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夕顏幾乎全身上下都失去了力氣,甚至連回頭這樣簡單的事情都做不到。可是卻仍舊不自覺的,緊緊抱住了自己的手臂。刺骨的山風依舊冷冷的吹著,她的眼淚也就忍不住的往下掉,似乎怎樣都忍不住。「顏顏。」他再次喚了她一聲,將她轉向自己,見到的卻是她極度防備的姿勢,以及,那滿面的淚痕。孔夕顏垂著頭,眼淚不停往下落,透過朦朧的淚眼,看向他腰間佩戴的玉珮。南宮御向來華衣錦服,身上有什麼珍貴的玩意也根本毫不稀奇。可是那塊玉珮卻不同,也唯有自小在宮中長大的人,才一眼看得出,那是皇宮中才會有的,象徵著崇高地位與身份的美玉。那一瞬,夕顏終於抬起頭來看著他:「你到底是南宮御,還是沐飛揚?」陂南宮御神情倏地一緊,彷彿是痛,又彷彿是悔,終於低聲道:「顏顏,你希望我是誰?如果在你心中,南宮御永遠只是師兄的話,那麼,我寧願自己是沐飛揚。」夕顏的淚眼凝住了,他的臉在她的淚光之中顯得支離破碎。她看不清他的臉,一如她看不清他這個人。「我不認識沐飛揚,從來不認識。」夕顏喃喃,用盡全身的力氣掙開他,「請你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當夕顏流著淚,跌跌撞撞的來到山上的寺廟中時,驚得寺中的小沙彌拔腿就跑去找十一。「十一爺,不好了,那個……微之她哭著進來……」十一正站在皇甫清宇住的屋子前,一聽到小沙彌含含糊糊的說話,登時大驚,剛欲轉身,面前的門卻突然就打開了。眼前人影一閃,十一還未來得及喚一聲「七哥」,皇甫清宇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內堂之內。夕顏四下尋找著皇甫清宇,卻不知他究竟在何方。站在天井內,茫然四顧之後,夕顏終於不顧一切的大哭起來。卻在下一瞬就被擁進了一個熟悉的懷抱,皇甫清宇的聲音響起在耳邊:「顏顏,怎麼了?」驀地聽到他的聲音,夕顏心中悲傷滿溢,卻又是擔心滿懷,顧不得自己正泣不成聲,便緊緊抱住他,一邊哭一邊道:「皇甫清宇,你怎麼了?你怎麼了?」十一站在天井側的小門口,臉上的神情似是寬慰,又似是痛苦。他在這邊努力了整整一天,好話壞話皆說盡,皇甫清宇卻沒有過絲毫的回應,而偏偏在聽到那小沙彌說夕顏哭著到來之際,他竟那樣快的就出了門,而到了這裡,竟然是這樣一幅場景——兩個人只會互相問著對方究竟怎麼了,彷彿如果得不到答案,便會那樣一直問下去。然而看皇甫清宇的模樣,卻似乎又是他熟悉的那個七哥了。十一心下一寬,退出了天井之外。夕顏一聲聲的問著皇甫清宇怎麼了,卻不知自己的眼淚,正一層層的滲透他的衣衫。當皇甫清宇胸前的衣襟濕透,涼意直浸入胸懷之後,他終於沒有再繼續追問,一把將夕顏打橫抱起,往自己所住的那間禪房走去。夕顏靠在他懷中,依舊只是哭,間或的依舊重複那幾個字:「你怎麼了?」終於進了房,皇甫清宇將夕顏放到床榻之上,她依舊緊緊攥著他的衣衫。她不是沒有在他面前哭過,只是從來沒有哭得這樣凶,近乎嚎啕的大哭。「顏顏。」他輕輕捧住她的臉,「看著我,我很好,我沒有事。顏顏?」模模糊糊間,夕顏彷彿終於聽到了他的話,睜大滿是水霧的雙眼看著他,再度埋進他懷中:「皇甫清宇,你沒事——」「沒事。」他擁著她,一手輕輕拍著她的背,附在她耳邊,「別哭,告訴我怎麼了?」夕顏咬牙抽泣著,終於還是說不出話來,只是伸出手去抱著他,不斷的流淚。-------------------------------------傍晚時分,有寺中的和尚敲門:「七爺,十一爺吩咐我送齋菜過來。」皇甫清宇看了看躺在自己懷中抽噎的夕顏,剛欲起身,卻被她拽住:「不准去……」他的指腹輕輕擦過她臉頰上又多出來的一條淚痕,回頭朝著門口道:「先放在那裡便是了。」來人應了一聲,依言將飯菜放下,便離開了。他這才又轉身看向夕顏。她哭得雙眼紅腫,臉色蒼白,因為還未停止抽噎,一雙紅唇也微微顫抖著。皇甫清宇緩緩伸出手去,用拇指按住了她的唇,夕顏卻順勢就將他的手指含進了口中,隨後,重重咬下去。她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皇甫清宇痛得擰了擰眉,卻任由她去。許久之後,他被她咬住的手指幾乎失去了知覺,夕顏才終於鬆開口,沒有再抽噎,只是睜著一雙通紅的眼睛看著他:「皇甫清宇……」「嗯?」他應了一聲。「你怎麼了?你為什麼不回府,為什麼要跑到這山上來,為什麼丟下我一個人,為什麼要讓我遇到他——」說著,她幾乎克制不住的又要落下淚來,皇甫清宇見狀,立刻傾身吻住了她,適時阻止了她的又一次哭泣。她這般模樣,他雖猜不到前因後果,然而卻知道必定與一個人有關。那人在一月之前到了北漠,曾經潛入過她的房間,曾經在暗中護住她。皇甫清宇原本也知道他遲早會在夕顏面前現身,只是未曾料到,夕顏竟會有如此大的反應。夕顏再度落下的眼淚終於也干了,他才終於鬆開她:「還想哭?」--------------------沒有趕上十二點的第四更。淚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