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顧老夫人的語氣中不難聽出她對自己女兒嫁的這個男人的不滿,章氏兄妹面色一僵,畢竟是自己的長輩,也不敢多說什麼。
可是這顧老夫人的女兒卻是心直口快之人,「我知道您一直以來都看不上他,可是他對我好,能讓你女兒過得開心,能照顧好這個家,這比什麼都重要。您就只顧著顧家的聲譽、地位、顏面,你什麼時候考慮到我們兄妹心裡究竟是怎麼想的,如果當初你能聽聽妹妹她心裡的想法,她能至於一走了之嗎?也不至於到今天這個地步了。」
顧老夫人面色難看,「你……」
雲瑾笙看向自己的姨母,她的臉上也是有著後悔,想必是一時口快,沒有考慮那麼多。
顧老夫人稍稍順了口氣,「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場合,說出這些話,讓孩子們看笑話。」
場面一時有些尷尬,雲瑾笙只是靜靜坐著,也不欲調和,眼睛盯著那精緻玉瓶裡插著的一株叫不上名字的花兀自發呆,不知道這麼多年章氏兄妹對自己的這個外婆是怎麼看的,她聽說因為顧老夫人因為不滿意自己女兒嫁的這個男人,她們母女的關係一度鬧得很僵,後來時間長了關係有所緩和,但是顧老夫人還是不允許那個男人踏進顧家大門。
過了一會兒之後,顧老夫人借口累了,就把他們都打發了出去。
「瑾兒,剛剛姨母說的話,你別在意。」
雲瑾笙微微一笑,「姨母說哪裡的話,瑾兒怎麼會在意這些?」
「前面有些亭子,姨母想單獨跟你說幾句話,可以嗎?」
「當然可以。」雲瑾笙欣然答應。
章敬昭和章思琪會意,便是先行離開了。
「瑾兒,你娘以前住的地方,你應該已經看過了吧?是不是很漂亮?」
雲瑾笙點頭,「是很漂亮。」
「可是這漂亮是有代價的,你娘從小就要學習很多東西,因為她的肩上扛的是聖女的責任。你娘身邊的侍女都是聖使殿派來的,與其說是服侍,倒不如說是監視,不許幹這個不許幹那個的,就算是家人見了她,也要畢恭畢敬地行禮,言語之間也要身為謹慎,於是家人都不怎麼接近她,也包括我。不過還好,有司徒家的女兒還能陪你娘說說話,就是聖子的母親,司徒靜,她們兩個從小一起長大,感情很好,我這個姐姐比起來倒是差了很多。」
雲瑾笙沉默著不說話。
「其實啊,我說這麼多就是想要告訴你,你住的地方的那些侍女也都是聖使殿派過來的,杜妙怡那個女人我也是知道的,這些侍女中不乏她的眼線,你一定要小心謹慎一些。」
「謝謝姨母的提醒。」
「都是親人何必言謝,不過是為了彌補我心裡的愧疚罷了,這麼多年我常常在想,若是那時我多跟你母親說說話,多瞭解一下她心裡在想什麼,結果是不是就不一樣了。如今我已不在顧家,也幫不了你什麼,只是給你提個醒罷了。」
雲瑾笙回到自己的院子,此時已然是夕陽西下,這時院子的景色更是美得醉人,雲瑾笙閒閒坐於鞦韆之上,這些侍女中有杜妙怡的眼線她早已猜到,杜妙怡想做的,無非就是想讓自己無法恢復靈力,或者乾脆殺掉自己。
雲瑾笙輕輕搖晃這鞦韆,裙裾隨風輕揚,微風吹動竹林,別是一番滋味,無端地卻讓雲瑾笙感到了孤獨,想宸兒、想慕語、想凌皓玟他們……還有想他。
夜幕初上,侍女們端來了飯菜,雲瑾笙只嘗了一口便說是沒有胃口,讓她們都撤了下去,吩咐竹青去小廚房弄些吃的來,旁邊的侍女極力阻攔,言說聖女的飲食起居都是聖使們仔細吩咐過的,千萬不可以假於人手。
雲瑾笙輕飄飄地看向那侍女,「這裡是我說了算,還是你說了算?」
「竹青,把這些飯菜都收拾起來,明日帶去聖使殿。」
那侍女驚訝道:「聖女為何要這樣做?」
雲瑾笙走到那侍女的面前,面上雖然是笑著的,可是眼睛裡的陰冷卻讓那侍女背上一寒,「有人在我的飯菜裡下藥,我可不得留下證據,明日帶到聖使殿去,看看那些聖使們會有什麼說法。」
「聖女……」那侍女的身體微微抖著,語氣也是吞吞吐吐地說不出話來。
「難道你的主子讓你來之前,沒有告訴過你,我是個大夫嗎?這飯菜裡的藥味我一聞便知,你說明日到了聖使殿,你的主子會怎麼辦呢,哦,對了,我忘記了,整個聖使殿都是你主子的,她怎麼會把我放在眼裡。」雲瑾笙歪著頭,一臉的恍然大悟。
那侍女聞言也是鬆了一口氣,也是,聖使殿都在主子的掌握之中,而且主子讓自己來之前已經承諾過自己,如果出了事,一定會保全自己的,如此一想,心中也便是輕鬆了很多。
「但是……」雲瑾笙略頓了頓,「我就算沒什麼權利,但是好歹我也是聖女,出了這麼大的事情,聖使殿總是要給我一個交代,那最有效的辦法是什麼呢,」雲瑾笙的食指點上那侍女的眉心,輕笑道:「那就找一個替罪羊,不就一了百了了嗎?而這個最好的替罪羊就是你。」雲瑾笙食指微微用力,那侍女恍恍惚惚地往後退了一步。
雲瑾笙輕笑著轉身離開,那侍女拉著雲瑾笙的袖口,見雲瑾笙停下腳步,忙跪在地上,「奴婢知道錯了,請聖女再給奴婢一個機會,這種事情以後絕不再犯了。」
雲瑾笙扯回自己的衣袖,「這一次我可以饒過你,以後可要看你的表現了。」
那侍女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多謝聖女,多謝聖女。」
竹青陪雲瑾笙進入寢殿,「公主,難道真的就這麼放過她了?」有些不甘心啊,竟敢在公主的飲食裡明目張膽地下藥。
雲瑾笙倒了一杯清水,用手指蘸了水輕灑在蘭葉上,「竹青,你想一下,經過上次紅顏醉和禮縣瘟疫的事情,他們會不知道我懂醫術的事情嗎?既然如此他們為什麼還要明目張膽地在我的飯菜裡下藥?這件事沒有那麼簡單。」
竹青一想,公主說得甚是有理,那他們的目的是什麼呢?
雲瑾笙拿起旁邊的素巾擦了擦手,「不管他們是什麼目的,我們避開也就是了,以靜制動是最好的辦法。再說了就算真的鬧到聖使殿去,那些聖使們也都相信了那個侍女要下毒害我,以杜妙怡的能力和在聖使殿的地位一定把切都推得一乾二淨,犧牲了剛剛那個侍女,這樣的結果對我們來說沒什麼意義,還不如放那個侍女一馬,她心裡或許還能有些感激。」
竹青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我去廚房給公主弄點吃的來。」
雲瑾笙斜倚在鋪了絨毯的軟榻上,心裡想著也許很久以前,母妃也是這樣躺在軟榻上想著心事,那是她該是苦悶的吧,就算是只有一天,她也體會到了這種生活的種種束縛,母妃卻是整整忍過了十幾年,如果是自己的話,自己也會不顧一切地離開吧。雲瑾笙煩躁地揉了揉頭髮,現在自己距離母妃如此之近,卻還是不能相見,這種感覺真的很難受,究竟還要等多久自己才可以跟母妃見面啊。
次日一早,雲瑾笙早早地就起了床,帶著竹青跟無名出了門,那些侍女極力阻攔,這些侍女雖然會點拳腳功夫,可是她們哪裡是竹青跟無名的對手,只能眼睜睜看著聖女離去,「快去通知聖使。」
雲瑾笙想好了,自己要想盡辦法盡快恢復靈力,只要這樣才能早日見到母妃,才能早日帶著母妃離開這繆水族,昨日擔心羽哥哥等得時間太久,沒在聖湖裡呆多久就上岸了,這一次一定要呆久一些,這樣靈力才能更快地恢復。
試了幾日之後,這成果斐然,雲瑾笙感覺到自己體內有一股力量,雖是輕綿無痕,可是卻是讓她神清氣爽,但是同樣的,杜妙怡也注意到了雲瑾笙這幾日的行蹤,頓時焦躁不安,這樣下去可不行,如果她在短時間之內恢復了靈力,自己之前做的一切不都白費了嗎?
而這幾日,舒子羽果然也沒有再出現過,彷彿就這樣失去了聯繫,顧府中每個人對雲瑾笙也是恭恭敬敬的,顯得格外地疏離,不過這顧昕雅每每見了雲瑾笙總是不那麼友好,雲瑾笙也習慣了,她對顧昕雅的態度很是無所謂。
這一日,雲瑾笙自聖湖回來之後,那侍女便是告訴她,聖女殿來了人,讓她過去聖使殿一趟,還要帶著聖物。一說要帶著聖物,雲瑾笙便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了,一定是杜妙怡坐不住了。
雲瑾笙也沒有反對,帶著竹青跟無名便是去了聖使殿,聖使殿格外地華麗,墨色的石板反射著懾人的光芒,殿內擺設,奇珍異寶也是不少,這就是繆水族的權利中心,貴族的聚集之地。
「不知各位找我來這裡有什麼事?」雲瑾笙掃視了一下眾人,目光在司徒映寒的身上稍作停留,見她對自己露出笑意,雲瑾笙也是放柔了臉色。
「是這樣的,我們找聖女來這裡,是為了想要把聖物暫時保管在聖使殿中,以免出什麼意外。」杜妙怡笑得一臉的怡然。
雲瑾笙自顧自地坐下,「哦?你這話的意思是說聖物在我這裡不安全了,但是聖物本就是應該是由聖女來保管的,你這樣說未免讓人懷疑你別有用心啊,姨母。」這最後一聲姨母,雲瑾笙的語氣甚重。
「聖女這話說得略有不妥,你現在還不算是真正的聖女,等你真正恢復力靈力的那一天你再說這話吧。」
雲瑾笙眼眸一深,抬眼對上杜妙怡的眼睛,杜妙怡猝不及防,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身體已經動不了了。
雲瑾笙輕笑:「姨母,怎麼樣?我恢復的效果還是不錯的吧,全是這聖物的功勞呢。」
雲瑾笙站起身,環視了一下眾位聖使,冷冷道:「如果列位沒有別的事情我就先走了,還有,請列位千萬不要忘了,在繆水族,聖女意味著什麼,如果真要論起族規來,難道列位這樣的做法不是以下犯上嗎?」
杜妙怡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雲瑾笙走出了聖使殿,臉上已是鐵青,這般侮辱,日後她一定會討回來的。但是心中有隱隱的擔憂,這才幾日,她已經恢復地這般神速,那豈不是很快她就會完全恢復靈力了?看來有些事情要抓緊了,舒子羽那邊一點動靜都沒有,卻更讓她憂心,舒子羽這個人不是一般的厲害,前幾次,自己都栽在他的手上。想起來,那次若不是他趁自己去雲昭國找聖物的空擋在繆水族內興事,逼得自己迫不得已緊急趕回來,自己早就找到聖物,把雲瑾笙給殺掉了,都是因為他害得自己錯過了最好的時機。
雲瑾笙剛走出聖使殿後不久,就被一個人攔住了,這個人正是那司徒映寒。
「司徒映寒。」雲瑾笙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原來你已經打聽到我的名字了,怎麼對我很好奇?」司徒映寒也是一臉的笑意。
「嗯,是很好奇,好奇怎麼會有這麼一個這麼年輕的聖使,你真的很優秀。」
「多謝誇獎。你也不錯啊,能跟杜妙怡這麼說話的人,在聖女一脈可是沒幾個。」
「那你算一個嗎?」雲瑾笙不動聲色地試探。
司徒映寒搖搖頭,發上的垂著的銀飾輕輕搖晃,發出悅耳的聲音,「我對她可沒興趣,我對你有興趣。」
雲瑾笙輕笑,「你說的這話,容易讓人想歪哦。」
司徒映雪解下腕上的綴著七彩玉石的繁複手鏈,「這個送給你,就當是謝禮了。」
雲瑾笙一臉的莫名其妙,「謝禮?」
「謝謝你給我帶了樂趣啊,實話告訴你,我活著這麼大,感覺什麼都很無聊,不過我很有興趣看看你會怎麼和杜妙怡鬥,千萬別讓我失望啊,雲瑾笙。」司徒映雪拍拍雲瑾笙的肩膀轉身走開,很快又轉過頭來,「哦,忘了告訴你,這條手鏈是有靈力的,能夠幫助你盡快恢復。」
雲瑾笙攤開手掌看了看手心裡的手鏈,這個女子,果然有趣。
雲瑾笙走出不遠,便看到一個宅院,要說特別,也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只是為什麼外面有這麼多人把守呢?而且這座宅院還距離聖使殿如此之近,據她所知,聖使殿周圍是不允許住人的。
那看守之人見到雲瑾笙,連忙下跪,「參見聖女。」下跪的動作雖快,但是那語氣跟表情都不像有恭敬的意味。
「這裡是什麼地方?」雲瑾笙問出自己的好奇。
「這裡是軟禁上任聖女的地方。」那侍衛毫不猶豫地回答。
雲瑾笙一愣,心中像是被重擊了一下,這裡就是軟禁母妃的地方,不知道母妃現在在裡面幹些什麼,她一直都只靠那些畫、那些書和那些信來認識自己的母妃,可是現在母妃跟自己之後這一牆之隔,自己卻沒有辦法去看她。
雲瑾笙暗暗催動自己體內的靈力,就算是要受到懲罰,就讓自己見一次母妃吧。
可是天不遂人願,突然一隻手拉住了雲瑾笙,雲瑾笙一驚,轉過頭去看,是羽哥哥。
舒子羽的眼睛裡蘊育這怒火,那一向平靜溫柔的眸子裡,滿是風雨欲來的暴虐。
舒子羽怒氣沖沖地把雲瑾笙拉至偏僻之處,一向柔和的嗓音染了怒火,「告訴我你剛剛想幹什麼?」
雲瑾笙也是面無表情,「就像你剛剛看到的那樣。」
「你知不知道,如果我沒有及時趕來,你會是什麼樣的下場?我跟你說過的那些難道你都忘了嗎?我娘的腿為什麼會成為現在這樣,難道你忘了嗎?你不想打敗杜妙怡了嗎?你不想救出你母妃了嗎?」舒子羽很少發這麼大的火。
雲瑾笙淡淡道:「我是一時衝動了,但是明明知道母妃就在那裡面,我卻沒辦法進去看她,你知道那種痛苦嗎?」雖然雲瑾笙的聲音很平靜,甚至要比她平常的聲音還要冷靜,但是舒子羽聽得出其中的傷痛。
舒子羽把雲瑾笙攬入懷中,「對不起,我不該對你生氣的,我只是太擔心了。」現在心中還有些後怕,如果剛剛瑾兒真的像娘當年那樣闖了進去,杜妙怡一定會借題發揮,聖女一族的事情,自己又不能插手,如果杜妙怡在其中耍一些什麼手段的話,瑾兒的下場就不止是像娘那樣留下腿疾那樣簡單的了,而瑾兒也會因此失去聖女的位置,要想救她母妃出來就更加地難了。
舒子羽輕拍雲瑾笙的後背,「好了,以後切不可再這麼衝動了,今天剩下的時間我帶你出去散散心好不好,我帶你看看繆水族普通的百姓是怎麼生活的。」
繆水族的百姓看到舒子羽跟一個陌生的女子走在一起,心中便是明白,這個女子一定就是剛回來繆水族不久的聖女了,模樣還真是不錯,素色的衣裙,簡單的裝飾,愈發顯得清靈。不過這個聖女可是特別,是上任聖女跟族外的男子生的,血統不純啊。