鸇陰縣東南二百餘里處,無數帳篷如群星般擴散開去,在千里皚皚白雪裡,格外醒目。轅門處拒馬數排,巨大的尖刺封鎖整個轅門,數隊百騎騎隊在帳篷間來回穿梭巡邏,巨大的馬字帥旗迎風招展。無數牛羊圈禁柵欄處,一派兵榮強盛的景象。
三千騎兵,身穿獸皮鎧甲,手持長矛,停馬傲立轅門前,鉗耳豪陪同馬超策馬隊伍前列。馬超倒提大矛,遛馬踱步,一對褐色眼瞳看向三千騎兵,從一個人的臉移向另一個人的臉,再從另一個臉移向下一個臉,如此反覆,最後投向遠處的軍營大帳,那迎風舒捲的帥旗。
這三千騎兵是從一萬人中挑選出來,去隨他執行一個重要的任務。
他終於真正掌握了一支軍隊的兵權,雖然這支軍隊只有一萬人,但過不了多久,它就會發展十萬,數十萬,百萬之眾。只要再攻陷祖厲,他就可以平穩的去下這盤棋了。
旁邊的鉗耳豪道:「主公,放走那個李堪,心存愛才之心,鉗耳可以理解,可是為什麼要我們穿上這身皮呢?」他抖了抖手中的漢式軍服,又指了指三千騎兵手裡的漢式軍服。
韓遂雖是羌族大豪韓氏族長,卻深受漢族文化熏陶,作詞舞墨,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而金城各族亦是漢化最深的地區,故此金城以穿漢服,說漢語為最高榮耀。而金城郡全軍軍官都是拋棄獸皮鎧甲,穿上了漢式軍服。
馬超瞥了一眼鉗耳豪道:「不僅你們要穿這身漢軍軍服,而且本將也要穿上這身軍服,本將要帶你們奔襲祖厲。」
「祖厲?」鉗耳豪不解的抓抓頭,道:「主公不去奔襲媼圍,搶奪財物,卻要奔襲祖厲這荒涼之城幹什麼?」祖厲是金城郡的東北邊界,靠近安定郡,經常處於與安定的摩擦之中,各族遊牧部落早已遷徙,只剩下一座孤城,只留有兩千騎兵在祖厲鎮守。
馬超嘴角露出一絲笑意道:「祖厲雖然是荒涼之地,但卻是絕佳的戰略要地,一旦控制祖厲,就等於控制了局勢發展。我留下李堪一命,一是有愛才之心,二是有更深層的用意,我殺光鸇陰所有降卒而獨放走李堪,就是要他將我們攻陷鸇陰消息帶到媼圍,然後再傳到韓遂耳中。媼圍與祖厲之間有八百里,縱是快馬加鞭也要近一日之程,等韓遂兵馬來到時,也只是疲憊之師,縱是他十萬兵馬齊出,我的一萬精騎借助鸇陰與祖厲四百里的開闊之地也能周旋到底。」他還有一件事情沒有說,那就是等他再攻陷祖厲時,他麾下情報組織就會在西涼各郡散發謠言:韓遂為侵吞武威,背信棄義,派刺客暗殺馬騰,刺殺不成反而被殲,馬超惱羞成怒率領精騎與父報仇,一夜之間奔襲了鸇陰、祖厲二縣。
馬超一抖長矛,朝著三千精騎,大喝道:「告訴本將,你們是什麼!」
三千騎兵不由得一愣,面面相覷。
馬超再次喝道:「告訴本將,你們是什麼!」
三千騎兵依舊面面相覷,不知該怎麼回答。這時一個聲音唯唯諾諾的從隊伍中傳出道:「騎兵。」
馬超將大矛橫在馬背,道:「我沒有聽見,大聲點!」
「騎兵!騎兵!」三千騎兵似是突然找到了答案,紛紛大聲道。
馬超用手指挖了挖耳孔,又道:「你們難道和中原的女人一樣嗎?怎麼都是軟綿綿的。本將軍聽不見,你們在說什麼?」語氣中充斥著不屑。
三千騎兵似是受到侮辱般,手振長矛,紛紛大喝:「騎兵!騎兵!」聲音如滾雷般,衝向雲霄,連軍營內的其他騎兵也受到感染,紛紛大喝,聲音傳至極遠之地。
馬超滿意的點點頭,又道:「不錯,騎兵!可是你們知道,你們是哪的騎兵嗎?」聲音不大,全能蓋過在場所有聲音。騎兵們都安靜了下來,一雙雙眼睛定定地看著馬超,靜等著他開口。
馬超眼中精芒閃爍,沉聲道:「你們腳踏的地方是西涼,你們流著的是西涼的血液,你們是西涼的騎兵!你們身上不僅流淌著西涼的血液,更是流淌著羌族人的血,就連我馬超雖然頂著漢人名字,擁有漢人的身軀,但身體裡一樣流淌著羌族人的血!」
「鏘!」巨大的虎頭湛金矛倒插地面。
馬超繼續道:「羌族!大秦舊民,當年秦始皇東出潼關,征戰六國,若沒有我們羌族夫蒙、屈南、蛇蛭、彌且、莫抵、罕井、累姐、銅鞮、甲氏九大部落支持,焉有大秦帝國的誕生!浩浩大秦,征戰四方,始皇黑龍皇旗插在哪裡,我們羌人的鐵騎就殺到哪裡!殺得他們聞風喪膽,聽見我們的馬蹄就嚇得屁股尿流,從此我們擁有了一個響亮的名稱那就是『羌族鐵騎』!」
馬超聲音越來越響,越說越激動,突然間將身上的裘袍脫了下來,露出健壯的身軀,一條巨大猙獰纏繞上身的囚龍暴·露在眾人面前,一下子吸引了眾人的眼光,鉗耳豪更是睜大了眼睛,露出不可思議之色。
馬超指著身上的囚龍道:「你們是不是感到我身上的紋身很熟悉?」突然仰天大笑起來,過一會道:「我身上的囚龍紋,正是消失十八年之久的羌族九大部落之一夫蒙部落的囚龍紋身!」
一陣陣衣袂聲響起,三千騎兵紛紛下馬,乃至營帳內所有羌族人,包括各族酋帥紛紛跪拜。
當年秦始皇一統天下之後,將驍勇善戰的九大部落首領以龍生九子囚龍(即囚牛,版本不同,說法不同,在這取霸氣的囚龍。)、睚眥、嘲風、蒲牢、狻猊、霸下、狴犴、負屭、螭吻為部落圖騰,以王爵賜之,世代相襲。這囚龍紋身就是九大部落之首的夫蒙部落的王室紋身,子者可世襲,女者只能下傳一代。而馬超的母親恰恰就是夫蒙部落的王女。
四百年前九大部落力阻霸王項羽與咸陽城外,夫蒙部落族長夫蒙射一桿重矛力抗項羽百招不敗,被視為當時能與項羽唯一抗衡的人,可惜始終擋不住天下群雄的腳步,大秦瓦解之後,九大部落收攏秦兵殘部,與羌人往西遷徙,在河西之地與月氏族而鄰,組成盟友。
劉邦取天下之後,妄圖御駕率軍西進,可惜被九大部落相阻,始終不得寸進,從此視九大部落與當時圍困劉邦一月險些喪命的匈奴為心頭大患,並臨終之際也不忘囑咐子孫,剷除九大部落。
漢武之時,九大部落在西北荒漠與霍去病決戰,在月氏族叛盟情況下,加上大漢兵多將廣,九大部落落得慘敗收場,九大部落去八存一,只剩下夫蒙一族,不得不歸順大漢。
自夫蒙率羌族歸順大漢後,無不驍勇善戰,凡是與匈奴的戰事,均是衝在最前列,每場戰役之下,屍骨遍野,羌族精騎的血散遍了萬里草原,元氣大傷。
從此夫蒙一族成為羌族唯一王室,尊貴的象徵,凡見紋身者,普通羌人都要跪拜,其他各族均要施禮,以示尊敬。紋身繡法世代相傳,複雜精妙異常,旁人無法模仿。眾羌人一見馬超身上的紋身,根本不去懷疑是真是假。
馬超看著身上的囚龍紋身,以及胸膛間掛著的半塊晶瑩剔透的玉璧,不由得想起了,母親清麗的容顏。自母親生下他落下病根後,就一直受馬騰冷落,龐氏排擠,只有他以孩提之身陪伴母親左右。
他依稀記得在一個碧草晴空的早上,馬超陪同母親來到了無邊無際的草原。母親低聲歌唱,輕拉羌胡,空中飄蕩著動人的樂聲,聲音婉轉千回,哀怨淒涼,母親一對美目充斥著無限的憂傷。
自從母親與舅舅失散嫁入馬家以來,從來沒有笑過,無論他怎麼逗母親開心,始終沒有笑。
馬超默默地陪著她站著。
那一年他剛好八歲。
樂聲止息,母親動聽的聲音幽幽傳來:「超兒,你說你舅舅會聽見為娘的樂聲嗎?」馬超的身高只達到母親的腰際,但他卻伸出臂膀,握住母親的手,道:「母親的歌聲最好聽了,彈得樂曲也是這天底下最好聽的,舅舅一定會聽到。」
那一刻母親的眼角露出笑意,也是因馬超的這句話讓她感到無限的溫暖。
又一個大雨傾盆的晚上,那是他和母親在一起的最後一日。
那一夜只有馬超陪著他的母親。而馬騰卻與小妾逍遙自得。
馬超背著臨危垂死的母親,來到了她平日裡最喜愛的亭台內。
碩大的雨滴從天而降滴落在亭簷上,碎成無數的點滴,與周圍的雨水混合在一起,匯成水流順著簷溝流淌而下,隨著西吹的風,染濕了馬超的半邊身子。
母親的臉色異常蒼白,嘴唇乾裂,烏黑的長髮散落全身。
她艱難地從懷中掏出半塊碧綠的玉璧,交到馬超的手裡。
兩人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有時無言勝有聲,自母親拿出半塊晶瑩透亮的玉璧那刻起,他就已經知道她在交代後事。
母親的聲音輕輕地馬超耳邊響起道:「為娘本姓夫蒙,單名一個蓮字。是羌族九大部落之首夫蒙部落的王女。這塊玉璧本是一塊,被你爺爺斷成兩半,一半在你舅舅手裡,一半在我身上。那天晚上,無數穿著黑甲的騎兵闖入部落,見人就殺,你爺爺的親信拚死帶我和你舅舅殺出重圍,可是途中卻與你舅舅失散。我知道我快不行了,我希望你通過這半塊玉璧在老天的安排下舅甥相遇,完成為娘的遺願。」
馬超抱著母親冰冷的身體,兩行清淚滑過臉頰,滴落地面,從那一刻開始他決定繼自己所能苦練技藝,為母親完成尋找舅舅的遺願。
馬超終以不到二十歲的年紀,邁進一流高手之境,只是可惜通過三年情報組織的查找始終沒有找到這個一直沒有蒙面的舅舅任何音訊。
馬超看著胸前掛著的半塊玉璧,眼中精芒閃爍,母親你看著吧,超兒不僅要完成尋找舅舅的遺願,更要以羌族的血脈稱雄天下,繼續走秦始皇與當年項羽沒有走完的王霸之路!
馬超換目四顧,高聲續道:「十八年前,夫蒙部落驚變,一夜之間毀於一旦,只有我母親逃生。知道夫蒙為什麼會有這場災難嗎?」
場中一片寂靜,誰都沒有說話。
當年之事太過蹊蹺,一夜之間夫蒙被毀,誰又能說得明白。
馬超的褐色雙瞳,射出無限的怒火,道:「十八年前,宦官張讓,不知聽從哪個奸佞建議,以殺夫蒙王室賺取大功,謀得高位,遂派當時擔任天水領軍校尉張讓爪牙,以及想巴結朝廷的韓氏族長韓遂,秘密剿滅夫蒙。」
馬超一陣慘笑道:「因為夫蒙是整個羌族的象徵,只要夫蒙一滅,羌族一盤散沙。當年北宮伯玉起事一半緣由就是已經察覺朝廷的齷·蹉之舉,可惜卻錯信韓遂小人,又被他出賣,北宮伯玉屍骨無存。」馬超將一個校尉標誌的漢軍將服穿在身上,喝聲道:「蒼天有眼,讓我母親活了下來,並且生下了我。韓遂與漢室奸佞攪在一起,早已背叛了整個羌族,現在又來刺殺父親,背信棄義,意圖吞併武威。你們說我們能不能嚥下這口氣!」
「不能!不能!」羌族勇士憤怒的大吼,紛紛面紅耳赤。夫蒙部落是他們心中的聖地,當年一夜驚變一直在整個羌族心裡是一個深深的痛。馬超話將這個痛無限放大,使他們要殺光天地間的一切,才能消除這個痛。
馬超一陣長矛,道:「既然如此,你們這些有血性的漢子,都給我上馬,穿上這身漢軍軍服,隨本將殺敵,屠了祖厲!重現大秦時期羌族鐵騎的威名。」
三千騎士紛紛上馬,套上漢軍軍服,眼中充斥著怒火,長矛高舉上空。
「屠了祖厲!屠了祖厲!」
鉗耳豪一把扯掉身上的獸皮,將一個軍侯樣式的軍服套在身上,抓著狼牙棒,眼睛圓瞪。
鐵騎轟鳴,馬超率領三千鐵騎,帶著無邊的氣勢朝祖厲而去。
這一仗要的就是氣勢,他要整個西涼都知道,他馬超崛起了。只有所過之處片甲不留,才能更好地震懾周邊敵人,與激怒韓遂。至於當年夫蒙部落為何一夜之間大變他根本不知,反正韓遂已經背上了一條背信棄義的黑鍋,這個密謀王室,背叛羌族的黑鍋再多一條又有何妨。
他要讓韓遂在西涼的羌族裡,孤立無援。
只有更好地打擊敵人,什麼手段他從來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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