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片刻的沉默過後。「家裡還有些什麼人?」他站起身來,開始自己動手解龍袍。
莫嬪一怔,只記得從前聽說的皇帝都有成千上百的人服侍,連擦手這樣的事情都不用親自動手,可是他竟然自己寬衣解帶?
她猶豫著就要坐起身來:「臣妾服侍皇上寬衣。」
距然而剛剛坐起來,卻驀地發現自己身上根本不著寸縷,哪裡還敢再動,擁著被單坐在那裡,只覺得做什麼都不是。
她窘迫的模樣落在了皇甫清宇眼中,他淡淡勾起笑意,褪下龍袍過後,著了中衣走過來,道:「朕說過不喜歡那些規矩,你不必拘謹。」
「是。」莫嬪低垂了眉眼,忽又想起他先前問自己的問題,忙道,「臣妾家中只有爹娘二老,因著是小門小戶出身,所以很多規矩都不懂,請皇上恕罪。」
瑪皇甫清宇卻緩緩向她伸出手去。
莫嬪遲疑了片刻,揪在被單上的手方才緩緩下垂,落到他的手心,頓覺他手心中虛虛的汗意,然而指尖卻是冰涼的。
他握著她,並沒有用多大的力氣,彷彿隨時都會鬆開一般。
莫嬪心中又是驚喜又是害怕,垂頭,低低喚了一聲:「皇上……」
許久之後,他的聲音才響起來:「不懂規矩很好,朕就是不喜歡那些太懂規矩的。」
這話虛虛實實,莫嬪也聽不懂,唯覺得他是在讚自己,不免抿唇微微笑起來。
隨後,卻驚覺腰上多了一臂,卻是他將自己攬進了懷中。霎時間,莫嬪只覺得天旋地轉,聞著他身上好聞的氣息,直欲就此醉去。
「朕封你為妃吧。」他的聲音清清淡淡的,響起在頭頂上。
莫嬪心中猛地一跳,只記得自己進宮之前,傳旨說封了嬪,頓時四面八方有關係沒關係的親戚都在一瞬間鑽了出來,都念叨著這個祖上積了陰德才得來的恩賜。只有父親和母親不是歡喜的,相反,他們的憂慮顯而易見。
臨走那晚,母親拉著她的手,低低的垂淚:「一入宮門深似海,若你生在大戶人家也就罷了,有個有實力的娘家,在宮裡也會好過一點,只可惜咱們家沒有那等勢力,讓你進宮也不知是福是禍。孩子,記住,進了宮,凡事都要學會忍讓,皇上也應該不會垂青於你,為娘願從此以後吃齋念佛,唯求皇上忘記你這個妃嬪,能在後宮之中安然老去,也算是幸事一件了。」
母親說皇上不會垂青於自己,親戚說能被封為嬪是祖上的陰德,可是皇上卻在第一晚就翻了她的牌子,還說要封她為妃!
莫嬪心中不免惶恐不安起來:「臣妾不敢。」
「沒什麼不敢的,就這樣,很好。」他聲音越來越低,終至不聞,「再沒有人,可以算計朕的人……」
唇上一重,男子好聞的氣息鋪天蓋地的襲來,莫瑩全身上下,再使不出一點力氣。
……
她在一片搖曳的燭火之中醒來,身上還隱隱作痛,枕畔的男子卻似乎已經睡熟了,好看而又深邃的眼睛閉了起來,但這張臉,仍舊克制不住的讓人心動。
她看著他,極其小心翼翼而又卑微的看著他。
這便是她的君,她的夫,從今往後,他便是她的天。
少女嬌羞的情懷滿滿的浮上臉頰,她一時忘了所有,竟然緩緩伸出手去,觸到了他微微擰起的眉心。
他眉心驟然一動,下一瞬,已經睜開眼來看著她。
莫嬪嚇了一跳,忙不迭的縮回手,止不住的微微發抖——他看著她的目光,很陌生,很冰涼,彷彿,他們根本就沒有任何關係。
片刻之後,他的目光才逐漸緩和了下來,輕輕握了她冰涼的手:「怎麼不睡?」
莫瑩仍舊克制不住的顫抖著,許久之後才道:「亮著燭火,臣妾睡不著。」
他的眸光驟然再度暗了下來,眸中的溫度也降至冰點,緩緩鬆開了她的手,轉過頭輕喚了一聲:「來人。」
「奴才伺候萬歲爺。」門外,貼身太監宋文遠的聲音想起。
皇甫清宇淡淡垂下眸來,闔了眼:「送莫嬪回去。」
莫瑩慌了,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忙不迭的起身跪在了龍榻之上:「皇上恕罪,臣妾知錯了。」
皇甫清宇卻又淡淡睜開眼來,看著她:「你做錯什麼了?」
莫瑩自是答不出,只能暗自咬了牙,委屈得就快要哭出來。
末了,皇甫清宇才輕歎了一聲,道:「你沒錯,只是老祖宗定下的規矩,召寢妃嬪不得在皇帝寢宮過夜。朕也是為你好。」
莫瑩這才恍然大悟一般,咬了唇:「臣妾謝過皇上。」
他看著她,發現她剛剛還幾乎掉下淚來的眼中,此時此刻又已經帶了幾分雀躍,禁不住微微笑了起來:「去吧。」
很快有宮女給她送了新的裙衫進來,悄無聲息的服侍她穿戴好了,便帶了她往外走去。
臨出門,她回過頭往龍榻上看了一眼,才發現皇甫清宇已經面朝著裡面,只留給外間的人一個背影。目光緩緩移到桌上跳躍的燭火上,她心中不知為何竟驟然一空,轉身隨著宮女走出了皇帝的寢宮。
「皇上歇息的時候,屋中還要點著燭火嗎?」回自己寢宮的路上,她終於忍不住開口問在欽安殿中服侍的宮女。
「回莫嬪娘娘,是的。皇上的習慣,就寢時從來不會讓燭火熄滅。」
「哦。」她只覺得不明所以,卻也沒有再多想下去,緊了緊身上的披風,靜了片刻,想起方纔那人身上的溫度,忍不住柔柔的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