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淵欣然接受了我的讚美,他將手輕輕搭在我的肩膀上,聲音也放輕了,「我希望你能幫幫我,讓夏荷醒過來。」
他倒是挺會順桿往上爬的,給他一個種子,他就能接著抽芽。
我後退了一步,「你能為親人這麼犧牲,我很佩服。但是,那是你的事情,不是我的事情。我沒有必要為了你的事情,一而再的犯險。我們不是親人不是愛人,我們什麼關係都沒有,我卻為了你差點兒丟了命,我也算是仁至義盡了。我盡力了。」最後一句話,我加重了語氣。
夏淵怔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我會這麼說。
怔愣只短短一瞬間,他就恢復了笑臉,眼中閃著莫名奇妙的光亮,似乎是生氣了,卻又似乎是被愉悅到了。
他很難猜,不管表情還是他的所作所為。
他時常輕佻的笑,卻不達眼底。他冷著臉的時候,眼神卻又會出乎意料的溫和。他是個複雜的人,或許比劉福還要複雜上幾分。
他的所作所為也讓人琢磨不透,在我以為他是個自私自利的惡鬼的時候,卻沒想到他做的一切事情,都是為了至親的人。這就好像一部反轉劇,壞蛋變成了好人,而好人,卻出乎意料的成了奸角。
不管他是怎樣的鬼,懷著崇高的還是齷齪的目的,這一切都跟我沒有關係。一開始幫他,是懷揣對鬼神的畏懼,後來幫他,是因為他的死纏爛打,而現在,我沒必要再幫他。
夏淵說:「我們可以做親人,只要你願意。我們也可以**人,只要你同意。我們並不是什麼關係都沒有,我們是同伴。」
「我和你在一起,所有的事情都是我自己在做,我根本不需要什麼同伴。」我呼了口氣,「我從來就不需要什麼同伴,不管什麼時候。」
夏淵歎了口氣,「不要太絕情,小相。」他有些煩惱的搓了把頭髮,「等你去看了夏荷,你或許會改變主意。」
「我沒必要見她。」
「幫我去看看她,給她梳梳頭或者擦擦臉,都好。」夏淵表情艱澀起來,讓人看著很不忍心。
我總以為我的心臟像金剛石一樣堅硬,實際它只是金剛石顏色的果凍。看著夏淵的表情,我心裡陡然酸了,像是塞了一枚老話梅進去,不僅酸,還發澀。
我應該仇視他,咒罵他,驅趕他。我根本不信他的話,可卻能被他的表情調動情緒。他做出苦澀的表情,我的心就不由自主的發酸。
無視心裡酸澀的感覺,我對夏淵說:「我不認識夏荷,我沒必要去看她。」
「看了就認識了。」夏淵突然上前一步,把我緊緊抱在了懷裡。
他將臉埋在我的肩膀上,「小相,我知道你會去的。」
「不會。」我用力推他,卻沒推動。
他抱的特別緊,像是幾百輩子沒擁抱過似的。剛開始,我還露個腦袋出來,後來,他直起頭,我的腦袋就被捂在了他的胸口,鼻子嘴都被他胸膛堵住了,憋的我眼冒金星,差點兒暈過去。
夏淵這感情牌打的可真好。
我自己沒享受多少親情,所以對於別人家的親情總是特別羨慕嫉妒,並且心存一絲敬畏。總覺得,那樣的家庭是神聖的,是我永遠不可能觸碰到的。
傍晚,我有些憤然的去了鳳凰山療養院,在頂樓最角落的房間,見到了躺在床上的夏荷。
見到夏荷的那一剎那,我眼珠子都轉不動了,腦袋裡面嗡嗡嗡的。
美,真的是太美了,美的不可思議。
暗金色的長髮,潔白的肌膚,精緻的五官,身體的每一個細節,都是上天的恩賜,都是被精心雕琢過的,無一處不美好。
好一會兒,我才找到我的聲音,問夏淵,「她,她是混血兒?」
「嗯,她媽媽是荷蘭人。」夏淵回答完,就走了進去。
這是我活到這麼大,見到的最美的人。美的我不由自主屏住呼吸,特別想退出去,總覺得走進這個房間,會污濁了她的空氣。
「她這麼漂亮。」我不由自主的讚美著她,眼睛黏糊在她的臉上,根本移不開目光。
「嗯,她很美,不管是臉,還是心。」夏淵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睛一直看著夏荷,眼神柔和的像是要滴出水來。
夏淵對夏荷,絕不只是兄妹那麼簡單。他的目光,一點兒都不單純,裡面摻雜了濃厚的感情。
親情,再醇厚,也不可能摻雜著迷戀。而夏淵看夏荷的目光,裡面藏匿著迷戀。
夏淵把臉轉向我,對我說:「你幫她梳梳頭,擦擦臉。」
我輕手輕腳走到床邊,把她扶了起來。給她梳頭的時候,我也不敢用力。我像是誤闖城堡的流浪漢,面對著美若天仙的睡美人,卻不敢冒犯,怕驚擾了睡美人的美夢。
這樣美的人,讓我心生敬畏。
給她梳了頭,又給她擦了臉,然後把她輕輕放平在床上,蓋上被子。
夏淵說:「她的住院費用,到這個月底就用光了,以後,我爸也許不會再給她支付治療費用。」
「為什麼?」我問夏淵。
夏淵手掌隔著空氣撫摸著夏荷的臉頰,「我爸是個很現實的人,沒有利用價值的人,他會扔了她。」
我皺了眉,卻沒繼續問。
從醫院回來,我一直沉默著,夏淵也沉默著。
直到晚上,我才說了話,話是對杜洋洋說的。
我對杜洋洋說,我會幫他。
之前聽杜洋洋話裡的意思,廖在熙那群人家裡都很富,在替杜洋洋報仇的同時,我可以順便撈上一筆。
手裡的錢剩的不多,我需要多弄些錢,做些別的打算。
杜洋洋高興壞了,一個勁兒的讚美我,差點兒把我捧成活菩薩。
夏淵若有所思的看著我,在我看向他的時候,他挑起嘴角笑了,像是看穿了我內心的想法。
我瞪了他一眼,掉頭進了臥室,鑽進了被窩。
晚上沒睡好,夢裡一直在追一個大美人,美的跟天仙似的大美人。大美人一邊咯咯咯笑,一邊在前面不停的跑,我不停的追,卻怎麼也追不上。
醒來之後,腦海裡還晃動著美人的身影,那美人不是別人,就是昨天見到的夏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