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更半夜,我和夏淵帶著作案工具出門了,滿小區的找貓頭鷹。
夏淵說,貓頭鷹的氣味兒和老貓很像,他分辨不出來,所以只能挨個樹去找。晃蕩了大半個小區,脖子都仰酸了,我也沒看見貓頭鷹的影兒。
倒是看見不少老貓,神出鬼沒的,突然就從哪個犄角旮旯竄出來,嚇人一跳。
老貓,特鬼性。竄出來嚇人一跳之後,並不離開,而是紮在不遠的草叢裡,豎著兩眼盯著我倆看,像是在監視我們似的。
「小區裡,貓怎麼這麼多?」夏淵叨叨著。
我扭扭脖子,瞥他一眼,「老小區都這樣,不止野貓多,野老鼠也不少。這叫生態平衡。」
夏淵嗤笑一聲,沒接我的話。
找了有兩個多小時,總算在小區後頭一棵大樹上瞄著了貓頭鷹。它呆的位置太隱秘,毛色和夜晚的樹葉顏色也差不多,所以特別難發現。先頭我和夏淵在這轉過兩圈,都沒發現它。
我悄聲問夏淵:「你看那是不是貓頭鷹啊?」
夏淵輕輕拍了下我的嘴,「噓」了一聲,衝我點點頭,把我拉到樹背面。
他衝我比了兩個手勢,然後點了點頭,倏然消失了。
我根本沒看懂他的手勢,一頭霧水的站在樹底下,不知道現在該爬樹,還是繼續在這兒站著等著他。
幾秒鐘過後,夏淵又出現了,皺眉瞅著我,無聲問我:「我剛才讓你爬樹,你怎麼不動啊?」
我衝他翻個白眼兒,鄙視他手勢做的不正規。他那手勢做的,估計就他自個兒懂,別人都懂不了他的意思。
抓貓頭鷹沒費什麼勁兒,一來我爬樹沒聲音,二來這貓頭鷹迷戀我身上的衰味兒,我出現在它身後的時候,它不僅不飛走,反而扇著翅膀朝我臉上蹭。
它這模樣弄的,我都不捨得下手了。
我掐著貓頭鷹兩個翅膀,塞進布袋裡,帶它回了家。
夏淵攛掇我殺了它,然後用香灰淨化一下它的靈魂。
我看著乖巧蹲在沙發上的貓頭鷹,下不去手。
「趕緊的啊,趁著它被你迷住了,盡快下手。等它醒過神兒來,你再抓它可就難了。」夏淵說著,還舔了舔嘴唇。
「你餓麼這是?」我皺著眉,「它魂兒才多大,肯定沒人的魂兒大,你吃了也不頂飽。」
夏淵說:「它有點兒小道行,比人的魂兒可美味多了。」
「我不殺,下不去手。」我搖頭。
夏淵說:「你想想孫嬸兒,孫嬸兒可就是被它給咒死的。還有那個橫死的小張,都是它咒的。」
我斜眼鄙視他,「罪魁禍首是你吧?」
我又說:「要不是你貪心吞了龍內丹,就不會發生現在這些事兒。你閒著沒事兒吃那玩意兒幹什麼你說,現在整的,後患無窮,沒完沒了。」說完,我提醒他,「別忘了契約的事兒啊,趕緊想。」
夏淵深沉的瞅我一眼,「我再考慮考慮。」
「你盡快。我最近心情不怎麼好,耐性有限。」我警告他。
夏淵若不可聞的輕哼了一聲,「放心吧。你先處理貓頭鷹,再想其後的事兒。」
我覺得這貓頭鷹有點兒傻,腦子不怎麼正常。我和夏淵在這邊討論著殺它,它卻乖乖蹲在沙發上,兩隻大貓眼直愣愣的盯著我,裡面透著股親暱勁兒。
這麼乖的小動物,我真是下不了手。
夏淵攛掇我,「你要是現在不殺了它,等它下次笑,還會死人。」
「我知道。」
「快點兒殺了它。」
「要不你動手吧,我下不去手。」這貓頭鷹這麼親暱我,我卻對它下殺手,這事兒我做不來。
夏淵把手搭在我肩膀上,用眼神蠱惑我,「小相,我吃了龍內丹,不能做殺生的事兒。我要是做了殺生的事兒,就會和那條龍一樣,被老天遺棄。最後,我會灰飛煙滅。」
我拍開他的手,「那你吃了地下室三條魂兒,不是殺生麼?」
「那不一樣。他們怨氣消了,就算我不吃他們,他們也會消失。他們在人間留的時間太長,早就沒法投胎了。」
「你這話說的,前後可真矛盾。」我狐疑的瞅著他,「之前,你明明說的是,你想去送他們投胎,結果太餓了,才把他們吃了。」
夏淵說:「我是想送他們投胎,但是後來我才知道,他們是沒法投胎的。他們在人間時間太長,而且還曾經附在貓身上,沾了生氣,就沒法投胎了。」
「你這瞎話怎麼一套一套的,我真不知道該信你哪一句。」我覺得他現在的模樣,就像是迷惑人的海妖似的,用美妙的歌曲,招引人赴死。
夏淵說:「小相,你信我。」
「你不說真話,我怎麼信你。」我站遠一步,瞪著他,「信任,是得用真話來交換的。」
他想說話,我厭煩的擺擺手,說:「算了,我不管你之前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我都不想計較了。你先去想契約的事兒,想好了趕緊回復我。至於這個貓頭鷹,我明天帶到古塔寺,讓明生大師整整它。」
夏淵沉默的看了我一會兒,又掃了眼貓頭鷹,沉著臉去了側臥。
我坐到貓頭鷹旁邊,摸了下它滿是羽毛的腦袋。我摸它的時候,它竟然跟小寵物似的,朝我手心蹭了蹭。
揪著它的嘴,我和它對上了眼,特認真的問它:「小張和孫嬸兒真的是你咒死的麼?」
它沒回話,杵著腦袋朝我手上蹭。
我估計夏淵說的話裡摻了水分,這貓頭鷹,不可能像他說的那樣,能咒死人。
睡覺時候,我把貓頭鷹拴在了床邊凳子腿兒上。它特別聽話,乖乖蹲在凳子邊,不動不叫。
第二天,我帶著它來了西山古塔寺。
明生大師,讓我把貓頭鷹留在寺廟裡。
他隱晦的提醒著我,說我身邊有不同尋常的邪惡的靈魂,讓我盡快脫身,否則以後會後悔莫及。
他讓我不要作繭自縛,讓我看東西的時候,用心去看。
他說,紅塵苦,執著是苦,感情是苦。他說,這些東西,都是過眼雲煙,讓我放開不該有的執念。
他說的道理,我都懂。
但是,我想要的,就算菩薩來點化,我也不放手。
人一輩子,必定會執著一樣東西,要麼是愛情,要麼是親情,要麼是權利,要麼是金錢。我是俗世裡頭的渾人,我執著愛情,並且,並不準備看破它。
我也不可能看破。如果看破了,我又怎麼可能在俗世裡頭掙扎,我早成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