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頭看了眼牆壁,悄聲打開窗戶。我尋思著,窗口這片兒陽光這麼強烈,夏淵應該不敢跑過來。
可一直站在陽光底下,也不是個事兒。因為過一兩個小時,陽光就偏了。陽光偏了,就照不進我的屋子,到時候,夏淵說不定就跑出來了。
我伸長胳膊,將床單扯過來,然後用牙咬個小缺口,準備床單撕成條,繫在一起做成繩子。
撕的時候,我把床單塞進吊帶裡頭,手伸進去,將床單壓到肚子上慢慢的撕,盡量降低撕床單的聲音。
我邊撕,邊盯著牆壁看,生怕夏淵突然鑽個腦袋出來。
好不容易撕完了,我把床單緊緊系到一起,然後綁在窗中間稜條上,打了結實個死結。
我將另一端緊緊拴在腰上,爬上窗戶,手抓著床單做成的繩子,腳蹬著牆,慢慢朝下走。我挺想三竄兩竄跳下去的,可怕別人看見,把我當成飛賊。
走了沒幾步,底下突然傳來一聲驚呼,「啊!媽呀!有人跳樓!」
這聲音太淒厲了,嚇的我腳下一滑,差點兒直接摔下來。
這雖然是二樓,可相當於新樓的三樓,我要是摔下去,即使摔不死,也絕對會摔斷胳膊腿兒。
我沒功夫跟驚呼的那個人解釋,我怕我一說話,就沒力氣了。
「小相啊,你這孩子怎麼不走門,走牆幹什麼?!你怎麼專搞怪的,這太危險了!趕緊爬回去!」
「小相,聽我一句勸,人生沒有過不去的坎兒,你別弄這些歪六七八的,你這是在拿生命開玩笑啊!」
我這不是拿生命開玩笑,我這是拿生命賭明天!我要是不豁出去爬下來,我就得伺候鬼,隨時都會被鬼弄死。
爬下來,才有活路。
原先我還以為驚呼的是哪個大姨大嬸,這會兒我聽出來是誰了,是住在六樓的藝術家苗海濤。
說是藝術家,其實就是蹲大街上給人畫頭像的,一張十塊,經常還打半價,偶爾還一折優惠。
他一向起的晚,今兒怎麼起的這麼早。起的早也就罷了,偏偏還讓他碰見我從樓上朝下爬。
真是倒霉催的,沒被鬼嚇死,差點兒被他那聲驚呼嚇死。
在他不停的咋呼下,我總算順利爬到了樓下。腳碰到實地的時候,我假裝無力,瞬間癱坐在了地上。
樓下不止有苗海濤,還有早起出來買油條的孫嬸兒。
苗海濤幫我解下腰上系的床單,將我拉起來,一連悲愴的看著我,聲音放的特別大,「小相啊,你這是怎麼了?你看看你苗叔我,上頓不接下頓的,都好好活著。你怎麼了這是?你這是要弄什麼啊?可嚇死我了。」
孫嬸兒拉住我另一條胳膊,擔心的衝我說:「小相,你以後千萬不能這樣兒。你看看你,自從跟你張大伯好了,就不對勁兒。走,跟我回去,我今兒要好好說說你。」
苗海濤接話,「我昨晚上聽說了,聽說你跟張大伯好上了。你好好一個小姑娘,怎麼湊老頭子一起。你看看,把自己折騰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好好的樓梯不走,從牆上朝下爬!你要是一個不小心,摔死了可怎麼辦?你說,摔死了怎麼辦?!」
我想抽回胳膊,可他們抓的太緊了,根本抽不動。
這會兒功夫,又有幾個小區的老頭老太太湊了過來。平常,他們都跟沒吃飽似的,眼神暈散,走路磨蹭。這會兒都有精神了,個個眼睛都跟野貓似的閃著光,身手也利落的要命,快速聚攏到我身邊來。
苗海濤添油加醋的將事兒說給他們聽,他們擺出關心和惋惜的表情,眼裡卻冒著八卦的精光。
我想插個話解釋一下,卻被孫嬸兒的大嗓門壓了下去。
「你看看,小相多好一個小姑娘,卻偏要喜歡張大伯那麼個老頭子。」孫嬸兒在我後背重重拍了一下,喊山似的嚷著,「我昨兒就想跟她談談,可她不願意,可把我擔心的啊,一晚上沒睡好。昨晚上我眼皮子一直跳,我就覺得小相能出事兒。果然出事兒了,大清早的就要跳樓!你說這孩子,唉,這可怎麼好。」
我終於有力氣了,用力抽出胳膊,大聲衝他們解釋:「我真不喜歡張大伯!」
所有人都看著我,以一種我知道你在撒謊的同情表情看著我。
「孫嬸兒,苗哥,我沒撒謊,我真不喜歡張大伯。」我沖苗海濤伸出手,「苗哥,先把你汗衫借我穿穿。」
我身上光穿了吊帶和短褲,擋不住胸前的風光。
苗海濤掃了一眼我的胸口,趕緊把短袖衫脫給我。我套上苗海濤的衣服,扯了扯褶子,擺正臉色之後問他們:「張大伯前幾天不是搬走了麼?」
大傢伙都點點頭,跟好好學習的小學生似的,聚精會神的盯著我。
我拍拍手,「張大伯既然搬走了,樓上應該沒聲音才對。可天一黑,樓上就開始鬧騰,鬧騰一晚上,不帶停的。剛開始是砸桌子砸椅子的聲音,後來是手指甲劃牆的聲音。我一開始以為是小偷,後來我一尋思,覺得不對勁兒,小偷不可能一直鬧這麼大聲音。除非小偷是瞎子,可你們想想,瞎子根本不可能做小偷啊。你們覺得是不是?孫嬸兒,苗哥,你們覺得我說的對不對?」
苗海濤嘖了一聲,表示贊同。孫嬸兒估計根本沒聽清楚,但是看大家都點頭,她也跟著點了頭。
「我呢……」我抬頭看了一眼我家窗戶,然後挪了下位置,站到大太陽底下,「當時我就想,肯定是搬進去新住戶了。為什麼?因為咱們小區便宜啊,價格低小區環境好,誰都想搬進來。」
「對,咱小區確實好。」
「是這麼個理兒。」染了黃毛的時髦大爺,挺專業的點了點頭,「咱小區確實便宜,價低,環境也好。」
苗海濤問我,「那跟你喜歡張大伯有什麼關係?新住戶吵,你也不該爬樓啊。」
「苗哥,你問到關鍵的地方了。首先,我得解釋一下,我真的不喜歡張大伯。我昨天上去找新住戶,遇到孫嬸兒,我說新住戶吵我睡覺,孫嬸兒聽叉了,聽成我找張大伯睡覺。」
我看向苗海濤,「苗哥,你應該知道孫嬸兒經常聽叉別人的話,是不是?」
苗海濤點頭,摸了摸下巴,「那倒是,上次我說掙了三十塊,她聽成去海邊了,這八竿子打不著的事兒。」
所有人點頭,孫嬸兒也跟著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