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黑的大殿中央,驀地升起四面輕紗,飄逸,唯美。而在輕紗所圈起來的小小方塊內,逐漸有幽藍的光亮起來,女子端凝曼妙的身姿,投射在四面輕紗之上。不過一個影子,已經足以震撼人心。大殿中所有人屏息凝神,靜靜看著那幾欲令人窒息的身影。曲音漸濃,水袖微揚,足尖點地,她舞起來了。孔她用指尖,手臂,腰肢,用翩然的廣袖,華麗的髮髻,細碎的舞步,輕盈的身姿,用最美的一舉一動,投射在輕紗上,仿若天邊輕雲一般的,舞動起來。時而側身輕顫,時而急速旋轉,時而慢移輕挪,時而挺身屹立……那所有投在輕紗上的動作,分明美到恍若仙人,然而又那樣歷歷在目,甚至,彷彿可以看見她的眼波流轉的靈動,低回婉轉的嬌羞,抿嘴低笑的嫵媚……陂她的一舉手,一投足,都仿若蓮開時花瓣輕顫,朦朧,聖潔,卻又足以震動人心。珠纓炫轉星宿搖,花鬘斗藪龍蛇動。當曲至頂峰,輕紗之上,那窈窕的身姿開始飛速轉動起來之時,殿中所有人幾乎都忘了呼吸——彷彿一朵蓮花,經歷了含苞,經歷了等待,經歷了掙扎,終於就要盛開!「嘩」的一聲,圍繞在夕顏四周的輕紗霎時間同時飄落下來,與其同時,大殿中的燈火一瞬間亮了起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大殿中,那朵翩然旋轉著的紅蓮身上。此時,所有人方才驚覺,原來不是一朵,是兩朵,兩朵蓮!那真是一朵蓮,前所未有,絕美的蓮!一襲紅色舞衣的她是一朵蓮,而她赤/裸的腳下,那幅白色的絹布之上,同樣盛開著一朵蓮——墨色深深淺淺,是那蓮花的花瓣,每一片都那樣清晰,卻又各具形態,而旋轉著的她,便是蓮心,紅色的蓮心,綻放的蓮心!上首的皇帝倏地站起身來,看著她腳下的那片絹布,彷彿不敢相信,許久,才終於將目光移到她的腳上。那腳上沾染的墨跡,足以告訴任何人,這絹布上的盛開的墨蓮,便是她的舞步所作,那樣精妙,那樣完美,那樣無可挑剔!所謂步步生蓮花,原來,可以是這樣撼動人心!停止轉動的夕顏,就站在那巨大的墨蓮中央,緩緩放下手臂,嘴角漾起微笑:「不知這朵蓮,可能讓父皇滿意?」大殿之中,一片寂寂無聲。「好!」驀地,不知從那個角落裡傳來十二的一聲喝好聲,才恍然驚醒了眾人。皇帝亦回過神來,眸色深沉,看著夕顏,在眾人複雜的神色之中,許久之後,才終於微微頷首,吐出一個簡潔的字來:「好。」霎時間,彷彿轟然爆發,大殿之中掌聲如潮。夕顏微微閉合了眼睛,深深吸氣。一襲精彩絕倫的舞並未讓她冰涼的手腳暖和起來,相反,卻似乎更加涼了。突然之間,大殿之中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一個方向。那裡,眸光中彷彿有著星子閃動的皇甫清宇,手中捏著白色的狐裘,一步步朝夕顏走去。他原以為,跟六年前一樣,卻原來,是不同的。那時,她還只是一個身量未足的小姑娘,即便有著驚世的容貌,也不為人知曉。便是那年,西越皇宮正殿前,這一舞傾城,她贏盡天下愛慕,由此是為天下第一美人。如今,她已經是真真正正的女人,屬於他的女人。他原以為,美也不過如此了——一曲絕世之舞,一張驚世之貌。可是當她腳下那朵當年不曾出現過的墨蓮綻放之時,殿中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唯有他,向來波瀾不驚的他,竟然生生將手中的酒杯捏碎了!沒有人注意到他,甚至連坐在他身邊的林瑞雪,也深陷在那朵美到不可思議的蓮花中。他坐在那裡,久久的沒有動,嘴角似是有微笑,卻又彷彿什麼都沒有。直到她微微蒼白的臉色落入眼中,他才倏地站起身來。夕顏一轉頭,便撞進他深不可測的眼眸之中,心頭的各種情緒霎時間翻江倒海。皇甫清宇看了看皇帝:「父皇,皇祖母,各位娘娘,兒臣先行告退。」皇帝看了他一眼,並未說什麼。眾目睽睽之下,皇甫清宇將那狐裘披在只著一襲單薄舞衣的夕顏身上,隨後,在眾人的一聲驚呼之中,他一把將夕顏打橫抱起,再不理那些或驚艷或垂涎或錯愕或嫉妒的目光,出了大殿。自始至終,夕顏沒有動,也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縮在他懷中。一直到來到一座明玥宮的偏殿,被狐裘緊緊裹著的夕顏才突然聽見了崔善延迎上前來氣喘吁吁的聲音:「七爺。」皇甫清宇只是低低的應了一聲,聽不出什麼情緒,便又抱著夕顏進入內殿,將她抱進一個房中,放到床榻之上,才又返身到門口,接過崔善延遞過來的藥盒。關上門,回到床邊,他迅速取出一顆藥來,放到夕顏唇邊:「顏顏,張嘴。」夕顏一看那藥盒,頓時記起幾天之前的種種,禁不住悲怒從中來,一把推開他的手,抿唇道:「不吃。就讓了我死了又何如?」皇甫清宇只是抬眸看了她一眼,隨後便果斷的將藥丸塞進自己口中,俯身吻住了她。從他口中渡過來那熟悉的藥香,夕顏本能排斥,手腳並用的反抗,其間還不小心咬傷了他,卻還是敵不過他的大力,最終,那帶著淡淡血腥味的藥丸還是被她吞了下去。------------------------請相信,他不是不愛,或許是愛得太深,以至於不懂得如何去愛;或許,是懂得如何去愛,卻想同時教會她怎樣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