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淺奈想,這大概是她們三人時隔一年之後第一次像從前那樣的談話,所以季籮才能毫無保留的說出了自從安妄臣去世後她的難過以及過去的一年裡她去了哪裡。溫淺奈不知道她們三個此時抱著哭作一團像什麼樣子,但她知道關於她們三個年少的愛戀終於要過去了。
季籮其實沒怎麼變,依舊像從前那樣藏不住話,依舊把溫淺奈和洛施當做最親近的人。放佛要把自己內心所有的情緒都發洩出來,她哭的歇斯底里的說,「你們不知道,我難過的不是他的死,我最難過的是他至死都不信任我。我知道有件事他一直瞞著我,我已經不想去追究了,可他為什麼最後選擇了那麼決絕的方式?」
溫淺奈聽到這些的時候顯然有些慌亂,她實在不擅長做些隱瞞的事。好在季籮並未發現,她只是一味的哭著說著,倒是精明的洛施意味深長的看了溫淺奈一眼,知道溫淺奈臉上神情有些鬆動才轉回目光。
季籮臉上的淚痕未乾,她有些哽咽的繼續說著,「你們不是好奇這一年裡我去了哪兒嗎,我去了西藏。」
溫淺奈沒想到像季籮這樣視美如命的人,竟然會獨自跑去西藏,她平時可是每天敷美白面膜,出門就要抹很多防曬霜,每晚十點前準備睡美容覺的。溫淺奈下意識的看向洛施,想要與她尋求共鳴,但洛施雖是震驚的表情卻並未理睬溫淺奈,溫淺奈壓住了心底不適的感覺,眼神黯淡了許多。
洛施握著季籮的手,「怪不得回來的時候看你黑了瘦了。」
季籮淡淡一笑,「我從小沒怎麼出過門,這算是我第一次遠行吧。剛開始做這個決定的時候並沒想太多,買了火車票憑著一腔孤勇就上路了。可我沒想到才剛到西藏邊緣我就產生了高原反應,一直噁心想吐,後來吃了些早就準備好的藥才好些。誰能想到,平時只要稍微肚子疼就請假不上課的我,硬是熬到了終點站。隔壁的姐姐說這姑娘真倔脾氣,你們都瞭解我的,我這個人除了平時好點面子,堅持下來的事沒幾件,可那天我都佩服我自己了。」
季籮呆呆得盯著前面,眼神沒有聚焦點,「這還不算最慘的,我剛到地方,人生地不熟的,不知道我怎麼會那麼衰,就遇上了人販子,而我還傻傻的相信了他們,結果差點被賣了。」
洛施聽到這,忍不住打斷,「季籮,後來你沒事吧?」
季籮微笑著說,「我要有事,今天還能坐在這跟你們吃飯啊!說實話,我也不知道那天到底怎麼回事,我被他們迷倒之後,就一直是昏睡狀態。我在醒來的時候,旁邊是兩跟我一起被拐賣的姑娘,她們說有人救了我們,然後就在也問不出什麼了。」
溫淺奈拉著季籮的手,「出了那麼大的事,你怎麼不告訴我們,我們好去把你接回來啊!」
季籮反手握住溫淺奈的手,「我要是告訴你們,你們肯定不讓我去西藏了,我幹嘛自找麻煩?」
洛施問道,「你幹嘛一定要去西藏啊,這可不像你的風格啊。」
季籮眼神開始哀傷,「臣生前說,據說西藏的天空很藍很寬廣,遠遠望去,一眼看不到頭,他說他嚮往西藏的自由,等放假了,他會帶我去看看他夢想的地方。我想,既然現在臣不在了,那這個夢想,就讓我來替他實現吧。臣為我做了那麼多,我來不及說感動,他就在也聽不到了,所以我一定要為他做成一件事。為著這個信念,再苦再難我都沒想過放棄。」
溫淺奈也略微感到難過,她從來沒想過安妄臣從小便帶著使命生活,服從命令,沒有童年,面對的都是黑暗,那樣活著該有多累,或許他的死也是種解脫,只是苦了季籮,活著的人反而更痛苦。
季籮又接著說,「其實你們不用擔心的,那裡的生活真的沒有那麼苦,我就當學習三毛體驗生活去了。後來我就沒在遇到什麼大事了,我在一個偏遠的小村裡落了腳,那裡雖然偏僻,可是山村後山真的能很清楚的看到天空,那裡的村民也很熱情,經常送吃的喝的給我,剛開始好不習慣吃那些啊,後來竟然漸漸覺得味道不錯了。」
溫淺奈翻白眼,「要是真好吃,憑你那吃貨的本質,現在早應該是個大胖子了,怎麼還會瘦了?」
季籮裝作委屈的樣子,「淺淺,竟然讓你發現我說謊了。」
洛施笑著說,「季籮,你不會就這樣在人家山村裡白吃白喝了一年吧?」
季籮也翻白眼,「你們著什麼急啊,最主要的還沒說呢,姐姐我干了非常有意義的一件事,我教了一年書。支教的教師什麼的都太少,根本就教不過來了,我就自告奮勇了。雖說我文化程度不高,但是教教小學生還是沒問題的。你們不知道,那兒的學生都特別乖,而且聽課特別認真,我跟他們一比,有條件讀書還吊兒郎當的,真是自慚形穢啊。」話鋒一轉,季籮對著洛施說,「洛大小姐,我真覺得你應該去西藏瞧瞧,說不定回來之後就成一積極向上的五好青年了呢!」
洛施頭搖的跟波浪鼓似的,「這世界講究平衡,有我這樣不思進取,自甘墮落的人才能烘托出你們的上進心啊!」
溫淺奈大笑,洛施就是有那個本事,把原本悲傷的氣氛活躍起來。溫淺奈喝著水愣神,當初難過不已的事如今可以微笑著講出來,那麼離傷口癒合也就不遠了吧。她明白不經意的思念有多痛,痛到回憶根本不敢觸碰,歲月帶不走痛,只是習慣了痛。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是吧。
溫淺奈望著兩個態度360度大轉彎的笑的燦爛的好友,心裡不禁也明朗起來。好在人是世界上最有韌性的動物,時間是最偉大的治癒師。那些曾經無限鍾情,甚至殞身不恤的人和物,都在以飛快的速度被生活所淹沒,最終消失在記憶深處,終會忘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