有,好像也只是個空蕩蕩的衰敗的建築。難道……聖蓮族真的已經滅亡了嗎?
季小春坐在泛黃的斷牆上,看著大海上落日血紅。從裡面往外看,視線沒有絲毫阻礙。浩瀚的海面和這片廢墟都灑上一層薄暮,小春的裙角被風吹動,她的表情非常寧靜。
橘紅色的光芒落在她的臉上,漸漸的,一個人出現在她身後。銀色的長髮鬆鬆束著,白袍上繡著銀紋,隨著微風輕輕揚起衣角。他靜靜地低下頭凝視她。季小春微微笑起來,「你想做什麼?」
「我回來了。」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從容。
季小春說:「其實你知道。幻術最大的缺陷是什麼嗎?」
那人俯下身,湊到她的耳邊低聲說:「我不是很清楚,你要告訴我嗎?」
「幻術最大的缺陷就是,它永遠都不是真的。」季小春的眼神絲毫波動都沒有,她平靜地敘述道,「你再怎麼裝得像,也不可能像得了。沒有人可以裝成他的樣子。」
隨後身後的人就突然變成了一片白霧消散。她聽到了一個疲憊的聲音:「終於有人來了。」
季小春終於轉過身,她跳下城牆,微笑道:「你終於出現了。」剛一進來的時候她就感覺到這裡有一股莫名的生命氣息,或者應該是一縷殘魂。這個波動和蓮大人有點像。她猜測這個人或者是魂應該和聖蓮族有關係,只是如果不是魂魄主動現身,她是抓不到他的,對方的修為明顯比她高。
這個魂也有一頭銀色的長髮,但是眼眸是深棕色。長得很英俊,但是非常疲憊,他的眼神都十分的暗淡。「你帶著蓮魂印來到這裡,我才沒有對你下殺手,不然在你靠近迷霧區的時候就已經沒命了。」他輕柔而又平和地說。彷彿殘忍和血腥都是非常優雅的事情。
季小春說:「我想要復活一個人——不過整個聖蓮族就剩下你一個人了嗎?」
「我也不能算是一個人,我都死了五萬年了。一直寄居在聖物身上,才沒有魂飛魄散。只是我不記得我們有族人是在這幾十年死去的,你雖然是金丹中期的修為,但是明顯年齡還不到五十歲。」他看著眼前這個人族女修,語氣有些防備,但是也沒有太在意,就算他只是魂體,也能在幾招之內打得這女子魂飛魄散。
季小春撫摸著手腕上的蓮魂印,苦笑道:「恕我冒昧,我想知道聖蓮族到底發生什麼了。既然你五萬年前就已經死了,那別的族人呢?」
魂看著季小春很久,才說:「請到這邊來坐吧。」他帶著季小春往廢墟深處走去,大殿後面有一個宮殿,空曠的宮殿地板上,倒映著穹頂和花紋繁複的窗戶。如此大而乾淨的宮殿之中,只放了一張石桌。魂體請她坐下,才開始說:「迷霧能夠映射出力內心的幻象,我非常疑惑,你幻象中的那個族人,我從來沒有見過。難道是流落在外的族人。」
季小春說:「他……叫蓮。你也許應該認識他。」
魂怔了片刻,他的表情似乎有點不可置信,非常驚訝,「……怎麼可能,除了那位大人的名字被冠以了蓮,族中不可能有叫做蓮的人。」而那位大人,他早在幾千萬年前就飛昇了仙界,掌控了離恨界,成為了一方至尊,仙界都少有人敢與他為敵,那位大人不可能到下界來。
「聖蓮族的人眼眸都是黑色或者深棕,獨他一人是銀灰色。仙界的隱尊蓮大人,就是他。在十年前因為一些意外而魂飛魄散,最後只留下了蓮魂印,我得到樹母的指引,說聖蓮族可以通過蓮魂印復活族人。所以才千里迢迢來這裡,在紫海星上找了五年。」
魂的表情都變了,非常的驚訝和蒼白:「難怪……難怪無論我們如何請求,大人都不曾出手幫助,原來大人已經不在仙界了,你能否和我詳細講講關於大人的事。」
季小春和這位魂交談之後才知道,在五萬年之前,聖蓮族雖然族人很少,卻也有好幾百人,還有族長和大祭祀存在。但是因為一場變故,這裡的族人只剩下成為遊魂的他,當時他們祈求大人出手幫助,卻一直都沒有得到大人的回應。季小春告訴他蓮被自己的仇人打得肉身毀滅,不得不逃到下界,沉睡在一口枯井之中。
也許他並非沉睡在枯井之中,蓮大人是在五萬年前被仇人殺死的,掉落下界之後,滄海桑田的五萬年變遷,直到因為季小春的隱靈根,他被喚醒了。在這五萬年中,季小春所在的星球發生過很多事情,包括封印之地,包括古修,但是在這些時候,蓮大人一直在沉睡。
遊魂說他的名字叫修,族人並非全部死了,而是被一個人抓走了。他一直想要去救自己的族人,可惜他根本就不能離開族地,如果他離開族地一里之外,就會迅速消耗魂體能量,灰飛湮滅。他一直在等待著能夠幫助他的人來。
紫海星上的修士本來就不多,聖蓮族的位置又非常偏僻,這五萬年以來,也只有幾個修士無意中到過這裡,但是修為低的人根本就幫不上忙,修為太高的,修又根本無法說動別人。況且這些人都是利益至上的修真者,沒有充足的利益,根本無法讓他們幫助自己。
季小春問道:「為什麼要抓聖蓮族的人?既然聖蓮族修為最高的是出竅期,能抓你們的人修為應該更高,我又如何能把他們救回來?」
修搖搖頭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聖蓮族一向是低調避世的。但是那個抓我們的人,你倒不必太擔心,我能看出來,那人因為一直用一種特殊的手段續命,本身受到了極大的損害,就算是擁有接近散仙的實力,也不可能持續太長時間。這海中別的經她馴化的妖獸不成大氣。」
季小春看著外面漸漸暗下來的天,突然覺得有一些奇怪:「既然抓了聖蓮族的人,為什麼不離開紫海星,反而要把他們全部關在深海之下,難道不怕蓮大人前去尋仇?」修告訴她聖蓮族的人都被那人關在了深海之下,有很多經過馴化的妖獸看守,還有陣法禁錮。
修說:「那人……渾身都包裹著一層黑布,身上妖氣沖天。只能住在深海之中減少妖氣瀉出。外形看上去確實非常奇怪,他抓聖蓮族的人或許有什麼特殊的目的吧。這些年來我經常感覺到有族人在死去,如果在這麼下去,聖蓮族就真的要湮滅了。」他的表情有些悲涼,「隱尊大人竟然也落到如此地步,可惜復活族人必須要祭祀主持,如果能夠復活大人,我聖蓮族也不至於落到如今這個地步。」
季小春漸漸發現大家原來都不叫蓮為蓮大人,而是尊稱為隱尊大人,或者直接避及名諱,稱那位大人。若不是當初威名顯赫,大家也不會如此忌憚,連自己的族人都如此生疏。蓮大人,當初應該是一個非常心狠手辣的人吧。和她在一起時倒是顯得平和多了。
既然聖蓮族並沒有完全滅族,而只是被人關起來了,季小春自然要去找找看。只要有一絲希望,她也不會放任不管,現在青蓮玉空間已經恢復了,如果遇到危難情況也可以躲進去。
修說:「那人住在深海,這些年基本把整片海域的高階妖獸馴化成了自己的靈獸,他的神識應該非常強大,不然不可能控制數以萬計的妖獸。深海之內地勢複雜,你可要多加小心。可惜聖蓮族的所有東西都被他帶走了,不然能給你一些丹藥也好。」
季小春點點頭,她看著外面平靜無比的大海,心中盤算著,既然蓋天還在進階,等它進階完成了再去也好,也能多一個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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