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癡情朱氏
看著院子裡的胖丫娘,關月容震驚的說不出話。
凌謹淵抿了抿薄唇,當初只查到朱氏一人獨居在此,靠著織布為生,卻不想朱氏的神智竟然不清楚。
正當關月容不知該如何應對時,朱氏卻挽住她的手,溫和的問道:「你怎麼突然回來了?怎麼瘦了?」
母親終究是母親,哪怕是神志不清,哪怕真的失去了心智,也還記得疼自己的孩子。
看著美婦人慈祥的模樣,關月容突然有些感傷,她穿越到此,佔了胖丫的身體,理應代替胖丫盡孝才是,卻讓她獨自在這裡居住。
笑笑,關月容握住朱氏的手,柔聲道:「娘,我沒瘦,我過的很好,您就放心吧!」
聽了此話,朱氏終於放下心來,轉過頭,杏仁眼直接瞄向了凌謹淵,隨後問道:「這二位是?」
凌謹淵雖然性情陰晴不定,卻極其尊敬長輩,見她們母女相認,走到胖丫娘面前,溫文有禮道:「在下凌謹淵。」
凌謹淵這一報了真名,關月容三魂立刻嚇丟了兩魂半,朱氏再神經質也知道赤月國的皇帝是誰吧?
卻不想朱氏笑了笑,開始上下打量起凌謹淵來,那姿態那神情說不出的怪異。
常人都說,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順眼,可朱氏看凌謹淵的模樣,倒像是婆婆看兒媳一般,過了許久,正當關月容想開口說話時,朱氏這才淡笑道:「果然貌美如花,絕色傾城。」
「……」凌謹淵面色微變,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關月容倒是有些看明白了,這朱氏還真的把自己當成了不帶把的兒子,什麼貌美如花,絕色傾城全都是用來誇女人的,就連看凌謹淵那眼神兒都是像看兒媳婦一般,細想胖丫那肥胖魁梧的身材,原來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眼下都知道朱氏有些瘋癲,誰也不能跟朱氏計較,幾人只好先進了屋。
朱家是獨門獨院,能住的也只有三間草房,草房看起來剛剛經過修葺,屋子裡傢俱雖然簡陋,卻乾淨整潔,關月容見狀也就對朱氏的生活放下心來。
這邊朱氏燒好了水泡了壺茶,隨後便給徐景倒了一杯,茶壺伸到凌謹淵面前時,卻突然停下,將茶壺放在了凌謹淵的手邊。
古往今來,皇帝都只有被人伺候的份兒,哪有被人冷落的時候,不過一想到自己要娶的是朱家的女兒,凌謹淵也就不再計較,自己倒了一杯茶。
看著凌謹淵這副樣子,朱氏終於淡淡的點了點頭,凌謹淵與徐景卻已經滿臉黑線,徐景的面癱臉隨時都有崩壞的可能。
思索許久,關月容終於決定直奔主題,對朱氏小聲道:「女……我下個月就要成婚了,您不如跟我走吧,以後我會好好孝敬您。」
安王與李美女下月初六完婚,而她也將下月正式被凌謹淵收入後宮,這本就是他們當初說好的。
作為子女,孝敬父母本是天經地義,哪怕不能將朱氏帶進宮裡,依照關月容現在的財力,讓朱氏吃香的喝辣的,有人伺候也並不難,這三間草房早該遺棄了。
「我不能走。」朱氏搖了搖頭,像是陷入了回憶中,一邊笑著一邊說道:「誰說我生不出兒子的?我兒子現在不是好好的嗎?我兒子下個月就要娶媳婦了!我不會離開的!我就要在這裡等!等你爹回來親眼看看我生的是兒子!」
說到這裡,朱氏眼中已經泛起了淚花,凌謹淵臉色卻越來越黑。
十幾年前朱氏的相公突然拋下這孤兒寡母,悶聲不響離開離開赤月城,想來是因為朱氏生了個女兒。
關月容眼見朱氏情緒激動,不敢再勸說,正在這時,卻有人來了。
徐景握劍起身,朱氏卻起身說道:「沒關係,是師侄來了。」
朱氏話一落音,便看見一青年男子一身青衣,手上提著兩樣禮品,緩緩走進屋裡,相貌堂堂,性格內斂,二十幾歲的樣子。
「是你?」關月容從椅子上站起來,朱氏所說的師侄竟然是忘情山莊的梅開九?那胖丫背後到底有隱藏著些什麼?
凌謹淵不動聲色的起身,一雙眼睛一直在盯著梅開九,徐景見狀來到凌謹淵身邊,小聲道出了梅開九的身份。
屋子裡,五個人面面相覷,最終,在朱氏的命令下,全都坐下了。
一個時辰後,關月容找機會支開了朱氏,詢問了梅開九事情的來龍去脈,關月容腦海裡的東西拼拼湊湊終於形成了一個完整的故事。
胖丫也就是梅開九口中的朱朱,是梅開九師叔的女兒,江湖上許多人都知道十幾年前,忘情山莊有一名名為朱先敘的弟子,朱先敘是個孤兒,十三歲拜忘情山莊莊主為師,天資絕佳,聰穎過人,練得一手好劍法,剛滿十八歲就已經名震武林,此後,朱先敘娶了一位千金小姐為妻,兩人不顧千金小姐家人的反對,來到了赤月城過起了隱居的生活。
原本應該是幸福完美的結局,卻不想朱氏生產那年,朱先敘看見生下的是女兒直接暴跳如雷,最後索性丟下一封休書,幾十兩銀子,人間蒸發了,朱氏每日每夜抱著女兒哭泣,最後便因愛而癲狂,從此以後一直以為自己生下的是兒子。
忘情山莊莊主知道此事後,便派了梅開九與他的師父來接朱氏母女,卻不想朱氏固執的狠,死都不肯離開這三間草房,最後無奈之下,只好每年派人來看朱氏一次,這草房的修葺便是梅開九找人做的。
關月容也終於明白梅開九為何當初叫她朱朱卻不敢相認了,原來梅開九已經四年沒來看過朱氏了。
關月容心裡一樂,她倒是省事兒了,省的找這樣那樣的借口了,只是想起潛伏在宮裡的高公公,隱約覺得胖丫還有別人不知道的秘密,撓撓頭髮,關月容問梅開九,「那我爹爹的消息,你們一直都沒有嗎?」
梅開九被問的有些羞愧,也只好實話實話,「整個赤月國都沒有師叔的消息,估計早就作古了。」
關月容聞言,不再說話,一個曾經名滿江湖的人突然失去了消息,忘情山莊尋找了多年,竟然還一點痕跡都沒有,多半是死了吧……可憐朱氏依舊在瘋瘋癲癲的等待著自己的相公朱先敘。
匡噹一聲,門口重物落地的聲音。
關月容暗叫一聲不好,連忙起身,門口朱氏面若死灰的站在那裡,邊哭邊笑喃喃自語著:「不會的……不會的……我沒生女兒!我生的是兒子!相公不會離開我!不會……」
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當年他離開時,留下了這句話,她還苦苦的守著三間草房等在這裡,他怎麼能死?
淒厲的哭聲從朱氏口中發出,不管關月容如何哄勸都沒有用,梅開九見狀只好點了朱氏的睡穴。
看著昏睡中的朱氏,關月容心中百感交集,到底是多麼深厚的愛能夠讓一個女人等一個男人等到癡傻,胖丫的爹爹到底還在不在人世?
將朱氏放到床上,梅開九看了凌謹淵一眼,沉聲問道:「你就是要娶朱朱的人?」
「我是。」凌謹淵面色如水,波瀾不驚,眉宇間卻帶著淡淡的佔有慾,他的女人不允許任何男人染指!
看著凌謹淵的模樣,關月容總覺得是男人的自尊心在作怪。
這邊梅開九看了凌謹淵一眼,眉宇間滿是同情,將一枚玉珮遞給凌謹淵隨後說道:「你娶了朱朱,你便是我的恩人,今日我不便久留,以後只要有能用得著的地方,拿這玉珮去忘情山莊便可!」
強忍住把梅開九一屁股坐死的衝動,關月容將梅開九送出了門。
站在門口,關月容深深的吸了口氣,卻聽見有腳步聲靠近,不用回頭便知道是凌謹淵,背對著凌謹淵,她低聲說道:「待我娘醒了我們再回宮行嗎?」
出來已經很久了,也該回宮了,凌謹淵不予置否,卻說道:「你可以將她接進宮住些日子。」
關月容沒有回頭,不知道此刻凌謹淵是什麼樣的表情,不過,她卻不是照凌謹淵的話辦的,進宮對朱氏來說更為不利,宮中規矩森嚴,從皇帝到宮女,上上下下沒有一個省油的燈。
轉過身,關月容裝出一副感動的樣子,「皇上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執念,我娘她畢生的執念就在這間院子裡,若是讓她離去,恐怕她會失去活下去的樂趣。」
人的一生,有許多放不下的執念,朱氏的執念便是不知生死的朱先敘,岳五章的執念是他念念不忘的武林盟,太后的執念是謀朝篡位,林加延的執念是為父報仇……想到這裡,關月容不著痕跡的看了凌謹淵一眼。
帝王的執念是什麼呢?
勾起唇角,凌謹淵往前走了兩步,將她緊固懷中,在她耳邊輕生道:「朕的執念是國泰民安,與你一起坐享盛世江山,你呢?」
自然是錢財美色盡收囊中!關月容張口就要回答,看見腰間那一雙臂彎,卻硬生生的停住了,皇帝的女人能當著自己皇帝的面說自己想錢財美色盡收囊中嗎?
抬頭看向天空,關月容仰望四十五度角狀似憂鬱,「衣食無憂,平安一生。」
衣食無憂,平安一生……凌謹淵在心裡反覆的念著這幾個字,放在她腰間的手臂又緊了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