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來二去,夏天就來了。
小春倒是還想起一件事,她曾經與那賣弦月刀和護身佩的老頭說好一年之後就去還他靈石,現在卻困在這裡不得出去,她倒是失信於人了。
小春躺在草地上看傍晚的天空,漫無邊際地走神,她身殞的消息要是傳回昆虛仙境,不知道晨山他們會不會為她傷心啊,她又從來沒給他們留過什麼本命玉牌。
蓮大人到現在也沒告訴過她經脈中的電絲該怎麼辦,長久得不到靈力的滋養會對經脈有影響的,她現在過得和凡人也沒什麼兩樣,必須吃飯必須睡覺,走了半天山路就會覺得累,這讓小春有點擔心。不過丹田中的靈力倒是徐緩運轉著,沒有什麼異常。
起風了,小春眨眨眼,浩大的風從遠方吹來,山林的樹木在風中翻湧著,天空白得有些異常,微露著的天光,要下雨的樣子。
「小春,你不能淋雨的,快進來,恐怕要下雨了。」天問在門裡喊她。
雨前的空氣裡有潮濕的泥土和木頭的味道,小春吸了吸鼻子,從草地上起來,進了門內。她看天問圍在爐子邊看著她一臉討好的笑,小春就知道怎麼回事兒了。天問已經把材料放好只等她動手了。
風吹了半個時辰,小春煮著火鍋都能聽到外面的風在空曠處嗚嗚打轉,這個天氣變化得很異常啊,下午還有太陽來著。她最後把野菜放進鍋裡燙,遞給天問一個碗,桌子上的土陶碗裡盛著小春做的辣椒醬,天問添了很多在碗裡。
兩個人圍著桌子舒舒服服地吃火鍋,小春覺得冷,還拿了一件秋天的衣服披在身上。
外面風聲大作,兩人吃著熱騰騰的火鍋交談。
大雨傾盆而下。世界風雨飄搖,灰褐色的天空烏雲密佈,陰沉沉壓得很低,遠處的天際出現了一個灰色的漩渦,一個黑色的人影一閃立在了山頭。
「居然……因禍得福。」曼妙的聲音中有幾分歎息,她黑色的長髮也被凜冽的風吹散,臉如白玉,輕垂睫毛的動作柔弱無比,柔軟嬌嫩如花瓣的唇輕抿著,身上黑紗和長髮都在空中飛舞。端是絕美無比傾國傾城的風姿。
一隻白色的貓兒臥在她懷裡,八條尾巴都毛茸茸的,貓兒胖胖的。眼睛一隻黃一隻藍,它仰著小巧的臉看女子,又舔了舔女子的手。軟綿綿地喵嗚叫了一聲。
「奇兒別鬧,」女子摸著貓兒的腦袋安慰它,她說。「鴛鴦神瞳可看破世間虛妄,可看透命運走向,奇兒看看,你師父可能成功?」
貓兒看著那兩座小房子,腦袋歪了歪,似乎在思考。然後它又喵嗚叫了一聲。
女子一愣,然後笑了:「好吧,天問那孩子也實在是個心思純良的好人。」
天上的漩渦逐漸變大了。雷電游絲般遊走在雲層,周圍一切的光亮都暗下來了,那漩渦中的雲層似乎在吞吐著雷電,蓄勢待發要進行猛烈一擊。雲層深處似乎還有咆哮之聲。
小春靈力雖然失去了,但是神識沒有。她感覺到有威脅的時候將神識探出,看到天空的景象嚇得不行。
天威難犯。強大的威壓讓小春心裡一驚。她連忙扯了扯天問的衣袖,說:「快走,我們必須要離開這裡!」
天問嘴巴裡正塞著一截嫩嫩的竹筍,他茫然地看著小春。
來不及了!那個漩渦對著的不就是這個小屋子的方向,難道是那個魔頭做了什麼人神共憤的事終於遭天譴了?小春扯起天問衝出小屋子,天問一看天上的景象也明白了,小春跑得不快,他反抱起小春運起奇怪的功法,一躍就是數十丈之遠,輕身術一躍最多也就三丈。
大風咆哮,迎面而來就是暴雨,兩人才跨出幾步就被淋濕透了。小春此時抬頭看天,來不及了!第一道雷要打下來了。
突然,遠處射來一道黑紗,將小春和天問席捲而起,不過一瞬,她們就落在了百丈之遠的山頭上。小春頭暈腦旋,還沒看清楚是誰救了她,就聽到一聲劇烈的聲響。白光一片,她剛剛站定便回頭看去,半空之中有一道還未消散的電光,一個穿著黑色鎧甲的人影長髮紛亂,原處的大地焦黑一片,他手上拿著的一把刀黑氣纏繞,隱隱看出是龍形。
又一道雷劈下,黑氣怒吼一聲,衝上雲霄撞上雷電。
又是一聲巨響,相撞的波動震得小春和天問穩都穩不住,被震飛出去,旁邊的黑衣女子揮手布下一道結界攔住兩人,手一拖讓他們回到原地,回首只是笑道:「可要小心些。」
小春看向這名女子,膚色如玉,眉目溫軟卻有幾分妖媚,她懷中白貓好奇地看著小春,喵嗚了一聲,跳向她的懷抱,小春連忙接住這隻貓。
「奇兒說你身上有很好的味道,它很喜歡。」女子笑著說。
貓兒窩在她懷裡一動不動,身體溫軟,小春也只能抱住它,再看向那魔頭。
雷劈了九下,威力一道比一道大。而且帶著一種威壓極強的氣息,和佛心珠裡面的氣息有些像,浩然正大,魔頭身邊浮動著黑氣和血氣,與雷的氣息相互抗衡。最後那道雷孕育了很久,劈下來的時候幾乎是天地震顫,魔頭手中大刀在雷劈下的時候應聲碎裂,他也被劈到了地下深坑中。周圍山頭都被雷電波及,劈得光禿禿的,林中妖獸早就不見蹤跡,野獸直覺敏銳,應該是提前逃竄了。
天上烏雲漸漸散了,但是夜色濃了起來,風停了,雨也漸漸小了。世界殘留著混亂之後的暴虐氣息。那個魔頭還沒有爬出來,小春都懷疑他是不是被雷給劈死了。
她轉頭看天問,想看看天問是什麼反應。天問臉色蒼白,顫抖地說:「我……我的鵝還有……兔……兔子……」傻大個的眼眶紅了,哽咽著說,「鵝和兔子死了……嗚嗚……小春,我的鵝和兔子死了……」
傻大個蹲在地上縮成大大的一團,眼睛淚汪汪看著小春。
小春想了想,安慰他:「沒關係,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女子看了看四周,說:「屋子被毀了,你們也無處可去,便去我那裡坐坐吧。你覺得可好?」她笑著問小春。似乎也不關心那個魔頭的死活。
小春這才發現,原來她是這裡唯一還想著魔頭是否活著的人啊,真是讓人羞愧,一點思想覺悟都沒有。她們住的那個山谷現在已經沒法住了,自然跟著這個看上去很厲害的女子比較好。小春點頭說:「既然如此,就麻煩這位前輩了。」
女子握住她的手腕,眉心突然一蹙,稍過一瞬又恢復常態,另一手拉住正哭得傷心的天問的衣領。原地靈光一閃,三人加一隻貓消失不見。
深坑中的男子過了很久才爬出來,身上的鎧甲早就破爛得不行了,烏軟的黑髮落在裸露的背上,俊雅的臉滿是污泥,只剩下一雙紅瑩瑩的眼眸清亮,他閉上眼再睜開,眼眸又變成了黑色。看到周圍被自己毀得一塌糊塗的山谷,男子憂傷地歎了口氣。
「天問肯定會想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