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子跟聖女要成親,這對整個繆水族來說都是一件大事,顧老夫人這幾日已經是樂得合不上嘴,細細地囑咐雲瑾笙在婚禮上要注意的事情,反觀雲瑾笙卻沒有身為一個新嫁娘該有的喜悅,送走顧老夫人,雲瑾笙揮退了所有人,自己一個人在書桌前抄寫心經,卻是越寫越煩,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覺怎麼也揮散不去,這種風雨欲來的壓迫感讓雲瑾笙異常地煩躁,雲瑾笙拿出懷中的玉珮,這是他貼身的玉珮,戴了了這麼多年,也是沾染了他的氣息。
雲瑾笙嘴角漾起一抹笑意,如果他知道自己就要和別的男子成婚了,他一定會被氣得不輕吧,那個一向冷靜旁觀的男子也有氣急敗壞的時候,不過他會原諒自己的,誰讓他愛著自己呢,雲瑾笙暗笑自己,這是有恃無恐嗎?是不是太自信了。不過,很公平的,自己也把心給了他。
其實這場婚禮的所有事情都不用雲瑾笙或是顧家來操心,所有的細節都要兩方的聖使們共同商議,而這期間,舒子羽也沒有再出現過,雲瑾笙知道,他一定很忙,忙著部署接下來的計劃,忙著怎麼去除掉擋著他路的人,忙著想辦法掌控整個繆水族。對於這些,雲瑾笙並不反感,羽哥哥他有能力做到這些,並且她相信羽哥哥可以讓繆水族比以前更好,如果自己能夠幫他,那又何樂而不為呢,更何況這也是在幫自己。
婚禮一天天地接近,雲瑾笙卻顯得越發地平靜,也沒有再出過顧府,整日就呆在自己的院中。
「公主,岑希帆來了。」竹青對躺在軟榻上出神的人低聲道。
雲瑾笙站起身來走到桌邊,「讓他進來吧。」
回到繆水族的岑希帆,身上彷彿多了一些深沉,雲瑾笙並未看向他,只是輕啜了一口茶水,淡淡道:「請坐吧。」
岑希帆坐在雲瑾笙的對面,兩人均沒有說話,片刻之後,雲瑾笙開口道:「想要阻止我成親?」
「怎麼?連杯茶都不上,好歹我也算是個客人啊。」語氣恢復以往的輕佻。
「反正你馬上就要離開,何必要上茶那麼麻煩,還浪費那茶葉。」
「這麼無情,好歹我們也算是舊識了,連杯茶都不讓喝嗎?」岑希帆快速端起雲瑾笙面前的茶,放到嘴邊,飲了一口,臉上的表情很是滿足,「很香。」
雲瑾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什麼都不必說了,走吧,成婚的事情我已經決定了。」
「是嗎?那黎融墨呢?你真的不在乎。」
雲瑾笙站起身,諷刺一笑,「你們不就是想破壞這個婚禮嗎?告訴你岑希帆,不管怎麼樣,除非我跟舒子羽我們中間有一個人死了,否則的話,這場婚禮一定會順利進行,你也不必在這裡浪費口舌了。」
「你以為黎融墨會娶一個已經成過親的女人嗎?我告訴你,這世上任何一個男人都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特別是像黎融墨這樣一直都站在權利頂端的男人,到那時,你在他心中已經是一個被污水染過的女人,你還能指望他娶你嗎?」岑希帆聲音低沉,竹青擔憂地看著雲瑾笙,卻發現她臉上仍舊是帶著笑意的。
「請回吧。」雲瑾笙淡淡地說完這一句,便是走進了內室,竹青走到岑希帆的面前,「請吧。」
送走岑希帆之後,竹青走進內室,這麼多年跟在公主的身邊,她心中明白,剛剛公主雖然是笑著的,可是她的心情已經差到了極點。
「公主,如果實在是為難的話,不如……」
雲瑾笙坐於琴架旁,「這有什麼好為難的,如果黎融墨真的就因為這樣放棄我的話,那只能證明是我看錯了人而已,但是我相信他不是這樣的人。」
素手微動,琴音裊裊,雲瑾笙彈的這首曲子,正是那日黎融墨彈的那首,那晚她還合了他的琴音。
婚禮終於在不知不覺中臨近,其實準備的時間也沒有幾日,她跟舒子羽都希望能越快越好。這一日,雲瑾笙的院子裡格外地熱鬧,都是來送賀禮的人,暈謹慎大多是沒有見過的,只是陪著笑臉,時間久了,雲瑾笙不耐,尋了機會逃回寢殿中,嫁衣已經送來了,繆水族的嫁衣跟雲昭國的不同,是冰藍色,這也讓雲瑾笙舒了一口氣,紅色的嫁衣,這一生她只想穿一次。
門外響起叩門聲,「我可以進來嗎?」是章思琪的聲音。
「進來吧。」
章思琪也是一臉的笑意,「這明天就要出嫁的新嫁娘看著怎麼好像不太高興啊?」
雲瑾笙勉強一笑,敷衍道:「太累了。」
章思琪仔細打量了一下雲瑾笙的房間,「這裡真漂亮,這個玉珮看起來很特別啊,不過很像是一個男子的玉珮。」
雲瑾笙聞聲望去,稍稍愣了一下,語氣平淡道:「一個玉珮而已,沒什麼特別的。」
章思琪眸光微閃,「哦,是這樣啊。」她坐到雲瑾笙的身邊,目光瞥到旁邊放著的嫁衣,「這嫁衣真漂亮。」在繆水族,只有聖女才有資格穿冰藍色的嫁衣。
雲瑾笙無所謂地應了一聲,隨即道:「表姐也是到了成婚的年紀了,有沒有心上人。」
章思琪像是想起了什麼,面上一紅,雲瑾笙便知道她是有心上人了,一時好奇,「看來表姐已經有意中人了,是誰啊,我見過嗎?」
章思琪收了心思,正了神色,「我哪裡有意中人,你誤會了。」
雲瑾笙若有所思,她剛剛的反應明明就是有了意中人,卻這麼急著否認,因為女孩子的矜持、嬌羞?
「對了,我來這裡,是因為外婆她讓我再來跟你確認一下明天要注意的事情,我們再來從頭說一遍。」
雲瑾笙表情灰敗,「不用再來一次了吧,這些日子我已經聽得夠多的了。」
「外婆也是為了以防萬一。」外婆說了這也是關係到顧家臉面的事,千萬要謹慎,不能出任何差錯。
說起來,這繆水族的婚禮要比雲昭國地複雜地多,光是聽著這些,雲瑾笙就覺得已經夠頭疼了,明天那種場面,她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夠堅持下去。
到了晚上,那些來恭賀的人總算是都散了,雲瑾笙的耳朵總算是清淨了一些,雲瑾笙褪了鞋襪,靠著一棵大樹坐下,月光斜著射到雲瑾笙的身上,光華如練,晚風陣陣吹得樹葉嘩嘩作響,此時萬籟俱寂,聽著那水流聲,閉上眼睛,就如同置身曠野一般。
第二日一早,忙忙碌碌的婚禮便是開始了,舒子羽的迎親隊伍已經到了顧家的大門口,雲瑾笙妝扮完畢走出顧家大門,長長的裙擺拖了一地,微風吹動衣裙,如仙般飄逸。舒子羽看起來心情甚好,慢慢走到雲瑾笙的旁邊,輕聲道:「準備好了嗎?」
「但願不會太累。」雲瑾笙擔憂道。
舒子羽了然一笑,「放心吧,還有我。」
可是,雲瑾笙的擔憂果然成真,那般繁瑣的禮節,讓她有些頭昏腦漲,本來記得清清楚楚的東西,這一刻全都想不起來了,還好有舒子羽在一旁時刻提醒。
這一番折騰下來,雲瑾笙真是不行了,二人按照繆水族的禮節全部走完之後,便是由浩浩蕩蕩的人群簇擁著到了聖宮,本來已經疲累不堪的雲瑾笙,在到了聖宮門口的時候,震驚地說不出話來,這座宮殿簡直比雲昭國的皇宮還有華麗、氣派。
聖宮中所有的侍女已經出來迎接,這些清麗的女子齊齊下跪,「見過聖女、聖子。」
進入聖宮,裡面的景象更是驚人,整個宮殿彷彿在水上建成,通往主殿的路是建在水上的,玉石鋪成的道路,兩邊全是清澈的水,一直延伸到主殿的兩側,水中種了大片裡的荷花,微風吹過,荷葉顫動,荷香傳來,清新怡人。
走過籐蔓低垂的花廊,侍女們把一對新人送回了寢宮,聖使們也都已經離開,舒子羽揮退屋內所有的侍女,只留下竹青一人照顧。
雲瑾笙見所有人都已經離開,大大鬆了一口氣,竹青見狀,上前為她捏了捏肩膀,這一番折騰下來,已經是傍晚了,公主能不累嗎?
雲瑾笙拍拍竹青的手,「行了,你去幫我弄得吃的吧,我快餓死了。」從早上到現在都沒有吃飯,還有這一番折騰,簡直是要人命啊。
竹青離開之後,舒子羽走到雲瑾笙的身後,為了捏了捏肩膀,「很累吧,辛苦你了。」語氣一如既往地溫暖。
雲瑾笙淡淡道:「再累,再辛苦都是值得的。」
「遺憾的是沒有能讓你的母妃參加這場婚禮。」這件事他跟瑾兒都跟聖使們爭取過,可是最終還是沒能得到允許,這件事瑾兒她應該是很失落的吧。
雲瑾笙拈起一塊糕點咬了一口,過甜的味道讓她的眉頭微蹙,「沒什麼好遺憾的。」反正這是場假婚禮,等以後她真正成親的時候,一定會讓母妃來觀禮的。
舒子羽眼神一滯,隨即無所謂地笑了笑,「你倒是看得開。」
「不看得開又能怎樣?重要的是以後的事情,羽哥哥,我一定要盡快帶著母妃離開這裡。」
舒子羽拍拍雲瑾笙的肩膀,「放心吧。」
等他們二人用過膳之後,天色已經暗了,雲瑾笙對這個聖宮很是好奇,舒子羽就陪她到處轉了轉,這個聖宮很大,對於兩個人住的地方來說,它實在是奢華得不可思議,但是它代表著整個繆水族權利的中心,是整個繆水族神聖的地方所在。
而聖宮最隨處可見的就是水,無時無刻不在潺潺流淌,彷彿擁有著無盡的生命,奔流不息。在後花園中,甚至從旁邊的高山上引下一瀑布,別樣地壯闊。
整個聖宮被水氣環繞,絲毫沒有夏日的炎熱,兩人回到寢宮,侍女們已經在準備侍候他們就寢,雲瑾笙走到床邊坐下,「你們先下去吧。」
那幾個侍女對視一眼,面有為難,雲瑾笙冷聲道:「怎麼?還在這裡等著看我們怎麼洞房花燭夜嗎?」
幾個侍女誠惶誠恐,「奴婢們不敢。」隨即全都退出了房間。
舒子羽輕輕一笑,慢慢靠近雲瑾笙,就在雲瑾笙準備開口的時候,舒子羽拿過床上的一床被褥,「你放心吧,我睡那邊。」他指了指旁邊的軟榻。
「這些侍女有她的眼線?」不然這裡這麼多房間,又何須委屈地睡在軟榻上。
舒子羽鋪好床鋪,「你以為會沒有嗎?」她可沒有那麼容易會放過他們。
深夜中,燭光已熄,一片黑暗中,舒子羽慢慢張開眼睛,看向雲瑾笙的方向,其實那裡一片漆黑,舒子羽什麼都看不清,但是耳邊彷彿能聽到她細細的呼吸聲,如此便是安心許多,從明天開始,整個繆水族都會動盪不安,不知自己跟這個女子的未來又會是怎樣?不過不管最後的結果會是怎樣,自己都會盡力保她周全,畢竟是自己把她帶回來的,也是自己提出要成親的。
第二日一早,雲瑾笙起床的時候,已經見不到舒子羽的身影,雲瑾笙看著那塊純白的雪緞,暗暗歎了一口氣,伸出食指放到嘴邊正欲張口咬下,房門卻是驀地被人打開,雲瑾笙一驚,連忙望過去,卻是虛驚一場。
舒子羽看到雲瑾笙半跪在床上,旁邊放著那雪緞,心中也是明白了,自己倒是忘了還有這茬事,舒子羽拿過桌上的匕首,寒光一閃,指上便是滲出了鮮血,鮮血滴到雪緞上,迅速暈開,詭異妖艷的顏色。
自新婚那日之後,雲瑾笙的生活更加地波瀾不驚起來,聖使殿的所有事情都是舒子羽在處理,外人不能隨便進入聖使殿,所以也沒有任何閒雜人等來打擾雲瑾笙,就連司徒靜也都沒有來過。舒子羽整日裡也忙得很,雲瑾笙也很少見到他,不過就算他再怎麼忙,也會每天都陪著雲瑾笙一起用晚膳,儘管很多時候他用過晚膳之後都要再去忙。
雲瑾笙坐於玉階之上,玉白的纖足伸入水中,偶有魚兒誤認為是白藕嬉戲其間。
「公主,我有些擔心。」竹青看著噙著笑意的雲瑾笙道。
「擔心什麼?」雲瑾笙微抬腳,漾起晶瑩的水滴,在陽光的照射下反射出懾人的光芒。
「我們在這裡呆著,對外面一無所知,萬一……」竹青沒有再說下去。
「萬一,羽哥哥算計我們該怎麼辦,對不對?」
竹青默認。
雲瑾笙折了一朵荷花把玩,荷葉上的水珠格外的喜人,雲瑾笙的心情也好了很多,「他要算計我們什麼呢?聖女的地位?我一點都不想要,繆水族都成為他的,我也無所謂,在繆水族,除了母妃,我並沒有什麼好失去的。」
但是就算是在這輕靈的聖宮中,雲瑾笙都彷彿聞到了血腥味兒,她注意到,聖宮中的聖女已經被換掉了很多,羽哥哥也越來越忙了,眉間有些深深的倦意,卻也掩不住那隱隱的興奮與驕傲,想來形勢對他應該是有利的吧。
舒子羽徐徐走來,那一身白衣的女子就坐在迴廊的盡頭,青絲松挽,柔柔地披在身後,裙擺微微掀起露出修長白皙的**,手裡拿著一朵荷花,搖曳生姿。
「公主,舒公子過來了。」竹青輕聲提醒。
雲瑾笙回過頭去,舒子羽頓時一愣,回眸瞬間甚是醉人,那時的小女孩兒是何時長成了這般傾國之色?
舒子羽回過神來,微微一笑,慢慢走近,伸出一隻手,「起來吧,水涼。」
雲瑾笙輕笑,「哪裡會涼?羽哥哥忘了?現在是夏日。」雖然這樣說著卻也是把手放入舒子羽的大掌中,借力站了起來。
舒子羽一把抱起雲瑾笙,把她放到旁邊的石凳上,玉足仍是滴著水,很快便是暈濕了一小塊地面,舒子羽從竹青的手中接過素巾,細細擦乾雲瑾笙的腳,又為她穿好鞋襪,雲瑾笙沉默地看著舒子羽做好這一切,心中卻是若有所思。
「回房去換身衣服吧,裙擺都濕了。」舒子羽牽起雲瑾笙的手,把她拉回房間去換衣服。
關上房門,雲瑾笙終於開口,「現在聖使殿是什麼情況了?」
舒子羽拿出一件衣服遞到雲瑾笙的手中,「你先去換上干衣服吧。」
雲瑾笙也不堅持,走到屏風後,把衣服換好,出來的時候,舒子羽正坐在書桌前看著什麼,看到雲瑾笙出來,抬頭衝她露出微笑,隨即問道:「這首詩倒是新鮮,以前從來都沒有看過。」
雲瑾笙走到舒子羽的身邊,「這首詩是我父皇寫給母妃的,是我最喜歡的一首。」
舒子羽撫上雲瑾笙的青絲,語帶安撫,「放心吧,很快,你很快就能見到你母妃了,再給我一些時間。」
「我注意到這裡很多侍女都被換掉了,是你換掉的?」
舒子羽提起筆在紙上寫了些什麼,淡淡道:「是我換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