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梧桐樹鍍上了一層枯黃,零零碎碎的葉子漸漸離開樹枝,在空中打了個旋兒,埋入地下,被來來往往的行人踩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溫淺奈坐在涼亭裡,看著路邊幾個年輕的女孩走在一起,說說笑笑,嬉笑打罵,臉上的笑容真誠又純淨,放佛剛盛開的鮮花,那麼美。溫淺奈透過她們恍然看到了過去的自己,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們變了呢。
溫淺奈回想起來剛才逼的她匆匆奪門而出洛施尖酸的樣子,心裡不禁惆悵了許多。相伴多年,溫淺奈自是深知洛施的個性,她平時總是擺出一副富家女的架子,驕縱跋扈,不諳世事,可是只有溫淺奈最清楚,洛施比她和季籮成長的更早。
洛河自認為保護洛施十分周到,幾乎不讓洛施觸碰到任何關於他們父親的正側面消息,可洛河不知道的是,在無數個午後的日子,小小的洛施拉著小小的溫淺奈親眼目睹了多少次他們父親跟不同的女人親熱的在一起,後來溫淺奈一直在想,或許她和洛施知道的比狗仔隊和私家偵探還要多。
相比較溫淺奈的不淡定,身為這件事直接受害者的洛施反而平靜多了,她拿出他父親為她買的最新款智能手機,理智的拍了照存了檔,然後轉身離開了。這件事甚至連與洛施極其親近的洛河和季籮都不知道,溫淺奈也就斬釘截鐵的幫她保守了秘密。
可能是因為太小就經歷了家庭變故吧,洛施漸漸開始不喜歡回家,她總是賴在溫淺奈或者季籮家,那時候溫淺奈的媽媽還在,家庭和睦,那時候季籮還不是孤身一人。
溫淺奈用手背遮擋了住太陽,依舊還有細細碎碎的陽光照進來,刺得眼睛生疼。有些事改變了就是改變了,再也無法回頭吧,就像這陽光,看似千篇一律,但它早已不是昨天的陽光了,或許有一天,在你不知不覺中,總是照耀著我們的陽光就變了樣子,變得不再溫暖,變成刺痛你眼眸的利器。
大概洛施就是這樣吧,經歷的事情總是隱忍不語,就這樣早熟的成長著,直到遇到了徐卿,那時候的洛施就像是久漂浮海的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理所當然的把他當做生命全部的重心,可是後來徐卿的背叛讓她無所適從,她憤怒,她難過,但她也驕傲,於是她開始豎起全身的刺保護著自己,犀利的言語,不屑的姿態,這些都是洛施保護自己的方式。
只是為什麼,洛施對身邊親近的人也開始尖酸刻薄了呢,剛才洛施的樣子讓溫淺奈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即使在她們吵架吵的最凶的時候,溫淺奈也從未這樣覺得。
時間回到一小時前:
「別跟我裝傻,還是說這麼快就不記得你那前男友了?」洛施盛氣凌人的問道。
洛施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溫淺奈抬頭表現的很詫異,顯然她並不知道剛才在樓下上演的一幕早已被洛施收在眼底,「你到底在說什麼啊?」
洛施興許被溫淺奈明知故問的又一句話徹底惹火了,一向冷靜的洛施顧不得溫淺奈的尷尬,忘了溫淺奈並不想在這麼多外人的情況下討論甩掉她的前男友,一系列爆竹般的話語接踵而至,「你能不能別裝了,你敢說剛剛半死不活的靠著你肩膀進到醫院的那個男生不是簡安良?」
成功堵住溫淺奈想要繼續爭執的嘴巴後,洛施接著說道,「哦,對了,我剛才還看到了簡安良現任女友蘇阮阮著急火燎的走了進去,不出一會兒某人就灰頭土臉的出來了,你敢說那不是你?」
洛施冷靜的面容開始被撕破,然後步步緊逼的說道,「你有事情幹嘛要打給季籮,她離你那麼遠,能幫上什麼忙,你的事情我比她更清楚不是嗎?這也就算了,那剛才我問你的時候,你幹嘛在那邊沒事跟我裝瘋賣傻,一問三不知,你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在演哪?」
溫淺奈下意識的張望了下四周,她不太習慣在公眾場所被人圍觀著吵架,於是低下頭拉拉洛施的衣角,小聲的說道,「洛施,你發什麼瘋啊,小點聲,有什麼事我們去別的地方說好嗎?」
正在氣頭上的洛施並不領溫淺奈的情,以一句話結束了這次對話,「我不想跟你談了,你出去。」
溫淺奈著急的說,「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解釋啊。」
洛施乾脆躺到床上不理她,溫淺奈沖傅理歉意的點了點頭,「麻煩照顧好她,等晚點我給你們打飯。」不等傅理答應便轉身跑開了。
江歷昂看著縮在被子裡不停抖動的洛施,於心不忍,輕歎了句,「你這又是何必呢?」
傅理看著溫淺奈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隨後低下頭來繼續翻著已經看了無數次的雜誌。
洛施用被子摀住頭,死死的咬著下嘴唇,強制自己不發出聲來,眼睛裡蓄滿了淚珠,一個眨眼就會掉下來似的。她其實說完那些話就後悔了,不,是說那些話的時候就已經後悔了,但是已經脫口而出的話又怎能收回?
洛施也不知道自己為何發這麼大脾氣,任誰看到自己一直以來那麼信任推心置腹的人對自己說謊,還是在自己已經知道了真相的情況下,如若還是能不動聲色,那只能說她們之間的情誼本身就是參雜著水分的。
可是洛施不明白一向冷靜的自己怎麼會選擇了這樣極端的方式,那一刻的她似乎想要找到世界上所有尖酸刻薄的話語放在溫淺奈身上。洛施想,大概真的是她太缺乏安全感了,從小到大,她都只活在謊言裡,父母,哥哥,男友,不管是善意的還是惡意的,謊言的本質是無法改變的。所以當熟知她一切恐懼的溫淺奈也用了同樣的謊言面對她的時候,她心裡燃起的火花不是那麼一星半點。
聽到溫淺奈離去前的那一句話時,洛施真想放棄他媽的驕傲啊矜持啊,跑到文倩你面前,什麼也不用說,一個輕輕的擁抱就可以解決一切,可是她終究沒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