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病房裡很靜靜到可以聽到東方瑾均勻的乎吸一下一下的,桃桃知道他睡了,她小小的身體窩在病房窗邊的小沙發上對著自己的一隻手發呆。她沒開燈,月光像水銀般透過窗沙流淌一室,月光下眼前的那一抹白是那樣的耀眼。
她呆呆地望著它,時而伸出手想去觸碰它,可她的手始終猶豫不決,最後她還是將它從自己的手指上撥了下來,握在她的手中,她以指輕輕地拂過微涼光滑的表面,她望著它好一會兒,它在她的手中,就在她的手中……
可終究…終究她還是選擇將它藏起來,藏到一個自己都不容易想起的地方。
那是他的給她的承諾,那是他們互許的承諾,可現在她已背棄了那上自己當初在聖壇許下的誓言。
今後他不是她該在意的人,所以她不該再將它戴在指尖上。
不該……
因為那樣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她不再看它,她仰臥著不願意動也不想睡。就那樣傻傻地望著屋頂,腦中一片空白什麼也沒想。
夜很靜,靜得沒有蛙鳴、沒有蟲叫、靜得叫人感到害怕,一種來自己孤獨的害怕。
突然,一陣手機震動嚇了桃桃一跳,她一動沒動,就那樣任由那支手機一遍一遍地震動著,她以為自己可以,可以就那樣看著,可是最終她還是忍不住……
悄悄地拿著手機,桃桃告訴自己,只要聽聽他的聲音,只是聽聽他的聲音就好,她不會太貪心。緊緊地咬著粉唇兩行熱流溶著血絲漸漸慘入嘴裡鹹鹹的澀澀的,花一樣的面容失去血色,只覺著胸腔裡翻攪著。
很疼……真的很疼!
將手機貼近耳畔,彼端亦是靜得只能聽到他沉沉的呼吸,一下一下漸漸急促,眼淚無聲地流著,握著手機的指節一點點泛白,桃桃狠下心,就在她決心掛掉電話的前一秒,他低沉沙啞的聲音充入她的耳中,有些焦急、有些不知所措,有些哽咽的聲音就像是夢裡的一樣,「我想你……是你讓知道被人等待的幸福,也是你讓我學會了等待,是你讓我瞭解愛不一定要轟轟烈烈,它也可以是一點一滴溶入一個人的世界,就像你,在不知不覺中溶入我的生命,也許它看上去並不那麼刻骨銘心,可它卻是那樣的徹底,徹底得叫人無從將它剝離。因那種相溶根本分不出彼此!還記得愛琴海的故事嗎?清晨的露水無色無味卻匯成了思念的源泉、愛的海洋!還記得家裡庭院中盛開的桔梗花嗎?淡淡的顏色,輕淺的幽香……卻像征著情人間真誠不變的情感,你曾問過我為什麼喜歡桔梗花,因為桔梗花的花語是真誠不變的愛,所以我在新婚之夜將它鋪了滿滿一床,只想借由它的花語告訴你,我對你的愛、真誠不變的愛,永遠不變……不論你走了多遠,我都會站在原地等著……等你回來。」
緊緊地將身體縮成一團,死命咬著嘴唇、摀住嘴,她不想讓任何人聽到自己在哭,她彷彿聽到東西卡……卡……卡地想著,卻不知那是自己的心,正在一片一片的崩裂,最後零碎不堪。
昊,我愛你,真的愛你!她在心裡一遍一遍念著他的名字,她以為這樣就可以變得堅強!
可是,為什麼她還會這麼疼呢?
真的好疼,好疼……
他說無論走多遠,他都會站在原地等她,等她回去,然而他卻不知道,她從來沒有離開過,無論她走得再遠她的心仍然掛在他的身上,從沒離開過……
死水一般沉寂的夜,漫無邊際絕望的黑暗,睜著眼亦或是閉著,睡著亦或是醒著,對於東方瑾來說都沒有區別,他只是不願從這個有顧桃怡陪伴的夢中醒來,哪怕一切都是在自欺其人,一切都是善意謊言裝扮下的假像,他仍不願讓自己從這樣的夢中醒來。
可那個男人的話卻使終迴盪在他的耳畔,他只是靜靜地聽著那些傷感又動情的話,感受著那其間如他一樣強烈的情感,他知道被漫無邊際的等待包圍的滋味,可這一次他卻不想放手,人非聖賢,他也不過是紅塵中一粒,他也有**。
儘管他聽到了她的哭聲,感覺到了她的疼痛,可是這一次他卻無法主宰自己、控制自己,他害怕沒有她在身邊的那份孤獨,現在他什麼也沒有,只有她。
東方瑾知道這樣和自己有多麼的自私,要是面對愛情,面對自己愛的人,誰又能不自己私呢!
人生如夢,沒人知道下刻會怎麼樣,更沒人知道自己還有多少個下一刻,還有沒有下刻。
對不起!我真的不能失去你!
不知道過了多久,病房內又回復了那片沉寂。
漸漸地,漸漸地,東方瑾閉上眼睛,黑暗中他的眼角卻留下了一線閃亮的銀絲。
他討厭這樣的自己,卻無驅逐這樣的自己。他清楚這樣會傷她有多深,卻無法自撥!
漸漸地,漸漸地閉上眼睛,她卻不願撂下手中的電話,只那樣貼在耳邊,聽著他的呼吸一下一下,彷彿他就在身邊!
漸漸地,漸漸地閉上眼睛,他知道她就在電話的另一端,感覺著她的存在,就彷彿她從來都沒離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