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回身上也有些不同尋常的地方。
他能看見徐靜,卻總是假裝看不見,這讓我很納悶。他甚至能聽見夏淵說話,這比我這個雙肩陽火都滅的人感應力都強。
我猜,他也許有陰陽眼。
可他不承認,總裝那麼一副什麼也看不到的樣子。
他愛怎麼活著,就怎麼活著吧。
誰不是藏著掖著活著呢。
誰都有點兒**,都有些不想讓人知道的秘密或者本領,所以藏著掖著,生怕別人知道了。擔心別人知道以後,會嫉妒,或者鄙棄。總歸是要藏好了,這樣才能和普通人一樣,過普通的日子。
既然夏回不想說,我也不想追究。他放我一馬,沒有追究我為什麼半夜闖入他家,我也放他一馬,不去追查他為什麼假裝看不見鬼。
個人有個人的苦衷,沒必要知道的太深入。
離開夏回家,我匆匆朝自個兒家裡趕。下半夜不好打車,只能靠雙腿趕路。一想到夏淵醒過來了,我恨不能腳底下生出兩團風火輪,帶著我破空劃浪,衝到家裡。
半路總算打到一輛出租車,司機估計也著急回家看老婆孩子,所以開的特別快。
一溜煙的功夫,到了小區門口。我給了張掙錢,也沒讓找零,急匆匆的奔下了車,奔回了家。
衝到樓上,到了家門口,我將呼吸調理順了,才慢悠悠打開了大門。
徐靜正坐在客廳看電視,見我回來了,站起來,來到我身邊,「姐,我把夏淵的魂兒都弄回去了,這會兒他還虛著,明天就醒過來了。」
我真誠的感謝徐靜,「謝謝你,徐靜。」
「姐,你跟我客氣什麼呢。」徐靜有點兒羞澀。她這人不經誇,一誇就害羞。
我拍拍她肩膀,讓她繼續去看電視。
老人有句話,叫做近鄉情怯。意思是,久居在外的遊子,日日夜夜思念家鄉,但是走到家鄉門口的時候,卻又膽怯的不敢邁腳進去。
我現在就有點兒近鄉情怯的感覺。半路上,心裡跟著了火似的,恨不能立馬撲到夏淵身邊。可現在,站到了臥室門口,我卻不敢推開門。
怕什麼呢?大概跟久居在外的遊子一樣,怕見到的和相像中的不一樣。遊子的想像中,家鄉美好和煦,鄉親們熱情友善;可真正回了家鄉,面對的卻是鄉親們冷面漠語,祖屋前後長滿野草,裡面興許還有不少骯髒的獸類糞便。
「姐,你在門口站著幹什麼呢?」徐靜問了我一句。
我有點兒慌亂的「嗯」了一聲,推開了臥室門。
夏淵還是跟個塑料人一樣,毫無生氣躺在床上,腿上穿著我的大花褲衩。他像是在海灘上享受日光浴的模特,心裡愜意著享受著,臉上卻冰冷的像是雕塑。
輕輕合上臥室門,我悄聲悄氣的走到床邊,盯著夏淵看了一會兒,將他朝裡推了推,然後躺在了床外側。
也許我該去客房睡,因為他明天就醒過來了。醒過來的時候,看見我睡在他身邊,他指不定能說出什麼樣的黃話呢。
心裡知道最好去客房睡,可身體卻懶洋洋的不想動。就這麼躺著吧,和夏淵躺在一起,多好。
床單,枕頭,薄被子,這些彷彿都美好了起來,讓我有種極為愜意的感覺。
愜意了一會兒,情緒莫名的又低落下來。
心情像是盛夏的天空似的,剛剛還艷陽高照,轉瞬間,連個預兆都沒有,就嘩啦啦下起了傾盆大雨。
找不到情緒低落的根源,也無法從這種情緒中突圍出來,只能這麼難受著。
「你明天醒過來,要是敢說一句不中聽的,我就讓你魂歸故里!」我沉鬱的威脅著夏淵。威脅完之後,我「呸呸呸」了三聲,改口,「我就讓你變成癡呆!」
魂歸故里這詞兒不好,聽著跟魂飛魄散一樣。
變成癡呆比魂歸故里好多了,沒有那麼強的詛咒性。
夏淵醒來之前,我就醒過來了。我看了眼牆上的掛鐘,現在是七點多,我一共睡了能有五個小時。
睡的少,也不覺得困,就是胳膊腿有點兒酸乏。這幾天去的地方太多,估計是累抻筋了,過段時間適應了,就好了。
我叫了夏淵幾聲,夏淵沒睜開眼,應該要等段時間再醒過來。
也不餓,也不睏,也不想上廁所,就想在旁邊等著夏淵醒過來。我就像是獵奇的賞花客,分分秒秒蹲守在曇花前,只為看到曇花盛開怒放的那一瞬間。曇花盛開只一剎那,而且只在半夜盛開。盛開之後,風一起,立馬敗落,像是破宣紙一樣,稀里嘩啦全部落在地上。
從七點多等到九點多,夏淵總算是睜開了眼睛。
他好似早就知道一切,知道睜開眼睛看到的會是我,所以毫無驚訝。睜眼之後,他叫了我一聲,接著拉著我的胳膊,將我扯到他的懷裡。
「小相,你又幫了我一次。」夏淵親暱的在我脖子上磨蹭著。
聽了他這句話,不知道為什麼,我心裡有點兒發涼。
「小相,謝謝你。」他嘴裡咬著我的耳垂,向我道謝,聲音含含糊糊的。
我推開他,皺眉問他:「難道你早就知道我會救你?」
夏淵給了我一個似是而非的答案,「除了你,還有誰會救我。」他說的也對,除了我,沒誰會去救他,因為我能看見他,並且和他有那麼點兒關係。
但是,他又怎麼敢肯定,我會去救他?難道他早料到,我會對他耿耿於懷,念念不忘?還是,他故意讓夏回接近我,引起我的好奇心,誘導著我的情緒,讓我無法忘記他。
如果真的是夏淵設計的,那他的心思,實在太深沉了。
現在這種充滿感情的旖旎場面,我應該感動,應該沉醉其中,亦或者,我反過來,暴怒對著夏淵大罵。
但是,我的情緒卻極為冷靜,冷靜到能分析出夏淵說的第一句話和他讓夏回一直去看我之間的聯繫。
我推開夏淵,從床上跳了下來,冷眼掃視著他。
其實之前我也曾經懷疑過這一切,懷疑我一直被套牢在這裡面,是被夏淵設計的。但是我又想,夏淵再能耐,也不可能設計出一年後的事情,更不可能設計到我的感情。
可我現在不肯定了。
我覺得一切都是在他的計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