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一九一年臘月初五。
晨曦破曉,金烏東昇,紅色的霞光從雲層裡透射而出,灑向茫茫蒼黃的西北大草原。好似仙人東來,霞光萬縷,在天與地的廣闊空間裡產生草原上特有的奇妙異象。似是昭示著今天是特殊日子。
為什麼會這麼說?
因為今天是馬超一生中最重要的轉折點,就像其他小說寫得那樣,命運的齒輪轉動了,幸運女神送給了馬超一個貴人。
誰是貴人?
「毒士」賈詡,賈文和。
馬超頃刻間將稽胡吞併的消息,傳入了李傕的耳中。李傕立刻嗅出這裡面耐人尋味的潛力,忙讓賈詡趕往馬超處,促成拉攏之事。
賈詡和率領三百精騎的李蒙,已經到了馬超的軍營裡,在傅顏的安排下處於酋帳之內。
此時馬超還在每日起床後,例行在校場的習武修煉中。
會客大帳現如今只有賈詡一人,李蒙已經被傅顏請出去,和馬超麾下的武將們交流武藝心得去了。這是馬超特意交代的。
大帳內,空蕩蕩的,除了幾張長案,一張名貴的虎皮,幾個坐席之外,沒有其他之物。大帳雖然空蕩,卻沒有給人一種怠慢客人的感覺,反而有一種粗獷大氣,因帳篷是用獸皮氈子蒙成,顯示著草原的獨特文化。
賈詡坐在客席上,面上甚是平靜,一對充滿智慧的眼睛,盯在了大帳內,橫躺著的巨大虎頭湛金矛上。在整個大帳內唯一價值的是這桿大矛。
他不得不注意。
因為這桿大矛讓他很難受。為什麼難受,因為大矛之上散發的殺氣,甚是驚人,假若一個不會任何武功的普通人,處在大矛面前,沒有不難受的。
縱是賈詡擁有極高的鎮定功夫也不由得暗地裡吃了一驚。
賈詡看到眼前的大矛,不由得想起了遠在長安,號稱天下第一絕頂武將的呂布,手裡的方天重戟。
殺氣無形,兵器上的殺氣更是無形,尋常人感應不到,只能感覺難受。賈詡雖然不會武功,但經歷無數,也接觸不少造詣高深的武者,雖能覺察出兵器上的殺氣。
這桿大矛散發的殺氣雖然與方天重戟隱而不發的殺氣,無法相比,但卻與李傕的大戟散發出來的殺氣相若。
兵器上散發出來的殺氣強弱,不是這桿兵器殺人無數而造成的。而是以武者精氣神與兵器長年水·乳·交融,養成的殺意,一個人的兵器的殺氣強盛,取決於武者的修為。
按這個兵器殺氣推斷,它的主人還差一步就步入武者所說的宗匠之境。據賈詡所知,宗匠之境極難領悟,可以說難比登天,這其中要講究機緣、造化。就是董卓麾下的第二高手李傕也不過是去年才堪堪步進宗匠。
這把兵器毫無疑問正是馬超的,他能以不到二十的年紀,只差一步入宗匠,賈詡可以想像這裡面付出了多少艱辛,要知一個武者想要對武學的造詣有極深的瞭解,就必須在無數次生死徘徊中去悟。這和賈詡的謀略之道異曲同工,謀略之道區別在於無硝煙的險境中罷了。
賈詡在感歎的同時,有對自己的所選擇的道路,更加堅定,從一個武者的艱辛可以看出武者是否有大毅力之人,馬超正是他要等的人。高超的武力,狠辣的手段,縝密的心思,這一切都具備了百年難遇的梟雄基礎。
而且昨夜馬超吞併稽胡,又可以說明,此人是可以正確接納別人意見的人。這一點更難得可貴,自古以來,不論是君王、諸侯,往往梟雄末路時,正是不能正確接納別人的意見而造成。
想到這裡,賈詡心中湧起了豪情壯志,想到自己自負平生,名響天下,卻沒有找到中意的明主,此趟上蒼送給他外甥,明主終於尋得。
小妹少女時期的面容出現在腦海中,沒有人能明白,他對小妹的感情,她是這些年來唯一讓他存活的信念,佔據了他整個的心房,融進了他那具本應該在十八年前身死的身體裡。
輕言淺笑,牧馬放羊,年輕時期無憂無慮的情景始終牽動著他的心。
雖然小妹已經不在了,可是她的兒子還在。
心念隨想。
沉悶的腳步聲,透過帳門從遠處傳來,傳入賈詡的雙耳內。
腳步聲剛勁有力,就是賈詡不會武功的人也能聽出來,腳步的主人擁有強壯的體魄,與強勢的地位。
不用說,來人正是此行他要見的正主。
賈詡收起神情,面色淡然地轉過頭去,向帳門處望去。
一前一後,兩名男子,由遠及近,當先走在前面的裘袍男子,身形雄壯之極,舉止間所表現出來的上位者的攝人氣度,不是馬超還能有誰。
人未至,聲音已經先出道:「賈詡先生不嫌我軍營破落,大駕光臨,真是我馬超之幸。」
大帳一暗,賈詡雙眼微瞇,原來馬超已經來到的帳門處。
馬超步入酋帳,帳內的光亮恢復過來。
賈詡的一對眼自馬超出現再到步入帳內,都沒有離開過馬超的身上。
那天夜色之中,沒有仔細觀看,此時再看馬超時,不由得心中暗讚,馬超的相貌,英武非凡,一對橫眉之下,深深陷下的一對眼異常銳利,閃動著鷹隼奪目般的光澤,一頭深黑的頭髮披散兩肩,唇上、下佈滿鋼刺般的胡茬,配合著雄壯的身軀,以及自身的氣度,不得不讚歎一聲,英雄人物。
賈詡的眼睛驀地閃過一絲奇異的神情,他忽然看到了一種奇異之相。他看人無數,第一次看到如此之相。從面相所現,馬超應該是短命之人,年不過四十五,可是他這具身體內,偏偏生命力極為強盛,將短命之相逐漸沖淡,若不是他仔細觀看,覺察不出來。
奇哉怪哉,一個人的命理,竟然會轉變。
馬超仿似對賈詡那對要把它看透的目光沒有察覺似的,一屁股坐在主位的虎皮上,打破僵局,對跟他進來的馬焉逢開言道:「你去外面警戒,五十步之內,不許有人。」
馬焉逢領命大步離去。
馬超扭過頭,眼中閃過一絲激動的神情,遂對賈詡微微一笑,道:「我是叫你舅舅呢?還是賈先生?或者夫蒙觴?」話中透出一種別樣的情緒。
賈詡聽出馬超話裡透出的深意,一絲複雜的神色在眼中閃過,歎聲道:「你還是叫我現在的名字吧。」在失散多年小妹的遺子面前,他還是無法保持住冷靜的心態。
馬超身軀一轉,驀地朝賈詡深深地長揖,道:「承蒙舅舅助我謀劃的大恩,請受外甥一拜。」語氣甚是誠懇。
賈詡坐在客席,面色淡然,受了馬超一禮。外甥對舅舅行禮天經地義,更何況他為馬超籌謀劃策,使得他可以步步登天,這一禮受得起。
馬超行過一禮之後,再次歎聲道:「毒士大名,名揚天下,計謀算計更是步步緊逼,有人曾言:得毒士者可平定天下。造化弄人,又或者天命所然,毒士竟然是我舅舅。」
賈詡淡淡地吸了一口氣,道:「是呀。造化弄人,我也沒想到你就是小妹的兒子,若不是你那天暴露囚龍紋身,我也不會對你注意。」倏然頓了頓,話鋒一轉,道:「你暴露囚龍紋身之事有些不妥。」
這句話吸引了馬超的注意,哦了一聲,道:「為何?」
賈詡將衣服突然掀開,一件一件的脫下,露出**的上身。馬超驀地睜大眼睛,在他眼前的竟是坑坑窪窪,起著賴皮的上身,馬超似乎想到了什麼,語氣有些顫抖道:「你這是……」賈詡將身上的衣服又重新穿上,道:「奇怪我的身體為何如此嗎?當年我為了讓別人覺察不出,身上有囚龍紋身,遂用大火燃燒。」語氣平靜,卻讓馬超吸了涼氣。
雖然自己猜到,但從賈詡嘴裡親自說出,不由得還是讓馬超吃驚。要知一個人自燃自己,這需要多大的毅力,多大的狠心。
賈詡道:「你可知當年,我們夫蒙王室為何被滅族?」
「不知道。」當年隱秘疑點重重,況且母親為了逃生隱姓埋名,更沒有去查,雖然這些年他組建情報組織,派人去查,也不過只查到零星的資料。
賈詡繼續道:「因為夫蒙王室掌握了一個秘密?」
馬超問道:「什麼秘密?」
賈詡道:「秦國巨寶。」
馬超眼中射出訝然之色,道:「秦國巨寶?」突然想到什麼,將那兩塊半截的玉璧拿出道:「莫非這玉璧大有文章。」
賈詡已經恢復了往日的冷靜,淡淡道:「沒錯。這玉璧裡面藏有一張寶圖。不過當年早就被你祖父掰開,將我叫去,當著我的面被銷毀了。天下只有我知道這寶圖的秘密。」
賈詡一對眼射向馬超道:「這些年我明察暗訪,將當年滅族的元兇,全部查出,並用計策使他們命喪黃泉,但還有一個元兇逍遙法外。」
馬超眼中射出寒芒,道:「是誰?」語氣甚是冰冷,若不是這些人,母親又怎能家破人亡,又怎能成為馬騰的側室,備受冷落。
賈詡沉聲道:「韓遂!」語氣冰冷之極。他永遠忘不了,那一夜無數王室的人,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遭到屠殺。永遠忘不了,父親為了使他們兄妹兩逃生,獨自提矛斷後拖延。
馬超冷哼道:「沒想到竟是這個老賊,看來我栽贓與他夫蒙破滅一事,歪打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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