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曾想我了沒有。
不是沒有想過與他再次見面的情形,可是縱然想過千遍萬遍,夕顏也無法想到,真正再見的時候,竟然是這樣輕描淡寫的一句話。
他既如此輕鬆,她又何須哀慟?
夕顏巧笑倩兮,眉目之間的情緒淡到極致:「沒有。」
渴是真的沒有想過。在這山上兩月有餘,第一個月全是在生病,半夢半醒之間全是病痛的縈繞,沒有法子想;而第二個月,是他婚訊傳來的日子,那些日子,她心神恍惚,連自己在想什麼都不知道;而如今,她只能專注於眼前的事,沒有心力去想。
「唔。」他應了一聲,緩緩走向她,低下頭來,靠近她的臉,「可是我卻想你了,怎麼辦?」
聞言,夕顏臉上的笑容忽而愈發燦爛了,眸光清澈,閃閃發亮:「是嗎?那王爺是如何想我的呢?想我這個人,我的臉,還是我的身體呢?」
接皇甫清宇眼中的暗色一閃而過,驀地伸出手來,將她圈進自己懷中:「若我說都想呢?」
「那關我何事?」夕顏淡淡揚了揚眉,視線投向他身後——那裡,正站著個眉目之間依稀有著鋒芒的女子,正用微冷的神色看著他們兩人。
皇甫清宇微微一偏頭,視線的餘光瞥到那個人影,卻依舊沒有絲毫鬆開夕顏的意思。夕顏的動作卻驀地堅決起來,用力掙開了他,這才又仔細看向那個女子。
民間傳言中的溫婉,夕顏倒是未曾看出什麼來,然而那秀麗,確實是美到不可言喻,微微挑起的秀眉中,說不出的冷傲,然而眼中和唇際流露的微嗔和不滿,卻又是另一種說不出的風情,嬌俏動人。
夕顏唇角微微一勾,低身行禮:「見過英王妃。」
女子款款走過來,站在皇甫清宇身側,儼然一對璧人:「你知道我是誰?」
夕顏淺笑道:「英王和王妃成親當日,全城轟動,天下人皆在談論,小女子又豈有不知之理?」
林瑞雪也微微笑了起來:「你倒是個識時務的。你就是服侍太后吃齋念佛那丫頭?叫什麼名字?」
夕顏的眸光淡淡掃過皇甫清宇,依舊是謙卑的模樣回道:「微之。」
始終一言未發,神情寡淡的皇甫清宇在聽到她的回答之後,終於微微抬了抬眼,看著她平靜的容顏,微微一笑,伸出手去攬住了自己的王妃,低聲道:「微之自小無父無母,跟在皇祖母身邊,是皇祖母最信得過的人。」
夕顏聽罷,冷冷一笑,不料那林瑞雪也是冷冷一笑,偏轉了頭看著皇甫清宇:「只怕不只是皇祖母最信任的人吧?」
皇甫清宇毫不避忌她的視線,微微一挑眉,看著夕顏的目光之中頗有深意:「是啊,她也是我朝思暮想,不能忘懷的人?」
林瑞雪當即再次挑起了眉,冷笑道:「王爺這是什麼意思?給妾身的禮物就是這個?」
皇甫清宇鬆開了她,看著夕顏:「不好麼,將微之帶回府中,跟你姐妹相稱,豈不也是好事一樁?」
林瑞雪冷哼了一聲,夕顏卻再次笑了起來:「王妃多心了,王爺這是與王妃說笑了,還請王妃不要當真了。王爺便是這樣,慣常愛與微之說笑,作弄微之,微之都已經習慣了。」說罷,夕顏抬頭看了看天色,又道,「微之還有事要出門,不妨礙王爺和王妃,先告退了。」
夕顏走出寺廟的時候,天色已經微微暗下來,分明是風雪的預兆,可是她卻仿若未覺,匆匆便離了山門,往子彥的竹寮而去。
不知為何,平日裡很順暢,也並不覺得遙遠的路程,今日卻行得異常艱難,夕顏只覺得自己走了沒幾步,便氣喘吁吁,連呼吸都變得艱難起來。
忍不住用手撐著一棵大樹休息起來,夕顏腦中是一片混亂的紅色,所以的一切似乎都變得毫無頭緒。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茫然無措的感覺才終於緩緩散去,夕顏睜開眼來,眼前竟然是一片漆黑,而身上頭上,全是一片冰涼的感覺。
天不知何時已經黑了下來,正飄著鵝毛大雪,而她的頭上身上也不知何時竟積起了一層厚厚的雪,然而她卻一直毫無知覺,此時全身冰涼,竟連動也不能動了。
很冷,冷得好像人心都要被凍成冰了。
眼前一片漆黑仍舊未散開,夕顏只覺得那黑暗越來越重,彷彿隨時就要壓下來一般。
終於,不堪重負的她緩緩往後倒去……
卻彷彿,落入了某個溫暖的懷抱,耳邊想起了某個溫暖的稱呼:「顏顏?」
是子彥嗎?夕顏在迷離的意識之中艱難的想著。
這麼久了,除了子彥,沒有人這樣溫暖的喚過她。
那個溫暖的稱呼始終縈繞在耳旁,連帶著她的身子也越來越溫暖。
歷經了冰涼的與嚴寒的身子,在那樣的溫暖之中終於越來越舒服,夕顏微微舒了口氣,想要挪動一下身子,然而半朦朧的意識卻忽然察覺到什麼不對,猛然睜開眼來。
眼前是一堆燃起的火,火堆旁是她先前濕透的衣衫,包括最裡面的貼身小衣都晾在那裡烤著,而此時此刻,她正不著寸縷,躺在某個火熱的懷中——
那肌膚相切的觸感告訴她,那人,同樣不著寸縷。
而此刻,他們身上蓋著的,便是有著那人獨特氣息的衣衫和大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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