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小春閉著眼,浮沉在一片灰色的海洋中,她的額頭一個銅錢大小的紅色印記發出血色的光芒,蒼茫的天空突然劃過幾道閃電,她慢慢睜開眼。
這是她的識海。季小春坐起身,她只記得自己被少年扔出了明古塔,扔到了旁邊的雪梨花林中,識海劇痛,她疼得暈過去,醒來居然在識海裡。
元神是人的精純所在,亦真亦幻,她的元神穿著一件灰色的長袍,季小春掃到了自己的指尖,她覺得有些不對勁兒,撈起袖子一看,才發現從指尖浮出一根紅色經絡,一直蔓延到了衣服深處。
季小春用靈力一掃,果然發現四肢都被紅線纏繞,應該就是那所謂的血神印。她在識海中活動了一會兒,覺得自己的元神強大了不少,痛過之後,血神印果然對她的影響不大,只是如此就要被別人操控,她想起來自然滿肚子怨憤,還是等醒了再去問問蓮大人這血神印能不能清除吧。
季小春在雲層裡坐了一會兒,突然看到天空之中又劃過幾道閃電。她覺得有些奇怪,識海蒼茫,怎的有閃電在裡面?她以前也沒有見到過啊。她飛上了天空,等閃電再次來臨的時候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它,發現它不會傷害自己後,抓住了一絲在手裡查看。
當初季小春被林澗所傷,身上的藍色電絲與雷屬性靈果的紫色電絲抵消之後,形成了一種白色的電絲,只是那白色的電絲很快消失在她的經脈之中,這條電絲,便和那白色的電絲一模一樣。難道那種電絲其實沒有消失,只是藏到了她的識海之中?
季小春正猜測著,那條白色的電絲卻突然鑽進了她的元神之內,又鑽了出來。它像有意識般晃了晃線頭,好像喝酒喝昏頭了一樣,又慢悠悠衝上了天。
季小春看著它消失,眼睛一閉,回到了自己的身體中。
她睜眼醒來就聞到一股香味,側頭看去,一隻松鼠就睡在她臉頰邊,毛茸茸的尾巴挨著她的耳朵,而香味正是從枕頭旁邊一朵白色的花上傳來的。小翼的修為也接近築基了,她一醒它就醒過來了。
小翼撲到她臉上。熱熱的肚子貼著她的肌膚。小春坐起身把它抓在手裡,摸了摸它的背。她原來已經回來了,窗外正是夏季的陽光溫暖。蓋天正倚著門曬太陽,蓮大人站在它旁邊,他們都轉過頭看著她。
小翼埋怨她:「你去哪兒了!怎麼都不帶我去!回來就滿身是血,把我嚇死了……」雷翼獸軟軟的耳朵動了動,豆子一樣的眼睛看著她最強棄少。濕漉漉的,像是要哭的樣子。
它又把尾巴捲起來裹著自己的眼睛,小春笑著拍拍它的背:「當時不知道你去哪兒玩了,況且我以為並沒有什麼危險,所以沒有等你。」
小翼說:「松鼠妹妹帶我去找這裡結的松塔了,我摘了好多放在你給的儲物袋裡。」
蓋天砸了砸嘴巴說:「我都嘗過了。味道還不錯。小春你覺得怎麼樣了?怎麼在雙存玄冥陣裡的時候我突然覺得自己腦袋好痛……你被什麼傷到了?」
蓮大人自她醒來一直沒說話,小春看向他,說:「我也正想說這件事。蓮大人。你可知道血神印?」蓮大人眉心微皺:「……血神印?你說說看。」
小春將自己與他們分開後的經歷講了一遍,正說到一半,蓮大人說:「有人來了。」他瞬間化作一道白光進入了青蓮玉中。小春看向小院外,來人是季天寶,他看到她醒了。拉著她說了好一會兒話,說自己醒來後看到了什麼。又說她是如何如何被師尊救回來的,說了一會兒一拍手,「對了,我得去和師尊說一聲,他知道你醒了肯定很高興!」
季天寶又快樂地跑出去了。季小春笑著看著他消失,臉上的笑又收斂起來,那時救她的人原來是師尊,她想了想,傳音同蓮大人說:「說起來,當時我昏倒的時候明明是在大門邊,醒來的時候卻睡在床榻上,而且我們四人,只有季天寶一人毫髮無傷,現在我倒是有點懷疑季天寶了。只是我想不出他這樣做的理由……」
蓮大人說:「一個人想對你不利,理由多得很,你以後防著他就行了。至於你所說的血神印……有三種解決辦法。」
小春心中一動,忙說:「說說看。」
蓮大人繼續說:「別著急。這血神印是直接烙印在元神之上,想要輕鬆解除恐怕做不到,真要解除血神印,方法之一,你死。之二,他死。之三,你的修為超過他,血神印他就無法操控,會被你反噬。」
小春聽完,有些洩氣。第一條就不用說了,第二條,她怎麼去找到這個人,還能殺死他,那少年的修為她可是領教過的,她從來沒見過這麼恐怖的修為。
第三條更不用說,修行進階,豈是那麼容易的事,她若是運氣好,幾百年可能達得到那個修為,運氣不好,老死了都還混在築基金丹期也不是不可能。
蓮大人又說:「血神印,說起來不過是想操控你,這人應該是對你有所瞭解,知道你境遇不凡。你只要不要在他的眼界之內,不要讓他發現你有利用價值。血神印自然對你而言就是無礙的。」
小春聽他這麼一說,轉念一想確實是這樣,現在她修為並不高,沒有利用價值,少年又能操控她幹什麼。只要她能離開這裡,說不定過個幾百年她的修為就能大漲呢。她說:「蓮大人,那四株千年雪蓮可還在你那裡,我現在準備充分,倒是可以衝擊築基期了。」
蓮大人說:「在這兒,你早點進階築基期也好。不過若是修為不到,也切記不要急躁。」
「我知道。」小春淡淡一笑,眼中全是從容。與蓮大人一起久了,他的性情她也染上了三分,蓮大人於她,亦師亦友。偶爾想來,更像是親人。
少年當時給她下血神印的時候,傷勢並不重,在小春沒醒來的兩天中就好得差不多了。
小春特地去謝過了師尊救她,詢問了關於築基的事,季清風只囑咐了心靜就好,別的不用在意。
身體徹底無礙後,小春去行仙門的藏經閣將前輩們整理的築基經驗看了看,特地將自己的體會刻在玉簡上。
她將兩株千年雪蓮與雪精做成藥浴,千年雪蓮的靈氣相比於百年雪蓮。差距可達百倍之多,全部用完她吸收不掉,反而會浪費。所以只用了兩株網游之冰谷幽蘭。靈氣入體,蕩滌筋骨,調節陰陽平衡,在千年雪蓮的調養之下,季小春的修為也到了煉氣十層大圓滿。
蓮大人另外給她整理了一份關於混元功法築基的事宜。
混元講究平衡態。五行平衡,陰陽調和,才能築基。蓮大人又告訴她,混元功法築基大多有異象,從異象中就可以看出修行者的運勢特點。別的修行功法築基出現異象的比混元功法少許多。
自從昆虛秘境得到築基丹後,行仙門已陸續有九人衝擊築基期。五人築基成功,四人失敗。有異象是一名外門弟子,他築基成功之時。密室之上忽起靈力漩渦,漩渦之中電光交織。
此人正是林澗。他的異象令行仙門頗為看重,林澗如今才二十八歲,五靈根的資質,居然能有這樣的造化。自然讓人側目,一位金丹修士收了他做弟子。
隨後最令人矚目的便是行仙門化神祖師的弟子季晨山閉關築基。
他一月築基成功。他築基成功之時,極淵峰頂金光照耀,異香瀰漫,爾後又突然傳來鳴聲陣陣,天空之中出現一隻渾身火紅的烈焰之鳥。極淵峰的異象引得很多門內弟子去看,小春和季天寶一同前去,站在極淵峰山下,她聽蓮大人說。
「那鳥叫九焰鳥,能吐出九種不同的仙火,在仙界被妖族引為聖物。」
小春用神識與蓮大人對話:「說起來,這異象到底是如何產生的?九焰鳥晨山可是絕對沒有見過,他的異象又怎麼會是九焰鳥呢。」
蓮大人淡淡道:「築基之時,溝通天地靈氣,與道相接觸,出現的異象是與他本源關聯極大的。例如林澗的異象,便有雷鳴電閃。季晨山的異象,卻讓人難以參悟,不過他的異象如此奇特,若不是關乎修行的功法便是關乎血脈……」
小春心裡微微一動,突破之時,是修士最脆弱之時,大家都知此刻容易走火入魔,卻不想此刻與天地相通,領悟能更加通透。想起這點,小春嘴角一彎,竟開始隱隱期待自己築基之時,能體悟到什麼,上次突破煉氣十層,她便初窺築基境界,真是美妙不可言。
流宿峰上的日子轉眼過去兩月,季天寶的縹緲劍法練到了第五式,修為也突破到了煉氣九層。蓋天常年不動的修為也突破到了獸期三層。
自上次被師尊救回之後,小春對待季清風也不如以前戒備。時常去請教他一些問題。她這兩月潛心研究制符煉器,將築基拋之腦後。原本只能練出黃級下品的符,現在倒是能煉製出黃級中品的火刀符了。至於煉器,小春是想慢慢鍛煉好煉器手法,她想築基之後就給自己煉製一件本命法寶。
一早小春從打坐中醒來,將自己的院子照顧好,打掃完,照顧靈草,整理好後叮囑蓋天和小翼不要再去長橋下抓兔子了,那裡的兔子都快被它們抓絕種了。隨後她向季清風請假,去峰璇閣築基。
許多山峰並沒有很好的密室條件,門派便特別開闢了峰璇閣作為一處閉關密室,可在裡面參悟功法,潛心苦修,也可衝擊修為瓶頸。那裡的靈氣極濃,場所也非常僻靜,是築基的上上之選。
季清風聽她說完,點頭道:「那就去吧,記得心態平和,你資質不高,若是一次不成功也不要懊惱,修行本就艱苦。」
小春微微一笑,說她知道了,相處久了,師尊的性子她十分喜歡,是什麼便是什麼,從不忌諱。他連她失敗都先說好,別人的師尊,總是要鼓勵弟子一番。
小春出了師尊的洞府,沿著山路慢慢走下去,看到季天寶蹲在門口等她,他看到她出來,衝她燦爛地笑,季小春忽然想起多年前那個把娘親當保護神,趴在季驚然的書桌上花烏龜的小寶。她也朝他笑了笑,心裡歎息了一聲。
她其實不願意懷疑季天寶,但是孩子終究在長大,小寶變成什麼樣子了,她可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