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郊的陵園,松柏森森,異常靜謐清幽,只是卻沒有皇家陵園應有的氣派,反倒顯得古樸非常。
夕顏靜靜站在一處略顯淒涼的墳前,只見那墳雖然矮小,但是乾乾淨淨,不染一絲塵埃,足以見得是經常有人打掃。而那墳前的墓碑上,是幾個蒼勁有力,但又透著悲涼的字——愛女宛嵐之墓。
夕顏的心,不知為何突然顫動了一下,回身吩咐碧溪:「將馬車裡的香燭冥鏹取過來。」
碧溪轉身而去,夕顏便靜靜站在那裡。突然卻不知從何處飄來一片落葉,夕顏心中微微一動,上前將那片樹葉拾了起來。
渴「呵。」驀地,身後竟響起一個溫潤柔和的聲音,「多謝這位姑娘為小女拾整墳頭。」
分明似曾相識。
聲音是似曾相識,那份溫柔,那份慈愛,同樣似曾相識。
接夕顏全身忽然一僵,怔忡的站在那裡,竟然再不得動彈,同時,那些殘缺的,久遠的記憶,排山倒海一般湧來——
「顏顏,叫爹爹。」
「顏顏最愛的冰糖葫蘆,爹爹給你買回來咯!」
「顏顏乖,在這裡等爹爹,爹爹去給顏顏買那個小玩意兒。」
……
「姑娘認得小女嗎?」那聲音的主人緩緩走上前來,並未看夕顏一眼,卻當先去整理了一下墓碑前燒盡的冥鏹。
於是,那頎長的背影,那略有些花白的頭髮,便盡數落在夕顏眼中。分明是那樣協調的場景,卻讓她心頭狠狠一震,隨後,清醒了。
很想笑,冷笑,抑或是苦笑。
宛嵐郡主,竟然是他的女兒?
當那男子緩緩站起身來,終於面向她的時候,夕顏成功的笑了出來:「凌將軍,久違了。」
凌照的身子狠狠一震,有些近乎震驚的看著眼前的夕顏,原本透著溫潤與一絲悲涼的臉,竟在一瞬間變得蒼白起來:「顏顏……」
「哈!」夕顏毫不客氣的笑出聲來,偏了頭看著他,「凌將軍竟然還認得我,可真是難得了。」
凌照嘴角一下又一下的抽動著,眼角竟驀地出現了先前未見的頹老之勢,口中卻依舊只是徒勞的重複著夕顏的名字:「顏顏……」
正在此時,去取香燭的碧溪突然回來了,見了凌照,忙的行禮:「奴婢見過駙馬爺。」
話音未落,她手中的那些香燭冥鏹卻突然間被夕顏奪了過去,只見夕顏古怪的冷笑出來,隨後雙手重重一甩,那些香燭冥紙,頓時漫天翻飛,更多的,卻是砸在了那方墳墓之上。
凌照的面容抽動得愈發厲害了,卻依舊動不得。
「嵐兒!」驀地,有女子淒厲的喊聲傳來,隨後出現在夕顏眼中的,是一個匆忙跌撞而來,卻依舊風姿綽約的女子。
只見她不顧一切的撲倒在墳前,把那些被夕顏扔過去的香燭通通撥開,彷彿,很怕弄疼了她的女兒。
晉陽公主,原來就是她。夕顏的目光從那女子身上移回到了凌照身上。
原來,這就是那個讓他拋妻棄女的女子。
「阿照。」晉陽公主整理好女兒的墳,起身來喚凌照,來到他身邊與他十指緊扣,看向夕顏的目光中分明有隱隱的敵意,「她是誰,為何要這樣待嵐兒?」
夕顏冷笑了一聲,挑眉道:「晉陽公主問他我是誰,還真是問對了。凌將軍,你倒是告訴她我是誰。」
凌照艱難的張了張口,許久之後,才終於吐出那兩個字:「顏顏。」
晉陽公主先是一怔,隨即竟同樣僵住了身子。
有遙遠的馬蹄聲傳來,終於近了,再近一點,在夕顏身後頓住了。馬背上風塵僕僕的皇甫清宇,還未翻身下馬,神色便已經凝重起來。
「老七。」晉陽公主喚了他一聲。
皇甫清宇這才下馬來,躬了躬身子:「姑姑,姑父。」隨後,他才看向自己身邊,容顏異常平靜的夕顏,語氣微微有些緊繃:「顏顏……」
直到這時,夕顏才終於偏過臉,彷彿才看見他,對著他笑了起來:「皇甫清宇,你告訴我,你不知道你這位姑父是誰。」
皇甫清宇深深看著她,沒有說話。
夕顏依舊在笑,笑容中似乎帶了一絲無奈,然而更多的,卻是蒼涼。
視線逐漸開始模糊,她只知道自己分明是笑的,為何卻又冰涼的東西從臉上劃過?
「皇甫清宇,你說過你不會騙我,可是,你究竟騙了我多少?」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很平靜,近乎絕望的平靜。
「為什麼?」夕顏滿臉淚痕,笑著看著他,忽然又深深吸了口氣,偏著頭道,「你莫不是要我自己猜?唔,那麼,是為了玩/弄一下自己姑父丟棄的女兒嗎?還是,因為沒有辦法與他的那個女兒共結良緣,便想著用他的另一個女兒來代替?或許還有別的原因?可是我猜不到呀皇甫清宇……你知道,自從遇上你之後,我變得好笨,我幾乎愚不可及,你不說,我怎麼猜?」
「顏顏。」皇甫清宇神色雖然凝重,卻依舊平靜,伸出手去拉住了她,看著她那滿臉的淚痕,只覺得心頭狠狠一抽,「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你都聽不進去,等你冷靜下來,我會一一告訴你所有的事情。」
夕顏淚眼迷離,視線中,他的臉亦是支離破碎:「等我冷靜下來?什麼時候?到……我死了的時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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