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清晨還很冷，但和紅馨現在的心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
紅馨蹲在地上的姿勢已經持續一晚了，如果不是牆上的掛鐘報時提醒她已經早上七點整了，不知道她這個姿勢還要維持多久。
扶著牆想站起來，結果失去知覺的雙腿讓她一個蹌踉差點摔倒，雙手抓著窗沿慢慢走了幾步，再到單手撐牆，此時的紅馨雙目紅腫無神，像極了只剩一具美麗軀殼的行屍走肉。
二十分鐘後……
站在鏡子前的紅馨看著裡面有點陌生的臉，才想起來這才是她的本來面目，想到自己的工作，想努力擠出一個笑臉，卻比哭更難看。
她除了殺手，還有另一個身份——一個重點中學的老師，初二一班的班主任。當然，她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張曦。
已經休息了一個禮拜，今天她必須要去報到了。再次確認了一次，確保毫無破綻後，她才深吸一口氣，朝外面走去……
「你是……早啊，張曦。」
她剛剛走出門，正準備關門，就從身後傳來一個聲音，等她轉過身去的時候，那個聲音裡面認出了她，語氣中明顯帶著驚喜。
「是你啊，王飛。」
張曦一愣，然後禮貌的打招呼。
叫王飛的男人不過二十出頭的樣子，理一個平頭，大臉小眼睛。現在笑起來，使得他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
「你怎麼了？精神好差，這是要去哪裡？」
王飛立馬就發現她的不對勁，關切的問道。
「假期到了，去上班。」張曦的聲音中難掩疲憊。
「哦。咦？張哥呢？以前不都是他送你上班的嗎？」
聽王飛提到她哥，張曦心裡一痛：「他……」
「對不起，對不起！忘了你請假就是為了陪他。沒事，不就是出國嘛，又不是不回來。正好，和我一起走吧，你可能還不知道怎麼坐公交車去學校呢。」
王飛很明顯善於察言觀色，看到她情緒不對，立馬轉移了話題。
「張曦，你帶著帽子好像更漂亮了，不過這樣去上課不好吧？」
「磕到了額頭。」
「啊！要不要緊啊。等等去學校醫務室包紮一下吧。」
「謝謝……」
幾分鐘的時間就在王飛的喋喋不休和張曦的惜字如金中流逝，等他們快要走到公交站台的時候……
「就是那輛車，張曦快點！」遠遠的王飛就看到一輛公車靠著站台停下了，於是他一邊招呼張曦，一邊朝公車跑去……
張曦看著遠處差點被擠爆的公交，莫名的又想起了自己的哥哥，心痛的同時對某人的憎恨又多了一分……
在王飛的幫助下，張曦總算是擠上了公交，剛剛在人堆中站穩，公交車上的移動電視就讓她的心再次揪起來。
「我們繼續關注昨天發生的公安局長遇刺事件……」
張曦拉著公車拉環的手拽得緊緊的，頭低垂著，讓人看不清表情。她不想聽，但是看到或者聽到這則消息讓人們都開始談論起來。
「這些挨千刀的，居然想去殺姚局長，真是該死……」
「是啊是啊，姚局長多好的一個人呢，還好他吉人自有天相……」
「切，婦道人家懂個屁！那是人家姚局長英明神武……」
「婦道人家怎麼了，你媽不是女人啊，你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
張曦不想去聽，甚至把抓著拉環的手放下來，用雙手摀住了耳朵，但是周圍此起彼伏的聲音卻像洪水猛獸向她耳朵襲來，就在她即將崩潰，把捂耳朵的手放下，想放手大叫的時候……
她因為用力而向後擺動的手碰到了另一隻手——鹹豬手。
現在的張曦對外力十分敏感，等她回過頭，就看到了一個男人隱晦的把手往後縮，眼睛的餘光看到她在打量時，慌忙的轉過了頭。
看到這個男人，張曦的腦海裡毫無徵兆的就跳出了費思哲的臉，最後費思哲的臉和這張臉重合在一起……
「我要殺了你！」
一個高分貝的聲音在吵雜的公交車上炸響，本來爭吵議論的聲音瞬間安靜下來，都不約而同的望向發聲地，接著他們就看到了瘋狂的一幕：
一個男人正被一個看起來「面目可憎」的女人拳打腳踢著，最後甚至見她抓起男人的頭髮就往座椅上撞。
「不要打了，我錯了，我沒摸到啊……」
男人哭喊求饒的聲音從下面傳來。
他這樣一喊，車上的大多數人都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在感歎女人彪悍的同時又不由得可憐起男人來：這麼難看的女人你沒非禮到不說，還被揍得這麼慘！
說她現在難看還真沒錯，她這樣一瘋狂，頭上的帽子早掉了，凌亂的頭髮遮住了大半個臉，倒是昨晚磕頭在額頭上留下的傷清晰可見，這個形象，想好看都難。
「張曦，不要打了！」
王飛起先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作為一個人民教師，他還是很關注時事的，所以也加入到了昨天事件的討論中。等他也因為張曦的那一聲大吼回過神來的時候，就看到了那一幕，在為公交色狼默哀的同時，又在心裡感歎張曦和她哥之間的兄妹情深。
「讓她這麼鬧下去怎麼了得。得了，還是破費一次，打的吧。」王飛如是想到，於是撿起張曦的帽子，對前面喊了一句：「師傅，麻煩你停下車！」
王飛和張曦坐在出租車後座有點渾身不自在。本來現在這個時間段就是一天的高峰期，有點小堵車，王飛想找點話說，但一想到她剛剛的樣子，話到嘴邊又嚥下了。
王飛在心裡暗罵自己不爭氣，等他終於鼓足了勇氣想說話的時候，一陣手機鈴聲又把他打回了原型。
「張曦，你手機在響呢。」
手機鈴聲響了一會兒，見張曦還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根本就沒聽到鈴聲，王飛手伸了幾次，還是鼓足了勇氣飛快的拍了拍她的香肩，然後又飛快的縮了回來。
張曦回過神來拿出手機看了一眼卻沒接電話，因為這是一個完全陌生的號碼。誰知道打電話的人好像特別有耐心，等她這邊音樂一斷開，下一個電話又來了。
「張曦，說不定是你哥從國外打回來的呢。」
見她許久沒接電話，王飛自作聰明的說了一句。
聽他這麼說，張曦身子一頓，手下意識的把手機捏緊。最終拿起了電話：「喂……」
王飛只聽到她說了這一個字，然後用餘光就看到她的臉色不斷變化，嘴唇哆嗦著，卻到通話結束都沒再說一個字。
接完電話的張曦閉上了眼睛假寐起來。
王飛永遠也不會知道她現在腦海裡想的是：費思哲！算你走運，讓你多活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