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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一百四十五章 驚變 文 / 傾焉

    在至尊城城主的靈堂裡,羅冰清看著這個曾經紈褲一樣的男子,拉著自己的手,似在低低的飲泣,她的心忽的動了一下,心裡升起大片自己也說不出的感覺。

    她從未想過這個男子會在人前流露出如此軟弱的情緒,正如孟天九從未想過她會在這個時候出現一般。

    而且,羅冰清在師父的教導下,比較擅長就事論事,不是情感上的空言安慰,愣了一會兒,終於不忍繼續沉默,柔聲道:「別這樣嘛,都說了會站在你這邊……」

    當初來至尊城的初衷被她如垃圾一樣丟掉,在這一刻,她忽然意識到自己是如此的重要,而選擇來到城主府是如此的正確。

    孟天九仍然什麼反應都沒有,半閉著眼睛倚在她身上。

    羅冰清也不再說話,抬起左手,輕輕拍了拍他,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他的頭髮。

    手中觸感如絲緞,髮絲流水般散落,這樣的髮質比大部分女孩子都強。他的喉嚨、後頸,頭臉處的重穴均毫無遮掩地袒露在她面前,不管孟天九以前是怎樣的人,以後又會怎樣,至少現在這樣的舉動,無異是把性命交託給她。

    她不會辜負任何人的信任,更不會辜負這異乎尋常的依賴。

    那戰慄般的顫抖似乎隨著手上的力氣宣洩了出去,漸漸停止。羅冰清一向不施脂粉,衣服上透出一股藥草的香氣。這香氣雖然清淡,卻讓他比之前平靜得多。

    他聽著她溫柔的低語。沒來由生出了一個奇怪的想法,希望羅冰清是隨便什麼對手派來的人,親近他的時候一下扭斷他的脖子,自此一了百了,不用去想早去的娘。更不用去想棺材裡的父親。

    ——如果等不來這一刻,讓她陪他一起死,那也很好。

    羅冰清對他的心思一無所知,還逗著他說話:「你平日裡除了招貓逗狗之外,還有別的愛好嗎?」

    孟天九睜開眼睛,似是冷笑了一下,淡淡道:「原來在你心裡我是這種人,也是。本來除了我的城主爹爹,也是一無是處了——不過如果說真有一個愛好的話,打架算不算?」

    羅冰清未想他如此尖銳,愣了一下,隨即淡淡笑道:「打架也不錯啊,只要你喜歡。」然後她微微蹙眉道:「說真的,我的功力但凡差上一點。()手都要被你捏斷了。」

    她正以十分彆扭的姿勢環著他,孟天九繼續裝聾作啞。手上的力道倒是輕了些。

    羅冰清又問:「那現在可信的人還有多少?請不要說一個人都沒有……」

    孟天九道:「還有我父親的兩個幕僚,還有」他看了一眼身邊的女子:「還有方劍從。」

    羅冰清倒是還在笑,只是笑容已經很勉強,「如果是我有事,來幫忙的人都不會只有三個。才幾日不見,你怎麼會混到這個地步?」

    孟天九瞧著她的輕顰淺笑,一陣悵惘,一陣恍惚,數十日不見。羅冰清依舊如往日一樣對他毫不客氣,帶著一股隨意。

    他搖搖頭道:「至尊城的老大是我父親,他今日既然不在了,憑我一己之力是做不了什麼的。」

    羅冰清訝然,未料這個男子竟有自知之明,不由更加高看他一眼。

    她歎口氣,稍作盤算。覺得可以先留下來看一看敵人的實力,真抵擋不住了再走不遲。但孟天九像是屁股長在了椅子上,一絲暫避鋒芒的意思都沒有,她開始考慮把他打昏帶走的可能。

    羅冰清想著應對未來的策略,偶爾向柳隨風問幾個問題。天際的夕陽一分一秒地沉落,嵌在血紅的晚霞之中,燦然生光。孟天九的手下忽又進來帶來一個不幸的消息——斥候來報,至尊城外三十里處有臨近城池的大隊人馬。

    孟天九無動於衷,只點了點頭,而羅冰清還在試圖換一個比較有節操的姿勢,那個手下被他們驚得連行禮都忘記了。羅冰清作沒看見他驚訝的表情,苦笑道:「能不能給我拿把椅子?少城主不許我坐他對面這一把。」

    靈堂裡只有兩把椅子,一口棺材,那個手下看了看孟天九的臉色,一聲不吭的轉身出門。

    然而,他一直沒有回來,椅子也沒有來,孟天九在等的人卻到了。

    他們踏入花圃範圍的同時,羅冰清心有所感,感到外面有一大波敵人在接近,而且是實力不凡的敵人。她想出去狙擊,孟天九卻不同意。

    「我只是出去看一下,馬上就回來。」

    「讓我去門口布毒……」

    論她怎麼說,孟天九始終抓著她不放,如溺水者抓著救命稻草。她心中一軟,不願強行震開,好不容易才趕在那批人抵達之前,抽出手站到了一邊。孟天九卻還是那支頤蹙眉的姿勢,冷冷看著進門的人。

    一行六人從曲徑通幽的花圃裡走近,無一不是儀表高雅,相貌堂堂,男的英俊,女的清秀,連帶頭的中年人也不例外,正是南華宮的人。

    當初跟隨小鳳下山,小鳳閒來無事,為討她歡喜,將開陽宗各大勢力和出名的人物掰碎了講給她聽,評價中多有刻薄之語。小鳳對南華宮功法的點評是「華而不實,往往注重招式的美觀,忘記了武學的本質。」

    她那時怎麼回答的來著?

    對了,那時氣氛很好,她拍手笑道:「你只會褒貶別人,倒是去殺一個給我看看?」

    羅冰清輕輕歎了口氣,那個在自己成長的十六年中沒怎麼出現的『母親『對自己確實很好。只是她沒有想到,今日自己竟會要親手為了這個男人,來殺人了。

    這時那個領頭的中年人。南華楓已經開口,軟硬兼施,句句不離那把城主的椅子。羅冰清本擬暴起擊殺一人,壓制對方的氣焰,聽了一會兒。只聽南華楓越來越咄咄逼人,忍不住接口道:「我勸你死了這條心,我比你早來半天,到現在還沒搞到椅子坐呢。」

    南華楓竟不理她,仍帶著微笑道:「如果可以,這椅子對面永遠可以有你。如果不可以,你將永遠看不見這張椅子。」

    羅冰清奇道:「你要把這張椅子怎麼樣?」

    她對拉仇恨這活計實在駕輕就熟,孟天九忍不住笑了。南華楓冷冷道:「我在和你們少城主說話,城主一死,至尊城連尊卑上下都不分了麼?」

    羅冰清不由嗤笑一聲:「還好意思說尊卑上下,至尊城城主一死,你們這些跳樑小丑便要來分一杯羹了,莫忘了當日可是城主收留你們南華宮在此暫居的。」

    她心知孟天九絕無妥協的可能,也不囉嗦。右手握住劍柄,劍氣輕漾而出。潮水般湧向前方。南華楓臉上的笑容瞬間無影無蹤,他終於意識到,這個看似孟天九下屬的女子並不好惹。

    孟天九彷彿事不關己,靜靜看著他們的反應。

    羅冰清初定的目標是南華楓的女兒南華小青。當日小鳳評點一眾豪傑的時候,曾經說過若論修真界又漂亮又不好惹的女子,南華小青一定名列前三名之內。但她很少在有選擇的情況下,對一個妹子痛下殺手,轉念間,氣機轉為鎖定南華楓。只等他有所回應,立即出手。

    就在這時,門外有一個聲音道:「我不要位子,我只要在棺材裡躺著的人心口扎一刀。一刀就夠了。」

    羅冰清一愣,不覺冷笑,揚聲道:「你們想撿便宜,又不敢自己來。就不能約好了時間一起麼?一會兒來一批,一會兒來一批,以為這裡是什麼名山大川,還講究個分批遊覽?」

    羅冰清早就聽小鳳說過,至尊城城主的行事向來霸道。當時小鳳說,倘若至尊城城主不死便罷,如若一死,整個至尊城必然分崩離析。可她還是小覷了這個世界的人心之險,這時她還不知道,除了那些外敵,光至尊城裡的這些修真派別,也會來分一杯羹。

    放話要在城主心口扎一刀的人是墨家的墨夜雨,功法為「千里之行,始於足下」,刀法為「千萬頭顱,斬於吾手」。城主曾一拳打裂他弟弟墨決絕的臉,於公於私,他和孟城主都有大仇。他們共來了十個人,全部安然無恙地進入靈堂,成果竟比死了三個子弟的南華宮還顯赫一些。

    他們走進來的聲勢如同一整支終年征戰的鐵血軍隊,殺氣騰騰,從姿態步法上看,很可能擅長陣法或者合擊之術。除了身為鉅子的墨夜雨,剩下的九人裡,唯一讓羅冰清有些忌憚的是最年輕的那個人。他面帶笑容,身上沒有殺氣,給她的危險感卻最深重。

    至尊城南城的唐家緊隨墨家而來,他們倒是只來了三個人,一個青衣羅帽,一個老邁不堪,一個是懶慵慵的白衣少年。而這老中青三人組中,能夠做主的反而是年紀最輕的唐十七少唐宋。

    他一進門就拍手笑道:「聽了你們的話,我好生為難,如果我位子也要,棺材也要,不知道……不知道會不會開罪諸位?」

    唐家的年輕一代裡,最傑出的三個人合稱「唐門三少」,分別是唐宋、唐絕和唐肥。羅冰清對這三個人好奇已久,不想竟在這種情況下相見,她有些哭笑不得。

    她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不過唐宋既敢口出狂言,想來動起手就不必手下留情了。

    南華楓瞑目歎道:「連唐十七少都來了……孟城主一死,至尊城真是美餌。」

    羅冰清轉頭去看孟天九,孟天九右手緊抓著椅子的扶手,抓得太用力,以致皮膚都有些發白。

    無論是南華楓,還是唐宋,只要他們一談到孟城主的死,談到至尊城的現狀,孟天九的情緒就會變得異常激動。雖說他一直把異狀掩飾得很好,但羅冰清站的離他太近了。

    她微微一笑,立刻把頭扭了回來,含笑道:「真巧,我也是這麼想的。孟城主一死,什麼阿貓阿狗都來了,來之前也不稱稱自己的斤兩。」

    她一個人面對二十個敵人,竟無半分猶疑畏懼之色,笑吟吟地站在原地,好像真是在招待前來弔唁的客人。

    三大勢力的首領目光同時聚集在她身上,墨夜雨和南華楓都皺了皺眉。唐宋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她,忽然露出一個瞭然的笑容,笑道:「姑娘貴為開陽山的小小姐,何苦攀附在一條將沉的船上,陪著將死之人一起去死?」

    羅冰清微微一驚,沒想到他在幾個照面之間,竟已辨認出了她的身份。

    須知她名聲不顯,來至尊城只是第三次罷了。唐宋是唐家子弟,自然聽說過她的名字,但能在這個時候一言道破,委實不易。可見此人心思縝密,不會遺忘任何一個可能成為對手的威脅。

    她不信墨家和南華宮對開陽宗一無所知,可墨夜雨和南華楓就沒能立即反應過來,南華楓更以為她不過是孟天九屬下。相比之下,這個最年輕的唐宋才是她最應該警惕的人。

    唐宋笑容更深,望向面無表情的孟天九,微笑道:「天九哥風流聲名在外,一向負心薄倖,甚至狠得下心來向枕邊人下手,可惜啊可惜,姑娘對他情深一片,以後未必會有好結果。」

    聽了這句話,孟天九終於有些擔心的看向羅冰清。

    羅冰清卻微微一笑,輕輕拍著他的手背,笑道:「你放心,我信你。」

    孟天九笑了,十分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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