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月子期滿之後,夕顏終於從御醫和婆子們口中聽到了可以出房門這句話,便喚乳娘抱上了不離,一起去花園中走動。前些日子府中剛為不離辦了滿月酒,因皇家歷來重男不重女,因此得了女兒卻這樣大肆宣揚,實在是前所未有的。而夕顏也從銀針口中得知了那一日的盛況,什麼流水席,榮慶班,無論什麼都是最好最盛大的。
彼時,夕顏聽了,卻只是唏噓,看著懷中的孩子,淡淡道:「我倒寧願不離什麼都平平淡淡的就好。」
而銀針卻笑道:「咱們這位小郡主啊,注定是平淡不了的,先不說王爺怎樣寵愛她,就單看王爺和王妃的相貌,也知小郡主日後必定傾國傾城。這樣的美人,怎麼會平淡呢?」
距夕顏淡淡一笑:「有時候擁有得太多,並不見得是好事。」
正走在花園之中,卻驀地聽聞不遠處傳來玉笛聲,夕顏心中瞭然,果然未幾便見到了翩然而來的南宮御。
將搖籃擺在了涼亭中,乳娘和銀針都站得遠遠的,亭中便只坐了夕顏和南宮御二人。
瑪夕顏坐月子,足足一個多月未曾見到他,這時方才知道他這一個多月又回了大楚,昨日估摸著她應該可以出門了,才回來的。
「不離,小不離……」南宮御還是第一次見到孩子,那粉雕玉琢的小模樣只讓他覺得喜歡,俯身不停地逗她,而小不離竟然也一直與他笑著。
夕顏看得笑了起來,伸出手去為不離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小毯子,下一瞬,手上的動作卻微微一頓,落下淚來。
南宮御有些錯愕的抬頭,便看見她淚流滿面的的模樣,心中微微一歎,握住了夕顏的手。
夕顏微微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抽回手,用絹子拭了拭眼淚,沉默許久之後,忽然又低聲道:「我有一個月沒有見過他的。」
皇甫清宇依舊每日都會來看不離,可是每一日,都是錯過了她在小不離身邊的時辰才來的。
南宮御淡淡「唔」了一聲,沒有多說什麼。
夕顏淚痕未乾,卻又苦笑起來:「明明希望是這樣的結果,卻又心心唸唸的放不下。」
南宮御微微挑起眉:「這樣就想他想得要哭了?那還有一年多的時間,怎麼辦?」
夕顏抿了抿唇,沒有說什麼。
南宮御復又低下頭去,一邊和小不離逗笑,一邊低聲道:「皇甫清宇應該是要有所行動了。我收到風,江南江北兩個大營最近都有異動。」
夕顏向來不理朝中事,此時聽了不免迷茫:「什麼異動?」
南宮御依舊沒有抬頭,道:「江南江北兩個大營的主帥,很有可能都是他的人。更何況,他還有林相手中的虎符。到時候,林相只要不拿出虎符,皇帝便無法調動兵馬,逼宮,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夕顏心頭一震。她早就知道他的雄心大志,卻不知道他原來有這麼多的打算,甚至,已經要開始行動了。
許久之後,她才低聲道:「他要做什麼都隨他,只要他對不離好,別的,我都不在乎……也輪不到我去在乎。」
南宮御輕蔑的笑了一聲:「也怪那皇位上坐的實在是個蠢物,連自己兩個大營的統領是不是自己的人都不知道。」
夕顏覺得微微有些頭痛:「那你呢?你的行動準備好了嗎?」
南宮御眸色暗沉,道:「他動手的日子,就是我動手的日子。不過,應該不出一個月。顏顏,趁還有時間,你也可以多照顧小不離一陣。」
夕顏眼睛微微脹痛起來,低應了一聲,又道:「我還想四處走走,不在這裡坐了。讓乳娘把不離抱回去吧,該是休息的時間了。」
語罷,她站起身來,只帶了銀針,便恍恍惚惚的往花園的另一端走去。
南宮御坐在亭中,看著她的背影,無聲的低歎了口氣。
不知不覺間,夕顏卻走到了曦微園門口。
自獨舞出事之後,她便移到了皇甫清宇的園子中,這裡,便再也沒有回來過,沒想到此時卻看見有人在打掃庭院,一時覺得有些奇怪,便走了進去。
園中的丫鬟們見到她,都紛紛行禮。她只在這園中住了幾個月,園中的人倒還認識兩個,便道:「翠兒,你們還住在這園中?」
那名叫翠兒的丫鬟道:「是呢,側王妃搬出去之後,王爺沒讓人動這園子。」她一邊說,一邊帶著夕顏走進裡屋,推開了門,道:「王爺還經常過來住。」
門剛剛一開,迎面而來的便是皇甫清宇清朗的氣息,夕顏正錯愕之間,忽然聽見翠兒的那句話,更是驚愕:「他經常過來住?」
翠兒想了想,道:「這一個月以來王爺都住在這邊。之前的那些日子只是偶爾來一回,掰著指頭都能輸得清的日子。」
夕顏驀地明白了什麼。原來她生產之前,那些他在府中,卻又不曾出現在房中的夜晚,原來竟是住在這邊!那時候,她還微微帶了酸意的想著,如果他是在林瑞雪那裡過夜,也好,畢竟那個女子才會陪伴他一生。
卻沒有想到,竟然是這裡,竟然會在這裡!
霎時間,夕顏心痛如絞,再說不出一個字來,只是站在門口,看著滿屋子依舊的擺設,淚濕了眼角。
沉默半晌之後,卻終於沒有進入房間,拭去眼淚,夕顏只是道:「不要告訴王爺我來過。」
語罷,她轉了身,帶著銀針離開了這裡。
剩下翠兒和一眾丫鬟面面相覷,不知所措的恭送她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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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