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進小樓的那一刻漢威在門口調整了心情堆出一臉平日調皮的笑意先對了樓門邊的穿衣鏡扮出個迷人的笑卻看到露露一臉愁容的面孔不知道何時出現在他身後。()
「小弟有你大哥的消息了嗎?楊司令安危如何?」露露問。
漢威轉身笑道:「不清楚總之大哥定然有他的分寸我們不要瞎操心。」
漢威在樓道見到大姐大姐啃著一個蘋果在樓道裡閒晃那副慵懶的樣子哪裡像是楊府的大家閨秀簡直就是村野悍婦。漢威心裡厭惡表面卻極大容忍著恭敬地喊了聲:「大姐漢威回來了。」
「呵你大哥不在家裝來給誰看?」大姐沒好氣地說:「啊這個蘋果是你床頭的我看了紅得可愛就拿來吃了。」
漢威這才現難怪他看了這個蘋果眼熟呢這還是昨天羅嫂特地留給他的。因為看了紅得可愛沒捨得吃只放在床頭留給亮兒畫鉛筆畫當模子用不想被大姐不客氣地「徵用」了!
才上樓玉凝姐已經迫不及待的等在樓道口拉了他到一旁追問:「小弟可有你大哥的電話和消息?」
漢威安撫說:「大哥這回是機密行動當然不便聯繫消息是有些但是不便給姐姐說。大家總不想讓大哥回來知道我徇私透露了消息再打斷漢威一條腿吧?」
玉凝這才不甘心的作罷。
漢威長舒一口氣回到自己的房裡。
陽光灑入窗格是金黃的顏色被樹影搖散斑駁地散落在桌案上。
一隻小螞蟻在空闊光亮的桌案上飛跑漫無目地地停停走走。漢威不知道這個小東西怎麼誤闖入到這檯面上。這麼小小的個子當然看不到桌子的盡頭怕是眼前也是一片漫無邊際地茫然。此刻定然是提心吊膽的心情吧?
漢威伸出手指那小螞蟻爬到他地指尖。薑黃色的身子頭尾黑緣著漢威的指尖爬到指肚漢威將它彈落到窗台上看著他爬走。
「小叔!」
漢威回頭亮兒背著書包一臉惶然地立在身後。一身學生裝滿頭大汗要開口話未出聲眼淚卻先落下:「小叔我阿爸是出大事了嗎?」
「胡說!哭什麼?你阿爸知道又要打你。」漢威責怪著幫亮兒揩著額頭的汗。
「小叔我們班的同學家長有幾個都是省廳地有人說阿爸叛逃了。投奔了廣州黃為仁龍城就要易幟。何總理要派大軍來剿滅叛匪;還有人說阿爸是被廣州給扣了。要何總理拿重金去贖。」小亮兒哽咽難言抽噎一陣又說:「還有人還有人說阿爸已經死了。是被廣州那邊殺了。說是祭旗了。所以何總理要派新的省主席過來龍城。」
漢威週身一顫且不說這些事情真假。但這謠言既然被學生們都知道怕是已經滿城風雨了。這消息傳得好快呀異乎尋常的快。
漢威定了定神板起臉訓斥亮兒說:「亮兒也不是小孩子也聽信那些鬼話。你阿爸同小叔通過電報的只是事關機密誰也不能透露。你只好好讀書小心你阿爸在廣州辦完差事回來考你的窗課答不上來又要打你屁股。小叔如今腿殘著可是不能再替你扛打。」
小亮一聽漢威說同阿爸有著聯絡興奮得眼睛冒了光追問:「我阿爸果然沒事?」
「誰去騙你!」漢威一本正經說:「小孩子別亂打聽趁了他這些天不在家打人你也好好玩玩。就是別出格。記住小叔的話不許讓你大姑和母親知道不然女人家又要唧唧噥噥的煩人。」
打走小亮漢威靠在椅子上犯了尋思。
如今真是大兵壓境呀。
大哥果然隻身到了廣州就身陷囹圄空留了龍城偌大一攤家業群龍無。按說大哥不是這種做事不留後手的人如何這回如此倉惶狼狽?
聽說大哥臨行前曾密電副省長鄒先生代理龍城省廳事務只是西京有意派朱專員來龍城就任代省長的消息傳來鄒先生忽然拖病不出了。每次大哥外出都是鄒先生主持政務趙軍長代理軍務雷先生輔助鄒先生趙軍長那邊總有西京派來地兩位參謀長共同主持大局。平日裡大哥也往返於西京龍城北平之間走了十天半個月也不見出事如何這回才走了幾天忽然間翻天覆地了。
露露敲門進來遞給漢威一個信封。眼神裡滿是不安和詭秘。
漢威好奇地拆開信封露露說:「這是去美國學空軍的手續、船票、推薦信、資產保證和移民資料。還有助學金是你小盟哥生前留下的一些財產。你小盟哥在世時就在幫你操辦只是有些拖延國外地朋友才給辦好。小弟我本想扣下不給你尤其近來龍城是多事之秋。可是一想楊家能保全一支根脈就是不易。小弟你走吧總不能眼睜睜看了楊家全軍覆沒你大哥和表哥對你都抱以期望。」
漢威揉弄著這些遲來的資料攤開在桌子上貪婪地仔細把玩。就在他被大哥打得痛不欲生地那天夜裡他一直以為是露露姐為了騙他活下去才又提起出國學空軍來誘惑他鼓起生的勇氣。
「我本不想讓你離開可是那天見你裸露著在廳裡被你大哥打得沒有一點做人地尊嚴我就責怪自己的自私沒能早日讓你離開這裡。在楊司令身邊真不知道你何時又會被他毒打姐姐看得傷心。就像看到姨父責打小寒弟那種心痛你不懂。」
漢威仔細收好那些手續資料放進信封道了聲謝。看了看那張船票說:「我想走但不是現在我還要返校去結束我的這學期。不然太可惜。半個月後好嗎?這個票時間太緊張三天後怕來不及。」
露露點點頭。寬慰漢威說:「姐姐為你去換車船票。」
漢威連著兩天去了機要秘書處上班何莉莉總在詫異地打量他而漢威卻是若無其事扮出一臉鎮定耳朵和眼睛卻不放走周圍絲毫的動靜。
雷夫子隔著那厚厚的鏡片看漢威的眼神都充滿了異樣。
這天漢威正在整理機要電文。趙軍長大著嗓門喊著來到秘書處:「怎麼那個給西京地通電還沒搞出來?」
雷夫子站起身謹慎地說:「趙軍長眼下東北局勢吃緊趙軍長請求西京調動飛機去轟炸廣州救楊司令楊司令可是在廣州城裡就不怕傷到楊司令?」
「你們讀書人那咬文嚼字的話是什麼來著?做大事者不拘小節啊楊司令為了大局也會贊成兵廣州城的。再說我們一兵廣州那邊看到了厲害。自然會放了楊司令。」趙軍長大言不慚地說。
漢威知道這位滿嘴大鬍子地趙軍長是昔日老帥生前的舊部大哥上台時他多有不服。但是被大哥繼位時剛柔並濟地一陣修理一直老實本份不敢毛頭刺毛。誰想到這回大哥廣州之行前腳剛去後面這趙軍長就跳了起來。這也是讓漢威大惑不解的事情。
無數目光偷偷望向漢威。趙軍長也現了漢威。不由呵呵笑了自我解嘲說:「小乖兒呀急眼了吧?就是你大哥永遠回不來。你也不用擔心好歹有趙老叔在給你楊家撐腰。想我老趙當年是追隨了楊大帥鞍前馬後打出來的龍城在北洋時代的局面。」
漢威陪了笑說:「這是當然有趙叔父在自然不會虧待漢威。況且家父在地下看著呢楊家在龍城幾百年的祖先魂魄都是離地三尺地縈繞庇護怎麼會?」
趙軍長尷尬地笑笑稱是要出門時又對漢威說:「乖兒你還是個孩子司令部省廳這些累人的雜事你不做也罷聽老叔的話回家玩去吧。」
「可別」漢威笑道:「老叔心疼侄兒這份心漢威心領只是我大哥回來若知道漢威又在偷懶怕真是又要打斷漢威一條腿。」
趙軍長打著哈哈離去漢威卻喊住他說:「趙軍長炸廣州的方法漢威贊成確實是好辦法威嚇廣州放了大哥。」
「不行呀!」雷夫子制止道恨不得捶漢威這不懂輕重的小毛頭。
漢威若無其事地說:「怎麼不行了?不過西京方面何總理的飛機都派去了剿滅赤匪那也是大事不好耽擱。倒是東北軍有些飛機在北平南苑機場我曾在那裡實習。既然趙軍長話了等下漢威憑了自己的薄面求胡司令派幾架飛機來龍城幫忙。」
趙軍長目光中閃過狡黠的光張張嘴說:「東北局勢吃緊這個這個就不必了吧?」
漢威說:「那漢威就求求何總理了看在漢威和楊家的薄面上來幫這個忙。」
趙軍長神色尷尬笑了笑說:「再議再議。」
待趙軍長走了有人將茶杯一蹲出無聲抗議。
何莉莉玩弄著指甲笑道:「這才是人走茶涼人還沒走呢茶都要倒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收工漢威搭了何莉莉地車回家。
何莉莉斜睨了漢威說:「真想不到沒了你大哥在身邊你也不是永遠那麼奶娃子樣。還真有點小男人當家的味道了。那點鬼心眼還挺逗人。」漢威也斜睨了何莉莉壞笑摔了車門下了車。
不等進樓門就聽到了大姐鳳榮在樓道裡的叫罵:「什麼玩意還真到楊家要完蛋了呢?還敢闖到楊公館來看房子當他是誰?想當年老爺子在世對他老趙不薄若不是老爺子提攜他一個殺豬地屠戶能有今天的榮耀如今楊家有難他落井下石呀!」
漢威大步走進廳裡看大姐地面色氣得豬肝色地難看再一打聽才知道趙軍長派人帶了將要新來龍城的朱專員地太太先行一步來看楊公館的環境說是朱家有意購買這個宅子當朱省長的官邸。似乎真覺得大哥漢辰死在了廣州永無回頭之日了一般。
漢威出一串冷笑一步幾級台階的跳上樓梯跑回自己的臥室換衣服。
大姐在身後罵著:「你什麼時候長大些啊!看你這毛糙樣子你大哥像你這麼大可是能頂家了。你大哥十二歲就能智擒來劫持楊家家眷的強盜你看看你十六歲了就知道玩!」
漢威停了步子回身正聲對大姐說:「你說這些廢話可有用?人只能靠自救誰也救不了你也救不了楊家!你只會罵罵到底那些人就良心現去救大哥了?說點實際的不然就閉嘴省些吐沫和氣力。」
一句話噎得鳳榮啞口無言。
等在樓道裡的玉凝姐一臉的張皇失措拉了漢威問:「小弟你有消息嗎?今天我二弟爾傑去打聽說是有人說明瀚他在廣州凶多吉少。」
「不會不會!」漢威安慰說心裡也是忐忑不安看來局勢越來越不妙。
窗外忽然閃過一道亮閃劃破天際緊跟了一聲霹雷震得窗戶亂顫。
晚飯時沒有人有胃口玉凝不停的抱怨露露無聲的啜泣羅嫂下來說:「姑太太太太怕是要早產不舒服呢。」
「聽她詐呼她都鬧了幾次了哪次是真的?」鳳榮把弄著筷子不厭煩道。
胡伯接了說:「怕是太太受了驚嚇了這些天都沒睡好。」
「誰睡得踏實?還不都是一樣?」鳳榮吩咐羅嫂去喊大夫來家裡準備接生煩躁地在原地踱步。
廳裡鴉雀無聲除去鳳榮來回逡巡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